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肯定和沈留胭脱不了干系,总归这具身体最后的愿望也是拜她为师,那我就接近她一探究竟吧!”祁杳唇角勾起一莫测的笑容,让那原本可爱有余的小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小孩子的情态。
祁杳扫视了一圈房间,又看向镜子。
这张稚嫩的脸和他原本那具肉身有些相似,大概他小的时候也长成这么一副白馒头肉包子的样子吧,他觉得这张脸还是颇具亲切感的,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自己成魔尊之前的记忆。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自己被那些修士围攻的时候的画面,然后睁开眼,眼底是无尽的深渊。
那个沈留胭,在他“死”之前,居然叫了他的真名……
他这个名字,除了他一百多年以前在一处废墟里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腰间一个木牌,才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把这个名字告诉任何人,那么那个沈留胭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祁杳摇摇头,显然这不是现阶段他要考虑的事情,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回自己的金丹,尽快恢复自己的力量才行。
原本他以为要重新修炼,但是体内多了一个和自己金丹几乎一模一样的金丹。
这个身体原本还没有到达结丹期,因为这一枚金丹,居然硬生生提升了一个大境界。
从筑基期后期直接跨越了结丹期。
这样一来,他体内此刻就有两枚金丹。
这具身体的境界还没有巩固,昨天晚上又因为这个傻子兴奋过度一命呜呼,这具身体的情况非常不好。
先是体内真气灵力乱窜,再是因为年幼,没人给他疏解灵力,导致他现在就像是一口吃了个大胖子一样,如果不尽快处理,祁杳就很有可能再次经历爆体而亡的痛苦。
先是要融合自己两个金丹的痛苦,再是进入结丹期犹如洗经伐髓的痛苦,祁杳可以承受,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孩子的肉体能不能承受了。
祁杳朝外看了看,才发现他们还在船上。
这时从人间前往修真界必经的一条路。
修士若是想要去人间寻找古迹亦或是某位大能留下来的天材地宝神秘洞窟,大多都会选择御剑飞行,现如今他们照顾尚且没有能力御剑飞过威压要比人间的威压高很多的虚空之海,所以基本上各门派纳新都会通过带有指引符,燃烧能源石的大船前往修真界。
他现在就在无极仙宗的大船上。
还有三天就要真正进入无极仙宗的渡口了。
祁杳推算了一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仔细算了算时间,觉得就利用这三天来完成自己洗经伐髓的目标。
他之前带了隐灵玉,所以现在其他人也都认为他只有炼气七阶的实力,根本不会想到这个人现在已经是结丹期的高手,更不会想到,这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已经换了内芯儿,所以除了吃饭可能要和别人碰面以外,其余时间大多数人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修炼,已经辟谷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连吃饭的时间都不会出来。
所以祁杳很放心的就开始闭关修炼。
乱窜的灵力和修为强行提升已经让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到达极限,几乎是祁杳动用灵力运转过周身的经脉的同时,那股力量就像狂暴的恶龙一样,咆哮着要向他的神识发起进攻。
区区一个结丹期修士的力量,过去就算他自爆,也能让他毫发无损满不在意,但是现在如果这个结丹期修士是他自己,那就很有意思了。
狂暴的力量冲撞的他没办法入定,金丹处两股力量对抗之下,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地吐了一口血。
祁杳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再次尝试入定。
这次比刚刚要好一些。
和自己原来金丹很像的那枚金丹似乎感召到了宿主身体和灵魂状态的异常,停止了跳动,收敛了自身的锋芒,乌金色的光芒渐渐开始在他身上游走,一股暖流席卷而来,让祁杳周身暴乱的力量渐渐平静下来。
祁杳只是疑惑了一下,便重归平静,顺利入定。
入定之后他才发现,那枚形状大小颜色能量都和自己原来一样的金丹居然是被人用“刻魂”一法刻在他的灵魂上的,所以在感召到自己刚刚魂体受损的时候立刻停止了和原主金丹的分庭抗礼,主动跑来给他温养魂体。
原主的这枚金丹初成,虽然力量不能和这枚金丹相提并论,但是胜在身在主战场,有主场优势,又是借着刚刚晋升的那股还未消散的气势,勉强和这枚外来金丹战成平手,但是他们都忘了自己战斗的时候金丹的持有者,祁杳现在这个弱鸡身体——至少对于全盛时期的祁杳来说是一个弱鸡身体的身体,一定会遭受此生最可怕、最绝望、最无助的体验。
当然,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的话。
祁杳毕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旷世奇才,对付这个情况虽然现在看来捉襟见肘,但是也未必不能做到。
修士在结丹期之前,为了凝结出金丹,会经历漫长的引气入体的过程,成功引气入体之后,就是正式踏进了漫漫的修行之路,炼气期是很多人的第一道坎,很多没有资质的,半路夭折的,心智不坚定的以及误入歧途的人,很可能就止步炼气期,如果运气比较好,天资也还算不错的话,他们会渐渐进入筑基期,筑基完全要凭借机缘,不是谁想升就能升的了的,如果真的到了筑基期,修行之路差不多才刚刚开始,因为目前为止,你还没有金丹,有了金丹,你才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存储在金丹里以备不时之需,仅仅是筑基期,也只能算是比炼气期好一些,但是明显的优势就是,一个小境界和一个大境界的区别,炼气九阶和筑基初期绝对没办法比,因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能同日而语。
筑基之后,需要不断积累灵气以便晋升,更为了以后结丹做准备,整个过程复杂又漫长,寻常人可能要走一辈子,但是像单一变异天灵根的人就不一样了,修炼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是同样需要苦修,若不苦修,到达将要结丹,准备成为金丹期修士的时候,雷劫会把你轰成渣。
所以越是高的天赋,越是要苦修,不然过往的安逸,就会是自己日后被天劫轰成渣造下的因。
所以天道的做法,想起来还是很公平的,没有天赋,即使你不好好修炼,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但是有了天赋却坐享其成,恶意挥霍,享受着别人追捧,却不好好精进自己的修为,不好好于修行一途努力,那你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最后的下场不会比别人好多少。
运气好的从雷劫中活下来,一身修为却像从来都没有过,一朝从云端跌落,掉入泥沼,那种滋味,还不如死了。
所以修行这一途,最开始那是无数人想要追求长生不老,超凡脱俗的门路,但是真正踏上这一途并且心志坚定的一直不曾动摇过的修士最让人敬佩。
苦修两个字,一个是“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另一个是“修”字,不仅修炼身体,更要修炼心境,修炼品格,修炼风度,将原本拙劣卑鄙的人性除去,才是一个完美的修士。
但是基本上没有哪个人能做到。
修士都是人,即使已经打碎了凡骨,但是人该有的,他们都有,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完美剥离人的那些情感。
剥离了人的情感,还能是完整的人吗?
祁杳不知道。
反正他自觉剥离不了,因为是人就有私心杂念,即使以后可以登顶修真世界,然后超脱这里飞升成神,人的情感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所以修真界自出现以来,飞升者少之又少,少见的几个大能都是携道侣一起的,首先就没有做到隔绝人的爱和情。
所以那些正派人士所说的隔绝尘世凡思杂念其实也是有出路的。
他遭过最严厉的雷劫,因为他是魔。
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关系,越是威力无穷的雷劫越是证明他的实力,从他仅仅是元婴期渡劫就引来一个二十八道雷的雷劫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既然天不亡他,那么他就能撑过去,成为这天地最强的那个人。
所以他的意念以及魔的身份,让他一路上逢雷劫必七七四十九道,甚至在他到达渡劫期的时候,那雷劫长成了五十四道,他都坚信自己一路会成为最强者。
要知道,挺过一道雷劫,下一道雷劫就会是上一道雷劫的成倍增长,直到最后一道,挺得过去就是重塑筋骨洗经伐髓,挺不过去,那就是身死道消,这是人世间,尤其是在修真界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每一个走到渡劫期的修士都是踏着无数道雷劫和鲜血走过来的,没有一个人能够躲避。
祁杳这才想起来,这具肉身步入金结丹期,马上就要引来雷劫了。
他眉头紧蹙,意识从识海里抽出来,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上立即显现出来危险的气息。
雷劫若是没有高人阻挡,或者没有法宝帮忙拦着,若是全数劈在身上,想一想都会有很大几率死在雷劫之下。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的身体,即使他现在在识海里给他这具肉身重塑皮骨,但是要想在雷劫之下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而且当着无极仙宗新弟子的面,引来天雷滚滚,不误伤才怪。
这群新弟子修为大约在炼气期中期和后期之间,平时结丹期修士无意间放出来的威压都能让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缺氧窒息,更不要说连结丹期修士都要望而却步的雷劫。
而且他有预感,自己的这个雷劫,绝对不会比以前要少。
这具肉身本身就是一个极品变异单一天灵根,而身体里装着的灵魂也曾经是经过无数道雷劫的渡劫期大能。
要知道,雷劫劈的可不仅仅是肉身,更是灵魂的锥凿,若是他还是原来的那个身子,估计能够轻而易举屏蔽周遭的人,现在他已经自顾不暇了,还哪里能管得了别人?
除非有一个修为非常高的大能给他挡下一部分雷劫。
但是现在上哪里去找大能帮他呢?
好在现在是在虚空之海,虚空之海屏蔽雷劫,在这里晋升可以短时间避开雷劫,而且祁杳又有隐灵玉,暂时可以骗上天道那么几天,但是这之后呢?
祁杳很头疼。
反正也没有办法,祁杳干脆不想了,他加固了一圈自己屋子里的结界,将神识再次没入识海,然后继续融合自己的两枚金丹了。
原身的金丹先开始还是气势如虹,后来渐渐被另外一枚从头嚣张到尾的乌金色金丹同化,两者慢慢融合在了一起,乌金色渐渐变成了浅金色,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整个过程进展的很顺利,但是祁杳受到的痛苦不亚于全身骨骼皮肉全部被人拆开重新组合,汗水自毛孔中渗出来,一同渗出来的还有一些细小的血丝。
很疼,但是必须要这么做,不然以后力量渐渐增强,两个金丹的力量在他体内运行,到时候再融合就更困难了。
就像凡人换牙一样,旧的牙齿如果不拔下来,新的牙齿没有地方容身,就会无法长出来,或者借着旧牙的缝隙长歪,再严重就会是两颗牙产生地位争执,受罪的是牙齿的宿主本人。
长痛不如短痛,趁着一方力量还不成熟,另外一方在强弩之末的时候趁虚而入,融合他们,让自己不受长期的痛苦,不被“两个牙齿”烦恼才是最应该的。
祁杳再次从识海里退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绵软无力,汗如雨下,狼狈不堪,但是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痛苦了。
他起身洗了个澡,换了一件新衣服,才撤掉了结界。
看样子原身在人间应该是一个家境很好的公子哥,随便挑出来的一件衣服居然是一件等级不低的法器。
祁杳勾了勾唇角,不甚在意地看向窗外。
已经是傍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