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忆秋朝孤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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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他不记得我

打猎的时候,沈长安说叶轻昭表现很好。

“枪法学得不错,没有辜负我辛苦教你,炮制猎物也很好,应该嘉奖你。”沈长安笑道。

他送了叶轻昭一把匕首。

匕首其貌不扬,外形是简单的玄铁,没有任何镶嵌。

打开之后,匕首也是玄铁造就的,不会金光熠熠,甚至暗沉。

“好用吗?”叶轻昭带着疑惑问。

沈长安就顺势往旁边黄杨木的桌子上一劈。

他看似没用什么力气,桌角就掉下来一块。

叶轻昭震惊:“削铁如泥?”

“嗯,这是偶然所得。”沈长安道,“可要小心了,千万别伤及自己。”

叶轻昭连忙点头,紧紧捏牢!

她左看右看,然后也往桌子上劈了一下。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那桌子的另一角,被叶轻昭削了下来。

沈长安笑:“行了,可别糟蹋这桌子,人也没惹你。”

叶轻昭裂开嘴笑,露出一口很漂亮洁白的小糯米牙。

她真心而笑的时候,娇憨可爱,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娃娃。

沈长安真迷恋她,她偶然天真,偶然妩媚,似有种魔力,能把人拉入其中,泥足深陷。

“谢谢你。”叶轻昭道。

“那你亲我一下。”沈长安说。

叶轻昭考虑了下,说:“好像不需要如此,匕首是我打猎的嘉奖。”

这种拒绝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拒绝之后,沈长安恼怒,将她按在床上,亲了个够才放开她。

圣诞节过完,沈长安带着叶轻昭回去。

他们路过苏州城时,他带着叶轻昭去逛了逛。

苏州的繁华,和北平不同,它有种古韵优雅,青砖墨瓦,似走进一副浓郁的泼墨山水画。

沈长安带着叶轻昭进城,其实就是吃吃喝喝的。

叶轻昭换了套桃红色老式的披风,沈长安换了件长袄,他们像古城最普通的两个年轻人。

他们去吃了有名的馆子,买了绸缎和首饰,又去听了评弹。

他们去茶馆喝茶,沈长安在窗棂半推的屋檐之下亲吻叶轻昭,心情难得悠闲惬意。

“倒也可以在苏州置办一处别馆。”沈长安道,“我们隔三差五来玩玩。”

玩了一整天,到了黄昏的时候,沈长安开车回北平,中午才到。

他们回到家时,叶轻昭已经困得不行了。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沈长安在帮她更换睡衣,甚至用毛巾擦脸和擦手。

他照顾叶轻昭是非常仔细的,从来不嫌劳累。

沈长安说起了狠戾,对叶轻昭倒没有大男子主义,从来不觉得服侍她有损男子气概。

大概是他的男子气概原本就很足,所以不担心损失。

这是他的自信。

翌日醒过来,果然是换了衣裳的。

她睁开眼时,阳光透过衬窗帘布照进来,挂着窗帘的帘勾熠熠闪光。

微风过,檐下风铃簌簌。

叶轻昭起来,披衣下楼,沈长安在厨房忙碌。

吃完早饭后,她猛然站起来:“去趟焦家吧。”

叶轻昭给焦家打了个电话,问焦太太可有空闲。

“有空的,轻昭。”焦太太笑道。

叶轻昭挂了电话,将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匕首放在包里,就下楼了。

沈长安开车送她。

到了焦家,叶轻昭才知道焦家来了客人。

是两个人。

一个二十六七的女子,穿着白狐皮的皮草,雍容华贵;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上毫无表情,和这个女子有六分相似,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风氅,俊朗不凡。

叶轻昭猜测:“这是一对姐弟俩。”

这客人只比叶轻昭早到五分钟,还在寒暄。

焦蔓茵坐在旁边,脸色沉着,好像抽了魂一样。

焦太太客气陪着笑容。

“.......轻昭来了!”叶轻昭一来,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闷,焦太太冲她招招手。

焦太太介绍叶轻昭,“这是叶小姐,是我的义女。”

然后又跟叶轻昭说,“轻昭,这是景家大小姐和三少爷。”

叶轻昭愕然:是那个景家吗?

这个景三少,就是蔓茵暗恋的那个男人吗?

叶轻昭没有露出端倪,她温柔腼腆,跟景家大小姐见礼:“您好。”

“叶小姐好。”景大小姐声音婉转温柔。

焦太太给叶轻昭递了个眼色。

叶轻昭会意,起身拉了焦蔓茵:“蔓茵,我跟你借下笔记,我功课还没有做完。”

焦蔓茵茫然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她也不看景家人,也不看焦太太,举步都要往外走。

景家大小姐立马也道:“三弟,你送送两位小姐。”

景三少跟着站了起来。

冬日的阳光,哪怕照在身上,也没有半分温度。

他们出了正院。

焦蔓茵还没有回神,陡然再相遇,她心里的感情再复杂了,复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都怔怔的。

她突然停住脚步。

叶轻昭也停下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景三少,也站稳了,眸光落在她们俩身上,没什么温度。

“.......我听说你去了德国留学,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焦蔓茵努力想做出平淡无所谓的模样,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景三少正如焦太太所言,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从他的面容上也看得出来。

他淡淡说:“我没有去。”

寒暄几句,始终说不到正题上,焦蔓茵就到了自己的院子。

正巧焦景和回来了。

“三哥。”焦景和性格热络,立马将这层薄凉给击碎。

景三少表情也舒缓了几分。

“三哥,你怎么回北平了?”焦景和笑着打趣,然后看了眼焦蔓茵,焦景和问,“是不是回来跟我姐姐提亲的?”

焦蔓茵脸刷的惨白,她厉声呵斥:“你说什么!”

景三少眸子里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焦景和受到了无妄之灾,茫然失措,向叶轻昭求助。

叶轻昭就笑道:“五哥,你帮忙招待客人吧,我们先回去了。”

就这样,叶轻昭将焦蔓茵扶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回来,焦蔓茵慢慢透了口气,唇上也有了几分颜色。

“.......景家来做什么?”叶轻昭问。

焦蔓茵摇摇头:“我不知道。”

后来,叶轻昭才知道焦蔓茵的脸色为何那么差。

进门的时候,她先看到景三少和景家大小姐,她很惊讶,上前喊了句:“景姐姐?”

“你是.......”景家姐姐居然不认识焦蔓茵了。

焦蔓茵抬眸去看自己暗恋的男人,他眼底也有陌生感。

不过,他的情绪是一闪而过的,焦蔓茵也没有看真切。但是他姐姐不认识她了,所以她也认定,景三少同样不认识她了。

还没有来得及体会重逢的喜悦,焦蔓茵只感觉一瓢冷水泼下来,她全身心都凉透了。

焦蔓茵深受打击。

好像她这个人,对景家从来都没有意义一样!

最可悲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而是他根本不记得你.......

这种无视是最恶毒的。

焦蔓茵几乎要崩溃。

偏偏焦景和不懂事,说出提亲的话,让焦蔓茵看上去更加狼狈不堪。

焦蔓茵的手冰凉。

“没事的。”叶轻昭安慰她,“景三少肯定记得你啊。而且你和小时候相比,漂亮了这么多,他姐姐惊艳得不敢认,也是人之常情嘛。”

焦蔓茵不说话。

这种安慰,真是隔靴挠痒,毫无意义。

叶轻昭陪着焦蔓茵。

蔓茵的情绪很糟糕,惨白着一张小脸,怔愣出神。

叶轻昭细细打量她,心想:“蔓茵很漂亮啊,怎么景家三少说忘就忘了她?”

焦蔓茵的容貌,很难笼统去概况好与不好。她是一张圆圆的脸,五官都不是特别出彩,但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组合得就恰到好处。

第一眼看上去,可能觉得这少女很平凡,不管是模样还是打扮,都是顶普通的一个人;可再看几眼,便会觉得她的眉眼格外雅致。

焦蔓茵不是第一眼美女,她很耐看,越看越觉得她精致漂亮。

而且,蔓茵很聪明低调。

“蔓茵.......”叶轻昭试图和她聊天。

焦蔓茵则打断她:“轻昭,你去姆妈那边坐坐吧,我想自己静一下。”

叶轻昭叹了口气。

“那我先走了。”叶轻昭给焦蔓茵沉默的空间,没有打扰她。

叶轻昭去了焦太太的院子。

等她到的时候,景家姐弟已经告辞了。

这么快就走了,只怕是偶然路过吧?

“蔓茵还好?”叶轻昭一进门,焦太太就问她。

叶轻昭摇摇头:“说要静一静。”

焦太太就叹了口气。

“她什么也不说,都憋在心里不痛快。”焦太太道。

蔓茵都满了十七,今年虚岁十八。若是倒退二十年,这都成老姑娘了,焦太太想着给她定亲啊,可惜她心里不乐意。

“你说这世道,新不新旧不旧的,把人都给折磨碎了。”焦太太道,“若是清朝,哪里轮得到姑娘自己挑女婿,都是盲婚哑嫁。可现在不行啊,现在政府允许离婚,不等她挑好了,将来她过不下去了,真离了……”

离婚虽然是个时髦的事,老一辈却深感丢人现眼。

万一给焦蔓茵挑选的丈夫她不喜欢,又知道能离婚,不肯静心过日子,焦家没面子是小事,焦蔓茵自己很痛苦。

“……景家那位,估计是真没心对她。”焦太太又说,“我就说了,那孩子心肺都是冷的,捂不热。”

叶轻昭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焦蔓茵心情不佳,连带着她也犯愁。

焦太太看着她叹气,又说:“小孩子家的,愁什么呀,可不要叹气。”

两个人就转移了话题。

“姆妈,景家姐姐过来看望您,是有什么事吗?”叶轻昭好奇问。

“他们不是来看我的,是来见你义父的。”焦太太说,“景家遇到了点麻烦,景总长被关押了,等着审判呢,想让你义父帮点忙。”

“什么事啊?”叶轻昭愕然。

看景家大小姐从容不迫,叶轻昭还以为她是来走亲访友的。

这份涵养,真叫人惊叹。

焦太太笑道:“能有什么大事?政治倾轧,无外乎就是受到了排挤、冤枉,这些都算是小的。若是真要整垮景家,他们姐弟俩也到不了北平。”

事情不大,但是跟军界沾边。

景家在军界的关系不深,就想到了当初的近邻焦孝然,于是派了孩子连夜赶到北平求助。

叶轻昭了然。

景家姐弟俩临时下榻在五国饭店,等焦孝然回来。

中午的时候,他们就见到了焦孝然。

焦孝然跟焦太太说:“咱们在南京那边,能多卖个人情就算一个,毕竟政治和军事也是分不开的。”

他想捞景家一把。

焦孝然和景家老爷关系挺不错的,此事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贪污上的,可惜跟军需部有点挂钩,景家难以脱身。

只要不是出卖党国,其他的罪行都好洗涮,景家这次是陷在贪污案上了,焦孝然觉得不是难事。

说起来,政府当官的,清水官是做不长久的,谁身上没点脏东西?无非是有人跟景家结仇了,想要扳倒景家,或者看上了景家老爷现在的官位,想要取而代之。

“我已经问过了,不算大事。”焦孝然道,“当然,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轻易就没有重恩。”

只有难办的事,旁人才会心存感激。

“你做主吧。”焦太太道,“若是依着我的脾气,这件事我就不想管。”

焦太太对景家三少爷耿耿于怀。

“还在想蔓茵的事?”焦孝然笑道,“这事不怪人家孩子,他又没始乱终弃,他是从一开始就没相中蔓茵,没这个缘分。”

“他凭什么看不中蔓茵?”焦太太道。

焦孝然笑:“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焦太太回神,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话挺可笑的。

焦孝然是想帮忙的,但是他打算拖一拖,不那么轻易开口应承。

焦蔓茵的情绪很糟糕,她午饭没有吃。

叶轻昭又去找她,给她端了杯热腾腾的牛奶。

焦蔓茵吃不下东西,牛奶是流质的,咬牙还是能喝一点的。

她喝水的时候,叶轻昭在旁边不敢说话,屋子里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