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鼠戏猫

“近来一段时间，每到夜班产量下降，质量下滑，天天如是，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厂长手指敲着桌子面，威严地扫视着与会的几位中层干部：“大家都分析分析看，找出根源来，必须把这种现象坚决杜绝掉。”

做为厂里中流砥柱的中层管理人员，在此时此刻肯定要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免得厂长把眼睛盯到自己这个部门来。

于是这个说：“睡岗现象严重，小事故处理不及时酿成大事故。”

那个说：“离岗现象严重，特别是不固定岗，如机修和电工，老是找不到人，你问他嘛，他扯七拌八的这里那里，生产班长又不能把他们糸在裤腰带上。故障维修不及时是导致产质量下滑的一个很大因素。”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抽掉了两、三包中华烟，喝掉了一瓶格瓦斯。最后厂长大手一挥，拍板定案：所有管理人员排班轮值，来一场全厂整风运动。严打睡岗离岗现象，重申劳动纪律之重要，弘扬顽强拼搏、坚苦创业之正气。

但很不巧的是排班第一个就是我，谁让我是厂长他自认为的心腹呢！做这个心腹是好事没我的份，倒霉事倒是一箩筐。

回头我一定要跟厂长说：“心腹这个位置咱不稀罕，你把它收回去吧。”

但眼下是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老老实实认命吧！

厂长大笔一挥，下达一个通告：值班领导行使厂长权利，有权处罚全厂范围内的违规违纪现象，不必通报。实际上他是怕吵着他搂老婆睡觉。

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带着狐假虎威之气势，踱着方步，别说还真有些王八之气。不信你看看沿途职工，哪一个不是低眉顺眼的。

从夜间十二点开始，逛到一点多钟，就没看到一个睡岗、离岗的。这些员工个个都是精神抖擞、坚苦拼搏，那没事做的都还拿着小木棍儿，挑着机器缝里的灰，也不嫌手累的慌。

既然形式一遍大好，我还是溜回办公室，去煅炼煅炼咱的业务创作水平吧。

写着写着，抬头一看，三点多钟，正是睡眠好时间。走！再逛逛去，最好能抓个典型，完成厂长交待的杀鸡儆猴任务。

“嗯！有情况。”

出了车间办公室的门，才走几步就远远看见一位固定岗的员工，头如鸡啄米般上下摇晃个不停。

“好家伙，终于给我逮到一个。顶风作案，活该你倒霉！准备好好享受享受当典型的滋味吧。”

我轻手轻脚，如捕鼠的狸猫，悄悄地向猎物靠近。可还没走近，就听见脚下霹雳哐铛地传来几声大响。

“哎哟我的妈呀！谁把这些小黄油桶堵在大路口上，黑漆漆地吓了我一大跳，真是缺德！”

我心中暗骂，拍着胸口给自己收惊。

那名鸡琢米员工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带着迷人的笑，一脸关切地问：“主任，你没事吧？”

看在他关心我的份上就不说他了，再说又没抓个现行，缺乏教育力度。

我威严地哼了几句，又踱着方步，去继续执行厂长交待的整风命令。走了几步，一想不对，进办公室前没看见这几个空桶啊！

想我年轻时也是从上夜班过来的，对付那些查岗干部的花花肠子还是很有些的，想当初这招打草惊蛇也是我用过的。

“好家伙，竟敢摆我一道。”

我轻手轻脚地折回来，准备杀他一个回马枪。

就听那小子拿着电话，在他们那个班微信群里喊：“老鼠们注意！老鼠们注意！一号警报，一号警报，老猫来啦，老猫来啦。”

吓！这小子敢情跟我年轻时一个样。

我们那时没电话，是扯起双脚飞跑，反正查岗的都是年纪偏大的主任级人物，腿脚没我们利索。等他们一步步踱下来，整个班的人早就严阵以待，个个都能称得上是劳动模范。

现在可比那时先进多啦，我就是长了双戴宗般的飞毛腿，也赶不上人家的光速啊。

虽然执行厂长伟大命令的计划已经失败，但样子还是要做的，继续踱我的方步吧！

踱着踱着，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以前我的老主任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的心情？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哼着小曲儿完成了我的值班任务。

第二天清晨我向厂长汇报值班工作：“本班形势一遍大好，工人工作积极认真，产量质量全面上升。”

厂长皱着眉头，挥挥手：“行了，去睡觉吧。”

嘿！这老头，干嘛要皱眉头，不就是没抓到个老鼠嘛。我自已鼠毛还没脱尽呢！你年轻时不也一个德性！

“太阳高高照啊，我要回去睡觉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