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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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这场战争持续了许久,冬天渐渐过去,转眼又是春暖花开。

大夫讲的命不久矣的说法终于破灭,只是熬过了这个冬天,却还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个冬天。孔琳琅十分高兴,每日都挂着笑。只不过这人表达高兴的方式奇怪了些,开了春,连着数日多吃了好几碗饭,整个人显得都有些圆润起来。

夏南烛身体渐渐好转,至少咳血的症状是没有了。她闲来无事躲在树下看书,问孔琳琅:“徐云新的人马已经到哪了?”

孔琳琅想了一会,“已经快到开封了。只是听说自东北而来,洋人大举进犯,也不知是为了甚么,突然间就这样了。”

夏南烛想到什么,笑了笑,“北平那处没消息么?”

孔琳琅皱着眉,挠了挠头,“说来也奇怪,孙宪北那处已经是许久没有听到有何动静了。也许是觉着自己兵败如山倒,心灰意冷了罢。”

夏南烛翻了一页,笑而不语。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北平,寂静得可怕。

徐云虚被生擒,他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发丝都散乱着,搭在额前,掩着那双阴翳的眼睛。他盯着脚步声传来的地方,眼中几乎要泣出血来。

褚启站在他跟前,他便仰着头看他,恶狠狠的,“为何是你?徐云新呢?我要见他!”

褚启唇边弯出一个弧度,他不喜欢这般的目光,便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他还没来。待他来了,你自然会见到他。”

徐云虚像是没听见般,整个人都魔怔了,陷入癫狂状态中,碎碎念个不停,“他不想见到我,我是他哥哥,他不想见到我!”

他低下头,动作僵硬起来,眼边止不住的淌着泪,却无知无觉,“我是他哥哥,我是徐家的儿子,为何他们都不喜欢我,为何他们都要躲着我?我明明没做错什么,他们为何不喜欢我?”

褚启皱起眉来,他不知道徐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只吩咐人将人绑了,关到地牢中。

孙宪北白发多了好些,如今披头散发呆坐在房间里,瞧着疲倦了不少。他不肯再看一眼自己多年来用尽心血经营的一切,只是怨恨着,迷茫着。门被撞开,他眼睛里泛着血丝,宛如一只提线木偶缓缓回头,终究是成王败寇,一事无成,“可笑”,他轻嗤。

有人优雅地迈着步子走进来,持枪的士兵软软倒在地上。

原安悠然自得入座,沉稳的样子就像黏在了那。褚启绑了人下楼,便看见这人,他还喝着茶,自顾自给他倒了一杯,好似他才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他笑着开口,“我知道你,既明。”

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原安伸手,好似春风拂面般温柔,“坐。”

他递给他一杯茶,“尝尝,这是她最爱的手艺,想必你不会嫌弃。”

褚启没接茶,他只觉得这般的温文尔雅莫名令人生厌,就连这说话的方式也像是刻意模仿了谁。看着还散着热气的茶,褚启勾起唇轻嗤了声,他算是知晓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自哪了。“你同她是什么关系?”

原安笑笑,带着挑衅的味道,却又像是单纯的陈述事实,“自是你比不上的关系。”他幽幽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她是为何才插手你的事,见着你本尊了,方才想明白,原来不过是她无聊时找点乐子罢了。”

褚启沉默下来,竟然寻不出只言片语来反驳他。

原安大笑起来,语气嘲讽,“真是可怜。”

可怜?谁说不是呢。

原安今日来不知为何,像是在天南海北瞎扯些有的没的,他说得久了,才略带怜悯地看着褚启,“我前些日子送了她一只猫。猫生得好看,只是黏人了些,我原本想着她会看在猫是个可爱的小家伙的面子上,多留它一些日子,没成想不过五日,她便差人给我送了回来。”

原安一人唱着独角戏,丝毫没感觉疲惫,“我将这只猫带了过来,或许有时间,你也能瞧瞧。毕竟。她嘱咐过我,让我多加照顾。”

褚启的眼神终于变冷,他果然厌恶极了这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安摇着扇子,天气有些冷,他也不嫌累赘,“来之前我原本想给你添些乱子,就算得了她责罚也并不是甚么大事。只是我忽然想通了,瞧瞧也好。”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谁也没将原安放在心上,他便真的只是老老实实只是看过便离开,不插手半分。一个人的夜里,褚启终于慢慢失望。

他早就知晓她待他不过是出于兴起,他不就和那只猫一样吗,有甚么好失望的。

但他毕竟不是铜墙铁壁,触碰到与她有关的,隐藏起来,都熬成了痛。

林庭之显得很开心,只是北边洋人进犯,日子难熬得紧。他原本不觉着自己对上洋人有何胜算,却是没想到自己的弟兄战意高涨,一个个激昂到不行。他们一个个本就是爱国忠心的糙汉子,在这般的寒夜里,眼睛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林庭之发现褚启呆坐在下头,“夏先生,怎的了?”

褚启摇摇头,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无事,只是有些念家而已。”

林庭之正喝着他大小老婆们给他熬的补汤,这回数量少了许多,却在分量上占足了面子,他喝着喝着便有些感慨,“夏先生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他讲着便眉飞色舞起来,“是否需要我同你做个介绍,也好早点添上个大胖儿子。”

褚启忽的就有些累,他低下了头,看着桌面发呆。

齐老先生措不及防打了岔,“得了吧你,整日里乱想些甚么东西,难不成你想要这小子同你一般总顾忌着一后院老婆不成?”

林庭之不甘心的反驳了几句,众人便又笑闹起来。

褚启只是沉闷着,像是浸入了水中,压抑着胸膛,透不过气来。

他忽然开了口,“林督主,若有来日,我想亲上战场。”

林庭之打翻了补汤,他从来只认为褚启是个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没成想听见这么个闷雷。

文辛喝得已经有些醉了,听见这话,他嘟囔着嚷嚷,“你这人咋不能安分些呢?上什么战场,去寻死么?”

褚启冲他后脖颈来了一下,文辛便软泥一般倒在了地上,还抱着个酒杯,酒气冲天。褚启扬起一抹笑,“不瞒林督主,我儿时所想便是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只是奈何一直没寻着时机而已。”

林庭之想了想,觉着不是大问题,如今胜券在握,顶多让旁人多照顾他一些便是了,正要答应,又被齐老爷子截了话茬,“小子,你可要想清楚喽,这战场可不是过家家,生死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褚启很坚定,脾气执拗得像头牛,“齐老先生,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但我已经想好了,不会后悔。”

齐老爷子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头拗到一边去,不愿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