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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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孙宪北头发已经有了花白的迹象,本是该儿女承欢膝下、安享晚年的年岁,眼神却依然犀利得很,不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徐云虚坐在旁边,像个没骨头的。他同徐云新无半分相似之处,他生的阴柔,撇去眉眼间化不开的戾气不谈,倒勉强算得上是个美人。

只是这美人甘心将生死寄托在旁人手中,早已失了理智。孙宪北握着他尖细的下巴,姿态暧昧,“你那弟弟倒是识时务?”

徐云虚仰着头,脖子上透出点青青紫紫来,“徐云新那人唯利是图,虚假恶心得很。可是孙大帅当真认为他便这般轻易地愿意入了您的麾下?”

孙宪北眯起眼睛,他的眼睛细长,眯起来时便让人心悸,他笑起来,手移到了脖颈上,慢慢加重了力气,“你们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若是轻信了你们,呵,我可不要吃亏?”

徐云新呼吸有些不畅,却也不敢伸出手来推一推,“孙大帅英明。”

孙宪北将他甩到地上,发现自己衣衫有些散乱,便开始打理自己,“你不过就是想借我的手杀了徐云新,徐云新怕是也打着将我吞下的心思,再将你斩草除根。”

徐云虚爬起来,替他抚平衣角,笑容谄媚,仿佛这场未开始的战事早已胜券在握,“孙大帅若是生擒了徐云新,可将他留给我处置?”

孙宪北拍拍他的脸,“行,那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徐云虚微笑点头。

副官站在门外,也不知到底该敲门还是继续装死。他晓得自家大帅最是不喜旁人不长眼睛坏他好事了。但事态紧急,他也只能来找大帅了。

好在不需他纠结多久,孙宪北满脸笑容迈着步子晃荡了出来,见着副官在门口等待的样子,也只是轻柔的问一句:“何事?”

副官打了个寒战,边跟着孙宪北一边汇报,“各位将军不愿出兵,他们是觉着此番前去,孤立无援,做不来这种破釜沉舟的事。而且西边那头的状况,不适合此时出战。”

孙宪北听了这话也不恼,只是笑容减了几分,“你未同他们讲此番作战计划吗?”

副官皱着眉,显然是为难的不行,“已经讲过了,只是将军们都固守己见。如今粮草已经备好,兵马却不足,所以这才来叨扰您。”

孙宪北笑容彻底消失,他将手套取下又带上,循环了好多次,才终于又带着笑容大步离开。

徐云虚倚着门框,看着孙宪北离开的背影,眼中晦涩不明。

......

邑安城是座山城,城里人烟稀少,没什么逗趣的活计,男耕女织,倒是清净得很。前朝时邑安城设了行宫,只是后来洋人进犯时,将这地的名胜都毁的差不多了。收复之后养了许久,仍没养出从前的繁华。

赵老管家说的古寺坐落在山顶,因地形陡峭,免了不少的罪受。古寺名唤阳林,周边生了不少翠竹,环抱着古寺。由于人少的缘故,香火不算鼎盛。

住持对他们行了个佛礼,视线轻飘飘从夏南烛身上掠过,笑得像个弥勒。孔琳琅扛着大包小包去了禅房。

寺庙前种了一棵大榕树,榕树枝繁叶茂,上头还坠着红丝带与铃铛。

夏南烛笑笑,这又是谁将相思写下,盼一个无知的未来。

住持双手合十,以为她不懂,便细细解释,“这是本寺的姻缘树,不少信男信女会在此树前虔诚许愿,求一个灵验。”

山上风有些大,夏南烛咳了起来,刚养好的血色又褪得一干二净,“住持认为这树可真灵验?”

住持只是如同弥勒般笑着,“灵验或者不灵验,皆不是老衲能决定的。来此的信男信女们在这许愿是因为相信神灵显灵,能看见他们的心愿。老衲为僧,自是信奉。”

夏南烛掩唇打了个哈欠,“你们佛家弟子讲话果然能将人绕晕。我不过只是问你一句,你便能扯出一大堆。”

住持脾气好的没话说,他依旧笑眯眯的,“施主可要在这姻缘树上许愿?”

夏南烛挑眉,“我若是不信,自是不需祈福。”

住持笑着:“施主自己无所求,是因为施主看得明白。可施主总有牵挂之人,无论记挂多与少,终究是记挂了,希望他好的。若是为他,也是该求求的。”

夏南烛按了按额头,“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让我来求这姻缘树。”

住持:“佛语中有言,众生平等。施主来求,不过只是多了几分不同罢了。”

夏南烛被念得头晕脑胀,她摆摆手,“换个平安符罢。”她看了眼那棵经受了多年香火的大榕树,“姻缘树倒是罢了。”

她站在佛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住持站在一旁,捻着佛珠,念着佛经。这般情景倒是把赵老管家吓得不清,他倒是从未见过自家小姐求过神拜过佛的。平安符到了手,她瞧了两眼便失了兴致,随手扔给了孔琳琅让他保管,之后便困顿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阳林寺无疑是风景极佳的地方,气候宜人,舒适得很,她的禅房前种了一尾芭蕉,恰巧挡住了阳光,便可以心安理得的不出去晒太阳了。

孔琳琅的脚步声传来,端着药走得飞快,愣是一滴药也没浪费。

“夫人,原小姐同崔家二郎的婚事没了。”

夏南烛端过药继续吹着已经放凉的药,黑乎乎的药汁一点没动,“哦?好事。谁干的?”

孔琳琅直勾勾盯着那药,催促:“夫人,药已经凉了,可以喝了。”

夏南烛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他便状若鹌鹑,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一五一十的汇报着:“是张许政。张许政以崔家私自招兵买马、唯恐危害社会治安为由,将崔运盛弄了下来,替了自己的人上去。原家便在此时提出退婚。”

夏南烛还在吹着药,晃来晃去愣是不肯动这碗药一下,仿佛那是一碗毒药,入不了口,“这时当局本就不是他徐云新的一言堂,他当初没趁早把张许政弄下去,如今吃亏的是他自己也怪不了谁了。”她顿了顿,“张许政可有搜到实证?”

孔琳琅点头:“有,崔府二郎的房间里有间密室,里头藏满了军火。但是这批军火是徐三爷让崔运盛藏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夏南烛挑眉,笑着却感觉有些嘲讽意味,“徐云新甚么时候会这般相信一个人了?这种会危急他自身利益的东西也肯无所求地交到旁人手里?”

孔琳琅低头不语。

夏南烛端起药一饮而尽,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孔琳琅将他师父的老妈子病学得精通,絮絮叨叨,“夫人,良药苦口利于病。身体是您自个的,如今不好好调理,以后免不得吃些更苦的药。”

可惜他毕竟还是没有出师,没他师父那副不畏强权的姿态。夏南烛随意扫过去一眼,他便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