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涧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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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尺孺童战屠伯 十龄蛋子斗无常

蛋和尚振作精神,循声下山。

凄凉的呼救声很快消失了,但夜风中隐隐夹杂着刀兵之声。蛋和尚飞身上了树梢,向不远处的一个小村落望去。这个山村,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正沉睡在夜色之中,而村尾却有一家亮着灯光,那刀兵声似乎正从那里传来。蛋和尚急忙下树进村,纵身上了那家屋脊,见屋前的晒谷场上,闪动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正在激战。那矮个儿脚旁还有一条黑影,蹿跃蹦跳,来回奔突,协助着它的主人,伺机向高个儿攻击。蛋和尚想,莫非他也有一条“哮天犬”不成?

在皎洁的月光下,蛋和尚尚能辨清他们的一招一式,但是看不清他们的脸。屋内的灯光从敞开的大门射出。那矮个儿偶尔进入那一片光区,蛋和尚不禁吃了一惊:她是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黝黑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此时正充满着无限的愤怒、惶恐与焦急。她手执渔叉,招式竟也颇为地道。一式“宿鸟投林”,迅捷无伦。蛋和尚暗暗叫了声“好”,心里却又道:“快使‘乌龙摆尾’!”心念刚动,小姑娘果然使了一招“乌龙摆尾”,甚是老辣,把高个儿逼退了一步,蛋和尚好不欢喜!暗暗又道:“拨云望日!”谁知这回她偏使了“燕子抄水”。蛋和尚跌足道:“可惜、可惜!岂不让他白占便宜了!快‘回身串枪’,锁他咽喉!”她果然使的是“回身串枪”。只是对手反应极其神速,手中一把铁尺左拦右挡,十分得心应手。何况他身躯高大,气壮如牛,招招不失主动!蛋和尚站在屋上,心中为小姑娘着急,暗暗替她使劲,却忘记了自己原是可以下去助她一臂之力的!

忽听砰的一声,铁尺荡开了钢叉,小姑娘踉跄半步,立足不稳。高个大汉乘隙疾进,一掌向她头顶拍去,蛋和尚暗暗叫声“不好”,此掌雷厉风行,稍有差池,小小脑袋就要粉碎了。说时迟,那时快,那“哮天犬”早掠过光区,蹿上大汉右肩,只听汉子哎呀一声,忙缩手向自己的右肩方向反击。蛋和尚在这时方才看清了,哪是什么“哮天犬”?分明是一只小毛猴,它竟在危急之时救了主人之难,蛋和尚好不惊诧,眼睛只管盯着那只小猴不放。

那猴子十分机灵,伸手在大汉脸上挠下了一片皮肉,不等他回手,又跳下逃跑了。汉子大怒,手中一紧,铁尺呼呼生风,逼得他的对手连连后退,几乎难以招架。

蛋和尚“啊也”叫了一声,骂自己道:“笨蛋,你在这儿干着急,何不下去帮她一手呢?”可惜,等他想到要下去时,已经迟了。只见那大汉虚晃一尺,左手倏地飞出,蛋和尚认得是“勾罗手”,但忽然又中途变招,化成剑指,突奔她的肩井穴。小姑娘已无法躲避,被他点个正着,顿时不能动弹!那小猴子乱蹦乱跳,吱吱地怒叫着,却又不敢对大汉攻击,真是爱莫能助!大汉这才冷笑一声,也不管他们,兀自进了屋去。

蛋和尚不知他是盗是贼,下去后也闪身跟进屋去。只见那汉子进了房间,把房门砰地关紧了。幸亏板壁甚稀,他把眼睛凑近缝隙,只见一条长凳上,捆绑着一个大肚皮孕妇。那汉子进了房,先打了一瓢凉水,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随着笑声,他满脸狰狞的横肉簇簇地抖动着。那眼光阴森森的,像活阎王一般,令人毛骨悚然。这一瞬间,蛋和尚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心仿佛一下变成了一个冰秤砣,不时地向外散发着寒气。

那妇人脸无血色,眼中闪现出那种坠入地狱般的恐怖。

“你的女儿也甚是了得!”那“活阎王”走近妇人,拿去塞在她嘴里的棉絮,接着说,“小小年纪竟能与我拆上十余招,也算得上一个巾帼英雄!”

他的话煎熬着她。

“你可以放心,我并没有伤她。刚才不过点了她的穴道,点得也不算重,一两个时辰就会自动解开。不过,你要她活命,必须跟我合作!”他说时阴冷地一笑。

蛋和尚不知他要她如何“合作”。

“你听着!”他的目光在黑密的短眉下盯住了她,“你也莫怪我心狠手辣!我不过是奉落魂岛三楼天子栾世雄岛主之命,专门炼制‘童骨丹’。此丹需用一百个胎儿的骨粉才配制得成。有了这样的金疮仙丹,任何刀创剑伤,都能立即痊愈!你能捐一个婴儿,不也是功德无量吗?”

“不……不!”妇人大叫着。

他从一个葫芦里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

“你眼前只有两条路,”他凶狠地说,“第一条路是把这颗药吞下去,你可以安全地堕下胎儿渡过难关;第二条路就是开膛剖肚!”

说时,他把那颗药丸塞进妇人口中。

妇人吐掉了药丸,哭骂道:“畜生!……你这个下地狱、永世不得轮回的畜生呀!……”

他并不动怒,反而扬起了一阵使人发怵的长笑:“老子人称白日无常屠伯,难道还怕下地狱吗?”

说着,他就要行凶了。蛋和尚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一脚踢开房门,叉腰瞪眼,吼了一声:

“贼屠伯!”他忽又想起了白马台前四个彪形大汉对他的恭维,便又接着说,“你来吃我老人家一掌!”

白日无常一怔,怒道:“哪来的赤膊野杂种,敢来坏我的好事!你莫非活得发腻了,要来寻死吗?”说时,袖中亮出了铁尺。

蛋和尚蹿到屋外:“贼屠伯!有种外面来与我老人家较量!”

屠伯追到打谷场上,用铁尺指了指僵立在那里的小姑娘,对蛋和尚道:“你看到她了吗?一动也不能动!我抓住了你,要你比她更苦!”

蛋和尚笑着握住小姑娘的一只手,暗运内气,通过劳宫穴,将内气输入了她的手臂,很快冲开了被闭的肩井穴。小姑娘啊地叫出声来,顿时全身都能活动了,只是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

“小妹妹!”蛋和尚也不知她几岁,便老实不客气,以“大哥哥”自居了,“先进屋去看着你妈,这贼,我来收拾!”

她感激地点了点头。那只小猴子跳到她肩上,亲昵地依偎着她。

屠伯十分诧异,料不到蛋和尚小小年纪,竟能轻而易举地解了她的穴道,不觉叫道:

“这野杂种倒还有几把刷子!快通下名来,也免得枉死在白日无常手里了!”

蛋和尚瞪圆了眼:“我老人家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是‘独眼掌’金天柱的膝下,叫蛋和尚的便是!”

屠伯听了,又发出了长声的冷笑:“我道是谁,原是‘独眼掌’金天柱的香火!”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双眼喷射着残忍的火焰。他目光霍霍地在蛋和尚脸上扫了几圈,俨然是一只充满杀机的鹰隼!

“也是天赐其便,好让我代弟报了大仇!”

蛋和尚并不知道父辈间的恩怨,但听了屠伯的话,不觉也冷笑了一声:“你想下杀手吗?”

“别人都可以饶得,唯独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我丝毫不会手软!”

说罢,竟不顾辈分之差,先下了手。一招“白蛇出洞”,铁尺直奔蛋和尚太阳穴。蛋和尚没有想到他会先发制人,急切间,俯首避过,尺身险险地离耳旁寸许处擦了过去,只感到凉嗖嗖的寒风掠过,方知屠伯内功过人。蛋和尚聚精会神横臂出掌。须知,金家掌共有九路,九九八十一掌。这是第二路中第十五掌,名为“巧摘魁星”,直捣屠伯中脘,掌尚未到,屠伯感到中脘一阵灼热,已被掌风所熏,不觉一凛,急忙闪身躲避掌锋,方知金家掌着实厉害,便不敢小觑。蛋和尚见他拆了一招,倏地又变新招,乃是第五路中第三十九掌“寒鸡拜佛”,也是一记撒手锏。

原来九路金家掌是巧妙地融入九种短兵器的精湛,为己所用。这九种短兵器乃是刀、剑、斧、锏、拐、鞭、锤、棒、钎。尽管看来是掌劈指戳,却全是兵刃路数。“寒鸡拜佛”乃是一记斧招。屠伯铁尺翻起,先是“抄点斜刺”,继而“返身竖旗”,避开了蛋和尚两条臂膀。二人一来一往,激烈酣战。一时谁也不能奈何谁!岂料那只小猴子生性好动,忽地又从屋里蹿出来助战,围着蛋和尚一起进退。蛋和尚又怕一脚把它踩死,便助战不成,反为累赘了。蛋和尚稍一分心,只见尺影一沉,正削他下路,蛋和尚急忙提腿相避,已是不及,啪的一声,屁股上着着实实地吃了一尺子,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彻骨生疼!

屠伯见一招得手,正自得意,忽见眼前黑影一闪,小猴子蓦地蹿上了他的脑袋,屠伯急欲对付之时,蛋和尚负痛出手,乃是金家掌最后一路的看家掌“马裆一字掌”!屠伯正要封闭门户,谁知被小猴子趁机一撒手,撒了一抔沙土,顿时双眼被眯难睁。只听屠伯大叫一声,小腹已然中掌,不得不弃了蛋和尚仓皇逃命。

蛋和尚不去追赶,一则是屁股上疼痛难熬,二则虽然打了他一掌,他自以为碎碑手威力无穷,岂知还不能碎他的小腹,可见屠伯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是何等了得!他心中也着实畏惧。

这时,那小姑娘解了母亲的绳索,稍稍歇了一阵,忍不住趴在窗台上观战,也不等体力完全恢复,又操起渔叉,就要助战。到门口,正见屠伯败北,落荒而去。这时,蛋和尚也咬牙皱眉,双手捧着屁股滚倒在地上拼命叫痛。她马上把蛋和尚扶到屋里,那妇人立即替他剥下裤子,见半边屁股完全发紫了。

“童蛟!”妇人叫着她的女儿,“快去舀盆清水来,替恩公冷敷在屁股上,或许能够止痛。”

“哎!”

童蛟舀了一盆水来,特又拿了块新毛巾,让妈妈替他冷敷。谁知屠伯的铁尺上染过毒,遇到了凉水,发作得更加厉害!蛋和尚痛得翻来覆去,满头大汗,惨叫道:“不得了!不得了!疼死我了!”

“妈!怎么办呢?”童蛟十分着急。

“唉!这山沟里一时也请不到伤科郎中呀!”

童蛟听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蛋和尚一急,却又急出了“智”来:“快!快把那桌上的葫芦拿来!”

童母颤巍巍地拿起屠伯丢下的葫芦,递给了蛋和尚。蛋和尚从里倒出了百十颗药丸来。药丸分为红、白二色。

蛋和尚何等聪明!刚才屠伯逼童母吞的白丸,必是堕胎丸无疑!这红色的,焉知不是屠伯所说的特效金疮“仙丹”——“童骨丹”呢!

“快用水化开二丸,与我敷上!”

其实,这童骨丹吞一颗就立时见效,蛋和尚未免聪明过头,偏要用水化开了敷上,平白多费了一番手脚。

童蛟见童骨丹果有奇效,方转忧为喜,拍手跳了起来,搂着母亲的脖子,哧哧地笑个不停。她的眼泛起了欢乐、满足和撒娇的道道涟漪,并流露出了对蛋和尚真挚的关怀。这使蛋和尚十分感激,心中就此一热。他怔怔地望着她的可爱的脸蛋,心想,要是自己也有个亲妹妹多好!对!回去一定叫妈妈养一个和她一样的妹妹。

童母也擦了擦欢乐的泪花:“小恩公身上怎么连件衣服也没穿?”她顿了一下,又说,“来,我来替你裁件新衣裳吧!”说时,就来替他量尺寸。

蛋和尚心中一乐,并不推让,可是又觉得应该说几句客气的话:“不用,不用!我家里有好多好多新衣裳,都来不及穿呢!”

童母慈祥地一笑:

“小恩公救了我们一家三条性命,我们也没有什么报答的,难道做件新衣服还不成吗?”

蛋和尚故意侧头想了想:“那好!——可是你们以后不要叫我什么‘小恩公’,怪扎耳的!还不如叫我‘蛋和尚’好听!”

“你姓‘蛋’吗?”童蛟忍不住问。

“不,我姓金。我的小名叫‘蛋和尚’。”

“我没有哥哥,就叫你‘蛋哥’,行吗?”

蛋和尚又是一乐:“怎么不行?你就叫我‘蛋哥’。恰好我也没有妹妹,就称你童妹吧!”

“不,蛟妹!”

“蛟妹就蛟妹!——啊呀,难听死了!还不如干脆叫妹妹顺口。”

童母见他们打得火热,打心眼里笑了笑,就拿起篓匾,又从箱子里翻出一段新布来,到外间去裁衣服了。

“还疼吗?”童蛟问。

“早没事了!”

童蛟钦佩地望着他:“你好了不起!”

“怎么,我了不起吗?”蛋和尚不免有点得意。

“你这一手漂亮极了!”童蛟一边说,一边比画着。

“这是‘寒鸡拜佛’!”

“还有这一手,这么,这么这么……”

“那是‘大蟒翻身’!”

“那最后一手又精彩又厉害。呀!呀呀!”

“呀,呀呀!”蛋和尚忍不住站在床上,挥起拳脚来,“呀,呀呀,马裆一字掌!——啪!”

“插翅难逃!”

“正中小腹!”

“呜呼哀哉!”

“不。这个屠伯金钟罩铁布衫功夫甚是了得!不过,他虽然死不了,这一掌之伤,也够他养两年的!”

蛋和尚和童蛟兴致勃勃地夸夸其谈,明白无误地忽视了这样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小猴子那至关紧要的一抔沙土!那猴子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纵身跳在童蛟怀里,咧着嘴儿,一双猴眼盯着蛋和尚,它“吱吱”地乱叫着,仿佛在表达着它的烦躁、不满和愤怒。蛋和尚把它抱在自己的怀中,抚摸着它的毫毛。霎时间,他大大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浓重的懊丧。严格地说,今天夜里,他经受了第三次重大的失败!要没有这猴子的帮助,他不只是屁股蛋子皮开肉烂的问题,恐怕小性命也保不住了!这种懊丧,最终在他脸上化成了一个苦笑。

他紧紧地搂住猴子,心里忽地想到了白猿。

“你喜欢它吗?”童蛟问。

“喜欢!”

“我送给你!”

“不,我自己会捉!”

“我也会捉!”

蛋和尚蓦地一怔:“什么?你说什么?”

“我和你一样,也会捉猴子。这只猴子,就是我自己捉的!”

“你用什么方法逮住了猴子?”蛋和尚紧张地问。

“你呢?你用什么方法?”

“我?”蛋和尚扬了扬拳头,“靠功夫!”

童蛟咯咯地笑了一阵,说:“这是个笨办法!”

“那么,你的办法能告诉我吗?”

“你要逮猴子,就得预先准备好一坛美酒。”

“喔哈哈……”蛋和尚忽然茅塞顿开了,“这些猴子是最嘴馋的,闻到酒香,必定偷吃,直到它吃得酩酊大醉时……”

“最好再给它预备一双红绣鞋,放在酒坛子边上。”

“要红绣鞋干吗?”

“猴子也爱漂亮。”她指着蛋和尚怀里的小猴子,“它吃醉了酒,就穿上我给它准备的红绣鞋,歪歪扭扭地跳舞呢!”

“有趣极了!……”

“我去捉它时,它还想逃。”

“这时你要快,捉它个措手不及!”

“用不着啦!我的这双红绣鞋是用厚厚的铅做的底,它再也跑不动了!”

蛋和尚眼前倏地一亮,停了半晌:“那么,我托你办点事。”

“嗯!……”

“也给我做双红绣鞋。”

“干吗还做?我的这双给你就是了。”

“不,我要大的!”

“多大的?”

“我也能穿!”

“怎么,你也要学跳这歪七歪八的猢狲舞吗?”

于是,二人便一起咯咯咯地大笑起来。童蛟忽然撒起娇来:“我不给你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告诉我,你要这么大的红绣鞋,究竟想干什么。”

蛋和尚忽地神秘异常,挪动身子,紧靠着童蛟,然后悄悄地跟她说:“上白猿洞!”

童蛟惊恐地立起身来,连连后退两步:“你……莫非发疯了?”

“不,我已经去过一回了!”

“我不信!”

“骗你是小狗。我的上衣就是被白猿抢走的!”

“你不害怕?”

蛋和尚老实地点了点头:“是的,当时我也很害怕。”

“蛋哥,我不让你再去冒险!”

“为什么不?你知道白猿洞里有什么?一部天下无敌的功谱!现在我一点也不害怕了!我可以带着最香最好的美酒上去,还有你亲手做的红绣鞋。待那白猿醉倒了,我就可以进洞去,把功谱抄下来!有了这功谱就能天下无敌!到时,管你什么白日无常、黑天夜叉,管你屠伯还是屠叔!所有的坏蛋,我都能把他们打得稀里哗啦,让他们跪在面前——”蛋和尚不自觉地模仿着白马台前的四个彪形大汉讨饶的口气,“你老人家,好生之德,饶我们一条狗命吧!”

童蛟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红绣鞋你做不做呀?”蛋和尚急切地期待着。

“不做。”

“好妹妹,我求求你啦!”

“除非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她涨红了脸。

“说吧,什么条件?”

“到时带我一道去!”

“这敢情很好。可是,你爹能答应吗?”

“我爹在外面跑生意,难得回来一次!”

“你妈呢?”

童蛟想了想:“我们不告诉她去白猿洞。”

“那说什么呢?对!只说上白马台捉蟋蟀。可是,你妈一定要问,哪里的蟋蟀不好捉,一定要到那个荒凉的山坳坳中去捉呀!我们就说——”

“说什么呢?”

“就说,就说白马台的蟋蟀好斗,斗得过大公鸡哩!荒凉并不可怕,我们练武的,就喜欢惊险嘛!”

“嗯,好!”

童蛟因为蛋和尚的鼓励,全身每个毛孔也都充满了兴奋,觉得完成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不过举手之劳了。她伸出了一个小指头:

“一言为定!”

蛋和尚与她勾了勾小指:“一言为定!”

当东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蛋和尚穿了童母给他赶制的新衣裳,开始往家赶了。一夜的历险,使他感到异常充实。胜利的光明和失败的黑暗,在这个晚上,轮番地在他小小的心田里更替,时而是甜,时而又是苦。然而,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只有童蛟活捉白猿的锦囊妙计,才使他真正地神往、振奋,驱散了心中的一切黑暗,从而让希望的火炬大放光明起来。此时,他得意地唱着一支山歌,一蹦三跳地向前赶路。但见泉水淙淙,鸟语花香,美不胜收!暂引元代善住和尚之诗《阳山道中》以证其胜。诗云:

雨余深涧水争分,野雉双飞过古坟。

眼见人家住深坞,山花绕屋不开门。

蛋和尚正在阳山道中忘情地赶路,突然一阵酒的醇香扑鼻而来。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停住脚步,去寻觅那酒香的方位。很快地,他看到了一位少年公子骑着一匹白练似的小驹,慢悠悠地从转弯处露了面。七八个家人抬着好几个酒坛子,还有饭担、菜盒,紧紧跟随在后面。

蛋和尚站在路中央。

少年公子勒住马缰,宽阔的前额下面,一对滚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的脸色白净,两个大大的鼻孔几乎朝着天。蛋和尚想,要是天下起雨来,那鼻官就得遭殃了。

“你这个小和尚,莫非想诈几个买路钱?”

“钱不要,只想借坛美酒。”

少年哈哈大笑起来,浓而短的眉毛不时地抖动着:“美酒是不借的!——送倒可以!”

蛋和尚一拱手:“多谢公子哥!”

少年跳下马来,拍了拍一个酒坛子:“这一坛是刚出窖的百年老酒,就送你了。”

说时,他又让一个家人从菜担中拿出一壶酒来,斟在两个玉盅里,“咱们就在这路当中干一盅,也算是个萍水相逢的纪念!”

蛋和尚本来不会喝酒,但也难却那少年的一片热情,便接过来喝了两口,方知那酒甜甜的,十分可口,不觉一饮而尽。

那少年见他喝完酒,就把自己手中的酒泼在地上,诡谲地笑了笑:“你感觉怎么样,我的小和尚?”

蛋和尚忽觉天旋地转起来。山崩了,地陷了,树倒了,连那刚刚升起来的太阳也落在地上,跌成了无数四溅的火星。他咕咚一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