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我杀的”
“大姐这么抗拒，是不是因为害怕什么？”
白蓁太阳穴突突跳了跳，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心慌，她抬眼，小丫头不过二十出头，坐在那里，一双漂亮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和她视线相接，又觉得其中有着一种蛊惑的力量，诱着你陷进去那一双深影沉沉的眼里去。
女孩旁边的男人身姿颀长，斜靠在背椅，带了一点慵懒的从容，见她支支吾吾推诿，湛蓝色的眼睛里带了点冰冷的寒意。
白蓁的心重重一跳，下意识捂着心口觉得有点发慌，“你，你们要我说，说什么。”
男人稍稍坐直，双手相扣撑在膝盖上，淡淡道，“想知道，那天，你和白菁说了什么。”
“我......”
“或者说，你告诉我，田宇坤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小姑娘的眼睛里有一种蛊惑的力量，他的眼睛里，就有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湛蓝色的眼睛清澈明晰，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待了三分笑意，两分是礼仪，一分是本性的温柔使然，他长得好看，不自觉就让人心生涟漪，带了点暧昧的味道。
白蓁活了大半百岁了，也没见到过这么神仙似的两个人物，她不敢去直视两个人的眼睛，低着头，“就，那么回事，失足，掉到水，水里去了。”
康湛轻笑一声，“我没有想到，不管是张元一，还是大姐，都这么不坦诚，还是说，你们白家人，都喜欢藏着掖着？”
“我......”
“大姐心疼妹妹，难道希望看到田宇坤卷土重来？”
白蓁惶惑了，“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明明之前看着阿菁，已经恢复正常，还和自己说话，就是急不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他不坦诚，郁瑜也不介意吓唬她，“是恢复正常了，但是你也知道，这次送灵体，并不是我们计划的方式，总归是由差错的，田宇坤怨气不散，我们没办法给你打包票。”
她颓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牙齿咬着下唇，茫然无措。
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你在害怕？”
“你害怕田宇坤重新找上你妹妹？还是你害怕他知道是你杀的他不放过你？”
她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愕然，再回过神时，才反应过来，“你，你们在说什么，我，我不知道。”
“我说你害怕。”他上前一步，“你害怕什么呢？害怕我们告诉警察？田宇坤的案子警察已经定案，当年的证据该销毁的也销毁了，凭我们两张嘴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还是你害怕......白菁知道？”
“我......”面前的男人让她有一种强烈的被压迫感，在他的审视下，她的心思几乎无可藏匿，她心中泛酸，害怕极了，只能不断掐着手指，努力保持镇静。
“你害怕她知道，你难道就不怕她再次被田宇坤操控？”
他每问一句，白蓁的心中防线就坍塌一分，豆大的泪珠终于克制不住从眼眶滑落，这一秒，她骤然泄了气。
“田宇坤，是我杀的。”
——“啪”
门外玻璃打碎的声音清晰而刺耳，门被推开，站着茫然的白菁，她的手还保持着握着玻璃杯的动作，地面上玻璃的残渣已经一片狼藉。白蓁没想到她在这里，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站起身，“阿菁，你......”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也不在乎地上的玻璃，踩着拖鞋走进来，“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因为他受了多少挖苦？如果不是他死了，我会背上这个骂名吗？”
“你知不知道他们骂我什么？他们骂我婊子，骂我荡妇！说我蛇蝎心肠毒杀奸夫！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恨我吗？你是不是很不得我死？”
她越说越激动，扯着白蓁的衣领眼泪止不住地掉，白蓁想要拉开他的手，奈何力气拗不过她。
——“阿菁！阿菁你松手！”外头张元一见状忙把他拉开，他心有余悸，生怕白菁“旧病复发”。
白菁被他拉开，仍不放弃，“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这边动静太大，就连楼下的宁姬问和颜偃也察觉了不对，跑上来帮忙把两个人隔开。
“为什么？因为我爱你。”白蓁唇角勾起一个苦笑，她难得口齿利索一次，心却比平常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酸涩。
她自顾自的坐下，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怏怏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跟他，有来往？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不是他，强迫你，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听不到，就把我，当成，傻子”
白菁愣住了，她看见白蓁捧住脸，忽然低低的抽泣起来，那呜咽声轻飘飘的，像是飘零在霜雨中瑟缩的残花，风一吹就散了，却执着地在她心里打着旋儿。
她抹去泪水，强直坐起身，好像这样就让她不那么狼狈似的，“我，很早，就知道，从你们，在我，结婚之后，没多久，第一次约会，我就知道。”
白菁脑子轰地炸开，她感觉到张元一拉着她的手蓦地一紧，她侧过脸想去看，却被挡住。
“阿菁，你想的，我都清楚，你从小，是，我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她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语调生拗坚硬，听起来滑稽又可笑。
“你从小，就比其他，孩子挑剔，你要什么，爸妈有的，我就去，帮你要，爸妈不给的，我也都尽量给你。”
“是我，害了你，让你养成，现在，这个性子。”
她脸上的悲痛刺激着白菁，她冷声，“我这个性子，怎么了？”
白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后来，你发现，很多东西，我也没法给你，你就开始，靠自己。可是阿菁，你除了这副皮囊，你还有什么呢？”
“我......”她想要辩驳，却被白蓁脸上的神情刺痛，她觉得难看极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的脸色通红，没被张元一握着的那只手攥紧了拳。
“田宇坤，刚结婚那会儿，是有些钱，但那都是他，家里留下的，他是，个什么品性，你不清楚？你觉得，他能给你钱，带你过，上好日子，你就和他，厮混在一起，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还，没长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白蓁说的话，真是让几个人都涨了见识，她提起田宇坤，半点夫妻的情分都没有，虽然康湛和郁瑜心里已经有准备，这会听着她明显知道自己的妹妹和丈夫的事情还当没这回事儿似的，也觉得这一大家子真是够可以了。
宁姬问则简直要被惊掉了下巴，从张元一道白父白母，再到白蓁白菁，这一大家子，简直一个比一个奇葩。
白蓁到了这个时候，倒不太在意他们怎么想了，左右白家的丑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那个小姑娘和男人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她声音比刚才平静了很多，“你以为，田宇坤打我，骂我，我真的心里一点怨气，都没有？我恨，恨极了，有一次他喝醉了，在床上，一边打我，他一边骂我，问我，为什么，不是我的，漂亮妹妹。”
她低笑出声，“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上学，要学费，后来你大了，又要买这个，买那个，我想，别人姑娘，要有的，漂亮裙子，我们阿菁，也要有。”
她这句话像是说到了白菁的心坎里，白菁的心跟着颤了颤，恍然间从前的岁月又随着时光倒流，回到从前牵着手一起回家的日日夜夜。
“可是我没想到，你的裙子，是穿给他看的。”她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打在手背，热乎乎的。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空落落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四分五裂撕扯开来，又痛又痒。
“你长大了，觉得我丢，你的人了，嫌弃我，丑，嫌弃我，聋，我都不介意，你当着我的面，甩脸色，给我看，你就算，再怎么生气，我都爱你，因为，你是我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
白菁终于忍不住，她捂着脸，痛哭出声。
“可是你不该，为了那，那么一个，混账，就离开我。和这个家，断绝关系！”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白菁面前，声音悲苦而苍凉，“你觉得，他会对你好吗？一个，会家暴老婆孩子，和小姨子出轨的，人，他会，对你好吗？”
“也怪我，我没有把你，教好，我失败，带出来的儿子，也是个混账。”
“后来，你们的事情，东窗事发，爸妈觉得没脸，设计让你嫁给了，张元一，你觉得没脸，在这里呆不下去，索性跟他，去了成都，就连我，你也不要了。”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看我。那个混账，有好几次，他打我，我都想不如一死了之，可是我想，我不能，我还要，等你，等和你再次相见。”
“后来田宇坤，又去成都找你，我都知道，你们计划，一起去广州，我也知道。”她哭笑出声，“就连你的女儿，是他的孩子，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