第18章
谁的童年不是被童话故事充斥的,它构成了我们幼年稚嫩的梦。奇怪的是,明明听过各色各样的故事,她现在唯一能清楚地记起来的,只有小时候父亲在她床边念的那篇《我的爸爸是长颈鹿》。
清晰到,她张口就能背下来,一字不差。
父亲的形象,在童年的她心目中是高大威猛,用宽厚的背撑起整个家,是可以抵挡腥风血雨,却也能像孩子一样风趣生动的英雄人物,比贴在床头的奥特曼还要厉害。
父亲,是她崇拜地第一个男人,毫不夸张的说,父亲支撑起来她的半个精神世界。
木㜣家的情况并不好,父亲在姑姑家的工厂上班,那时电脑还是个非常奢侈的东西,但是上学查阅资料必须要依靠它,父亲思来想去,还是从姑姑那儿软磨硬泡要来个废弃的。
但不论再破烂的东西,父亲“随便”捣鼓两下都可以重新恢复生机,木㜣的整个小学,就是跟这台嗡嗡直响,连挪动鼠标都要反应半天的老电脑度过的。
上天弄人,父亲检查出了糖尿病,医生说这是个“富贵病”。她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父亲从那天开始就很少再去姑姑的工厂了,倒腾来一辆二手货车开始单干,脾气也越来越差,好像有生不完的气。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每夜都带着酒气和暴戾回来,嘴里还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词语。
但小木㜣心里知道,肯定不是好话。因为有次父亲指着她吼“女支/女”,母亲冲上来给了他一耳光。
长大以后,她学会查词典,第一件事就是查查那个父亲用来评价她的词,然后心脏被攥的生疼。
原来,是不干净的意思啊。
自那之后,她便开始有洁癖,每天都要洗澡,很长很长的时间不出来,总觉得身上不干净。
到了初中,她也像大多数青春期女生一样开始冒痘痘,逐渐蔓延到全脸,木㜣就更坚信自己不干净,任何能倒映出身影的东西她都不敢靠近。有心怀恶意的男生给她起外号,多么不堪入耳的都有,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抠下来扔掉,唯恐恶心到别人。
没想到了初三情况竟然好转,几乎是一夜之间,她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光滑透亮,朋友说,她是熬过苦难蜕变了的白天鹅。之后追她的男生也越来越多,但木㜣总觉得自己不干净,于是一一拒绝掉,结果落下个“不好接触”的恶名。
参加完毕业聚餐回去的那天晚上,是木㜣第一次挨打。
她拉开灯,面前正在打电话发火的父亲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通话挂断,吼道,“去哪儿了?!”
“同学……聚餐……”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自己看看几点了?!不知道跟着男生去哪儿××”
父亲气急败坏地过来扯她,木㜣的手臂生疼,下意识地反抗,巴掌带来的疼痛缓了几秒才察觉到,连着三下,她左边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语言上的羞r/u还在继续。
好多是她还没有听过的词汇,木㜣叛逆的气焰上来,大声反驳,“我说了没有!”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掌风袭来,身体因为惯性甩在茶几角,不知道磕到了哪里,浑身都泛着痛楚。
泪水糊了一脸,木㜣茫然地抬头,看见母亲堵在厨房门口,妹妹坐在高椅上咬着糖果,一个冷淡一个懵懂,视线齐刷刷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她,旁边养胖的小黄狗大摇大摆扬着尾巴地走过,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她。
寸心如割,痛不欲生。
高中之后,木㜣的洁、癖越发严重,甚至还并发了强。迫、症,直到那天挎着书包的混血优等生贴近她身边,趁她记名字的时候,仔细嗅了嗅,感叹道,“哇,纪律委员,你真的好香啊。”
那瞬间,木㜣真的以为,这人会是她一辈子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