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赶路之余
现任教主并非首位修士教主,四千多年前的某位才是。他在坐稳位置后,将中流神教的总坛迁往天地鼎墙脚下。历史上好些修士喜欢在那消磨时光,说多少会逸出些天地真气,有益于修炼。同为修士,何因埙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话纯属放屁,他慕名去过,针毛没有,还不如在花都守着老怪物,那老爷子身边可总笼罩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望着齐肖生嚣张跋扈的马匹股,何因埙叹了口气,从车厢里随意摸出盒点心,尝完觉得冷了不太好吃,又塞给赵卿:“热热。”
赵卿不再百依百顺:“你当在家里吗?也该收敛着点儿。”
“太子哥赐下马车,怎能浪费?”何因埙把马鞭塞给赵卿,自己钻进车厢,拿小火盆烤点心。
刚从酒家出来时,齐肖生就觉得二人的马车沉了许多,全是刚刚做错事情,不好意思再起波澜。到后来重回风平浪静,他才知道何因埙这没长大心的家伙进城后果真置办好些家当藏在马车里!虽然准知道阻止刺杀太子计划尚未迫在眉睫,太子本人也不太在意,你好歹也装出“忧心君父寝食难安”的样子不是?哪能真当假日来过?旁的不说,车重,赶路就慢,隔着一万三千里,算起来要平白耽误好些时光。
何因埙只有一套歪理论,每当齐肖生出言劝阻时候,他就会说:“多读读书,历史上的修士都是怎么过活的?我肯到远疆吃苦,已经仁至义尽了。”
齐肖生说自己也是时,他就会嬉皮笑脸的把吃食递上去:“所以老弟也别亏待自己。”
没得办法,他只能重回到刚出兴安堡时状态,拉开距离,以免近朱者赤,只是还保持着能让他们远远望见马匹股的状态。
赵卿急着见分晓,也觉得自己夫君有些过分,就算阻止不了他继续吊儿郎当,也该身体力行的表明态度。比如这次,管不了你吃,还管不了自己的手不助纣为虐?
“稳着点儿!烫手!”
“驾!”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多时候,何因埙从车厢里递出块儿流着芝士的喷香小点心:“吃得胖胖的,好生养。”
三人照例是每天赶七、八个时辰路,遇到客栈能遮风挡雨则欣然接受,露宿荒野也甘之若饴。
什么时候都不能亏待自己,何因埙打车厢里搬出大木桶,兑好热水:“老婆,走着。”
梁子已经解开,齐肖生本质上并非冥顽不灵,岂能因为些吃食就跟他翻脸?洗脚盆!换谁看到不觉得过分?
赵卿自然是不好意把脚放进去,何因埙也用不着她自己放,三下五除二帮她扒下鞋子,卷起裤脚,按在水里,搓两下才抬头:“舒服吧?”
当然舒服!天底下谁不知道赶了一天路烫烫脚最是舒服?赵卿终归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见齐肖生形单影只的有些可怜,又恐他再借着派遣忧愁的名义把烤肉全给吃光,赶紧搭话儿:“齐肖神将白日里说八郡的庄稼种得不对,却是为何?”
沿路都是山,可算路过片农田,长着稀落的玉米,齐肖生曾专门驻马,等马车追上来,不无轻蔑的说:“庄稼长成这副样子,八郡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所以才发战争财,买两大帝国的粮食啊!赵卿当时没好意思直说,何因埙躲在车棚子里没什么动静,估摸是睡着了。
“农作物不同于野物,经过驯化,产量提升许多,须得人照拂着才能生长。肥料什么的没看见不好评说,地上连垄沟和垄台都没有,如何浇灌呢?”
何因埙白日里没听到这些,否则当场就会驳斥他,现在听来,略一思索,抬起头,手仍搓着赵卿的纤纤玉足:“八郡多山,有泉眼的地方不用浇,没泉眼的地方,光抬水就够累死牲口。齐肖老弟嘲笑八郡人也得有的放矢,这样的胡诌八扯岂不打自己嘴巴?”
齐肖生嘴硬:“纵是这次说错了,八郡懈怠生产也是人尽皆知。你就比方这曜变天目盏,好釉都浪费在差坯子上。”
呦!随身带着哥送你的东西,不错嘛!何因埙先是欣喜,而后换成疑惑,这东西不是给古重霄换酒了吗?
瞧出何因埙表情变化,齐肖生暗暗夸赞句古重霄真有办法。原来得知要与何因埙同行后,他曾十分苦恼该如何缓解下几近闹崩的关系。兴安堡大营里只有人煌最了解何因埙,可太子爷吩咐事情时已经呵欠连天,明日又要起早走,他实在是不敢再多打搅。回去路上,他想到古重霄最近也跟何因埙打得火热,就专程前去请教。
古重霄端的是聪明,把这小矮盏送予他,说不经意时候拿出来,定有奇效!
之前一直也没得到机会,这时候拿出来,果真有效果!他便继续按古重霄教的回答:“当时头脑发热,后来想着毕竟是埙哥第一次送我东西,又摆顿酒给换回来。”
“呵!你们拿我的东西送来送去,吃喝也不叫上我?不够义气!”
还真是这话!齐肖生按部就班:“哪有时间喝啊?是记在账上的。”
“那兑现时候可别忘了哥哥我!古重霄请你八十年的酒,你也不能差事!”
分毫不差的蹬鼻子上脸!他故作夸张:“我请你八千年的!”
“八千年?你在逗我?”
“八千年的古剑!”齐肖生抽出腰间佩剑,直取何因埙。古重霄这么教他的时候,他还赏了俩爆栗,说你小子狐狸尾巴可算露出来!全是先前说得几点全中了,他才下定决心试试。
靠!说打就打啊?何因埙慌乱之下,一捧洗脚水逼退齐肖生,绕马车连闪带躲,两圈儿后才想出办法,巧手顺来车架子上还未来得及喝的烈酒,装模作样招架几下,败走篝火堆旁,瞄准齐肖生。
砰!
凡人纵是肺活量再大,含着水也喷不了多远,他是动用真气,那一瞬间真是声势惊人!一口酒能有多少呢?喷得远自然烧得快,吓人有余威力不足。
本也不是真要分出胜负,被吓一跳后,齐肖生果断收剑,拱手施礼,奉上高帽子一顶:“埙哥真是厉害!这战斗时候的机敏劲儿,十个齐肖某人都比不上!”
何因埙已知他是玩心大起,当然也不会急眼,何况没吃到亏,还落句夸赞,有些飘飘然:“那是!不然怎么顶着修士名头混日子?来来来,有肉有酒,在哪都是宴席!”
女人间闹点别扭,可能会记十年,男人间要痛快得多。可这两人从大打出手到握手言和总共不到十秒钟,是什么情况?赵卿看得目瞪口呆,到两人各自仰脖子灌一大口酒后才问出来:“你俩要不要每次都这样?”
原来出兴安堡后的七日里,齐肖生与何因埙已有过数次突如其来的争执跟莫名其妙的和好,她也只当这是男人间简单直白的友谊,可这次闹得忒奇怪!简直跟神经病一样!
何因埙撂下酒坛,走到她近前,蹲下探探水温:“凉了?齐肖老弟,帮忙烧点水。”
“自己老婆自己弄!”
“还要同饮一坛酒,老哥可不太喜欢洗手。”
对哦,你刚才可没来及洗手!齐肖生愤然起身,指着何因埙刚要发作,胃里翻腾实在忍不住,一句脏话还没来得及骂就逃到远处抱着大树开始吐。
何因埙又灌一口酒,朝赵卿挑挑眉毛:“毛头小子还想跟你相公斗?”
刚用手试完水温,马上抓着坛口饮酒?赵卿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一下。
“老婆的洗脚水是好东西啊!”说着话,何因埙捧起一捧来就要往嘴里送。
太恶心了!赵卿一巴掌抽过去:“你神经了?”
何因埙竟拱手道:“多谢夸奖!”
真病得不清?赵卿花容失色,伸手去探他额头。
何因埙乖乖把脑袋伸过去,等她嘀咕着“也不热啊”的时候,才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瞅给你吓得!”
“好啊,你吓唬我!”赵卿伸脚就往他嘴里捅。
何因埙真敢去咬!反把她唬得一激灵,紧紧的搂住膝盖再不松开。
“那句神经骂得真不错!相公我给你讲个笑话,你就全懂了。说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白塔人,骂他句神经病,瞧反应能分辨出他是哪的人。根本理都懒得理你的,是东疆人。引经据典跟你辩论的,是内地人,就是花都边上那一大圈。叉腰跟你骂街的,是沿海人。操家伙跟你拼命的,是西疆人。拱手施礼,谢谢夸奖的,是花都人,而且八成是个权贵。”
赵卿听过类似的说法,别人骂你相当于送你礼物,你不接受,那礼物归谁呢?可像花都人这样,是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何因埙继续解释:“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这是花都人独特的逻辑。不被大多数人理解的家伙才会被称为神经病。你说人活在世上,若是被人随随便便看穿,还活个什么劲儿?被骂神经病,说明你独特啊,说明你深邃啊!花都的权贵私下里都标榜自己是神经病,以此为荣。温饱思**,旁的地方没那么富足,这习惯没流传开。我跟齐肖生都是花都人,如此相处再正常不过。”
“呜呼,无法想像!”
“等此间事了,我就带你回花都,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神经病之都!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的!”
“很期待呢!”
被赵卿打断时,齐肖生还没来得及偷吃几口肉,打斗嬉闹罢也只是喝了口酒,肚里空空如也自然吐得很快,不光听到何因埙解释,还听到了笑话的尾巴。他在花都时候也是以专心公务著称,没听过野笑话实属正常。便问:“北疆人呢?怎的没有北疆人?”
“哗!亏你还是白塔人,这都听不明白!我问你,大街上哪那么容易遇到北疆人?”
白塔北疆分为三段,从西到东分别是象郡旱海、鼎墙根儿还有老蛇头群山。旱海顾名思义,无边荒漠,少量人口集中在六十七片绿洲里,几乎与世隔绝。鼎墙根原是风调雨顺的好地方,直到三千年前,神国气息泄露,一夜间生机断绝,到现在仍是万里生命禁区,拿现在来说,进去后能全身而退的,只有八千人敌老怪物,齐肖生都不行。老蛇头群山说白了就是天池国,因为政策原因,只有极少量公子哥下来,都被养在花都里。不提北疆人,正是这笑话的绝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