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兄弟
周意和言齐，相差不过两岁。如今一个是教授都另眼相看，特意请来为他们上课的公司老总，另一个还是个稚嫩的大三学生。明明，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是他，这才是最让他意难平的地方。
“你到底想干什么？”言齐坐下后，未等点单就开始发问，眼睛都有些发红。
周意拿着点餐单的手没有片刻的停顿直接递给了他。
“先点杯喝的。”
“我不渴！”
言齐双手握拳。在这场兄弟二人之间的汹涌暗潮下，他其实已经先输了气势。
“你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周意说完也不再看着他，双腿交叠靠到了卡座。眼睛望向了窗外的细雨绵绵。
“我们家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的，自从你建立了公司，就一直针对300！”似乎不吐不快，似乎一刻都不能多等，言齐恨极了他这样寡言少语的样子。明明他平时也不是这样不冷静，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失了分寸。
“我外婆说，那天就是这样的细雨，我妈妈没打伞，挺着八个多月的大肚子。看着我那个爸，一个油门绝尘而去。丝毫不顾后面雨里追赶着的人。”
“他若是好生商量，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我外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等我妈生了孩子，两个人再平平静静的谈离婚，呵，不准确，他们都没领结婚证，呵，应该是谈分手，虽然显得很薄情，但至少照顾到了孕妇。可是他就是那么迫不及待，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等。”
周意透过窗户，像是看到了那时候追在车后，托着大肚子，身体笨重的，可怜至极的母亲。
言齐有些被他的样子惊到，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当年的风言风语。但是父母管得紧，大家虽然有些疑问，但是并没有知道真相是什么。
“可我妈并不知情！”他是知道她那商场上虽雷厉风行的妈妈，生活中对她有多温柔的，她绝对不会在明知对方快要临盆还要与那样一个人结婚的。
“赵有当年心里有愧，没呆一会就走了，倒像是落荒而逃似的。”他嗤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觉得好笑。
“你妈妈，当年自诩心善，在赵有来了之后一个月左右，来我家里，给我妈送了一张支票。说我妈和赵有并没有领结婚证，按理说，她根本都不需要多此一举走这一遭。只是她家奉行与人为善，念她毕竟是个孕妇，给点补偿也算是给肚子里孩子的红包。”周意语速适中，平铺直叙的说着当年的事情，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说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然后，他自己却笑了。可言齐却觉得，他笑起来，比哭了还难过。
“她说的对。我妈未婚先孕，本就是不该，即使是按照家乡风俗办了婚宴又如何。我姥姥虽然生气，但是自觉自己没教好女儿，是自己不懂法，吃了这样的亏，也咬牙认了。”
他说着说着，低沉的声音，换成一道长长的哀叹。
“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在众人面前那么说。你那个好爹妈，在媒体面前，否认与之前与我妈的婚事也就罢了。还讽刺她水性杨花，搬弄是非。我姥姥在邻里之间抬不起头来，甚至被逼的不得不搬了家。她不过是去讨个说法，你那个好母亲，真以为钱能解决一切？”
言齐没有想过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他其实应该相信他母亲的。可是，多年来将周意视为对手，他自是了解他的傲骨嶙峋，所以他，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出反驳的话。
周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所以，你现在到底以什么立场，来问责我没做过的事情？”
“我。。。”，言齐脑子有些乱，他其实之前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哥也不错。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虽然都宠着他，但是家中他的父亲并没有成为世人眼中的榜样形象，反而是这个，可以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哥，让他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长兄为父的孺慕之情。
他难以启齿，无法对外人言说。所以在得知他有可能对自己家公司做了那样的事情后才会如此的愤怒。
可是，他现在该怎么办？安慰？道歉？还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忽而惊醒，他竟都没有想过要为母亲辩白。
因为他知道，这，的确是他母亲会做的事情。
就像是当年得知他有可能会早恋的时候，给对方姑娘父母家恩威并施，让人搬迁了公司地址。让他在情窦在还没来得及开放的时候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权当是我这个，大哥，给你的见面礼。下次再有。。。”他整了整衣衫，对着他笑意融融，然后客气的离去。
“先走了。”他步子迈出去，却又收回了半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喊了他的名字。“言齐。”
他真不想承认自己这个时候竟然有一种留言被爱豆翻牌的喜不自胜。不该这样的，不该的。
周意走出去之后，看着那个满脸懊恼的傻小子，嘴角浅浅的勾起，仅仅一瞬便又大步离去。
到此为止了。他对自己说。
反正姥姥，也从不赞成他心存怨怼。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她一直，都不希望自己陷于过去，所以即使心中苦闷，也强撑笑颜面对自己。殊不知，这才更会让自己，不愿轻易原谅。
睡梦之中，似乎姥姥又起身给自己把被子从脸上拉下来，还轻声地说，不能蒙着被子睡觉，会变傻的。他随即就醒了过来，有些贪恋梦中的温暖，但，却也更珍惜身边之人。
安然睡的迷迷糊糊习惯性的给他把被子扯了下来，手自然的就搭在了他的脖间，有些重量，却不沉重。
他轻笑，抬手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手。眼睛渐渐适应了漆黑的夜，倒也能看清一些东西，比如手里这只白白嫩嫩的，刚刚才为自己拉了被子的小手。
听着耳边她传来的均匀香甜的呼吸声，他心里觉得无比满足。原来岁月和生活的阅历会让人沉淀下来，时间过滤下来的都会是生命中最真切的感动，平静而温暖，美好而善真。让人不敢行差踏错，唯恐错失了这命运之光，再一次跌入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