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悴

初冬

焦鸿终于找到了京城北五环外某小区，但前一个的退房日期到了，后一个房子尚未腾出，在中介的安排下，他需要临时入住到一个过渡的房子里，7-10天。

那个中介已经是他见过的所有中介中态度和专业度比较好一点的了。而且有过渡房，也算能省俩钱。

但是，进去之后，焦鸿才发现，卧室里没电，无热水不能洗澡，洗手间门口不知何故而漏水。焦鸿打电话给中介业务员，业务员说不管，转给经理，经理多次无耐心回复后做了承诺某日要修，但到了某日，并没见到修理师傅，再打电话催时，便是不接电话了。

焦鸿知道虽然在京城，天子脚下，但涉及千万北漂住房问题的房产中介存在大量欺诈，租房软件中虚假信息泛滥成灾，浪费时间和精力，一次一次地失望。网上的房租信息只是低价诱骗有需求的人打电话，等客户打过去电话后，都是说房子已经租出去了，然后接下来，便是一个一个地推荐贵的。当焦鸿质问他们怎么可以这么骗人时，中介往往坦然地说“都是这么干的啊！要不然你怎么回来？”还带着嘲弄的神情。

焦鸿此时只能生着闷气，他甚至想练拳击来锻炼自己面对冲突的应对能力，如何强硬回怼，如何据理力争，但最终他都认识到自己的性格根本就是不想跟人争的性格。他曾经将经历转述给同事，然而同事只是笑笑，眼神里流露着“你好傻！”。然后说，“怎么能相信中介呢？他们本来就是靠骗人赚钱的啊，这也是他的能耐啊！”曾经租房吃过两次亏的这个同事，已经坦然接受了这种情况，以及相应的道德观念。

他所租住的房子甚至因为是隔断，而被派出所巡查整顿时未经告知便强制打掉隔断墙，使他夜晚回家时面对满地狼藉，无家可归。第二天中介便将打掉的隔断墙重新装上了，只隔两三上他便看着隔断墙潮湿未干的墙面、闻着隔断墙的泥料散发出来的味道，重新入住了。

焦鸿在松海市换租两三次房子，未遇到这种情况，没想到在京城，却将欺诈看成是智慧。

相信别人被认为是愚蠢！

焦鸿感叹道：此等浊世，以诈骗为荣，以被骗为耻，明规则置之不顾，坏潜规则横行于市。何必贪恋？

如果定了对方是流氓，就不要再去惹他，他们是面厚心黑者，用道理讲不通，唯有实力能让他们臣服，你叫屈喊冤，他们是听不进去的，反而鄙视你。

焦鸿给自己找了几个方法：

第一种，忍受，然后蓄力，借他们的无耻鄙视成为自己上进的动力，用以后的实力碾压他们，进入上层。

第二种，仔细记录他们的所有言行，他们段位不高，证据很多，很容易搜集，比如录音，比如拍视频。

第三种，投诉他们的领导，用合适的证据，让他们的领导碾压他们，只是领导也不一定是好人。

第四种，法律证据……

写到这里，焦鸿知道，这些纠纷的关键在于证据，他告诉自己，要跟这众多的败类作斗争的话，必学法律，虽然学习后仍可能不及某些权势之威，但对付这些闹心的苍蝇蠹虫总算有所支撑。

焦鸿当然还在烦恼，跟这些苍蝇蠹虫斗，要花费多少时间？时间成本和收益合适吗？

跟小人争，小人有的是闲工夫敷衍了事，有的是坏心思陪你玩儿，因为他们挣钱少，能耗得起。但你没有时间陪他们玩。让他们，受点委屈，少扯皮。一扯皮就融入到他们的世界中去了。而且在争执的世界里，自己不是对手。

“正是因为中介们算准了我们这些人不愿意花时间来解决纠纷，所以才会如此嚣张！”焦鸿“唉”地一声叹息。

不过焦鸿从来不缺反躬自省，他告诉自己要吸取教训：

1.不要贪小便宜，尤其是房产中介之类流氓的便宜，他们要承诺什么好处，用录音笔记下来，若不记，则无论诱惑多大，不要相信，免得被忽悠。另外，尤其不要装豪爽的好汉，说“我相信你们”之类的话，这次做了好汉吃了亏，怨不得别人；

2.中国目前的服务业还差很多，尤其是房产中介、理发师、商务、银行等行业里销售岗位的人员，大多数是素质较低的人，不要对他们有多高的期望，有的表面忠厚，话语乡土忠实，但其实忠厚的，干不了这些职位；

3.一件事情，中间过渡是最重要的，最容易出问题的，因为心思都放在了两边，而中间的讲究特繁琐，心思不在，也不愿意主动强调一下，则特容易出问题，如这次若是能多花俩钱，续租几天旧房子，就不需要这么折腾了，真是幺蛾子太多；

4.个人修养，顺心做事固然是重要的，但赚大钱、登高峰也是重要的，这样你不会总在底层受辱——因为底层钱少，优质资源少，人又特别多，所以导致很多人之间的相处是互相碾压的过程。虽然自己不害别人，但也不想在那个层面上被人欺侮。

5.上了一个台阶后，能用钱解决，是最好的，否则为了省钱，你会付出更多的钱。如这次自己为了省钱，将就一下，临时入住几天，结果碰到门锁上，而无钥匙，然后开锁修锁又赔了一笔钱。

由此，焦鸿联想到了前一段时间的各种遭遇，于是又总结五条，告诫自己行动上要注意，为加深印象，还列出了具体缘由：

第一屏杂人。不要听低级别的热情人，比如地铁口发广告者，健身房销售，理发店销售的承诺，尤其帅哥美女，要见一个拒绝一个，莫攀谈。如健身房和理发店里的帅哥美女，记得屏蔽。

第二屏杂店。所有理发店（无论高档连锁与否），房产中介，足疗店，低级餐馆，花钱去一次，后悔一次。如小餐馆，只是当时味道爽，但吃完后必后悔，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为免后悔，尽量不要去。如小区后面的拉面馆，明显都是地沟油。

第三调杂心。不要再羡慕那些帅哥美女，都是超过想象的钱堆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还花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故他们往往浮于表面，见识浅薄，如公司里面的婷某某。真靓丽且聪明深厚者，非打扮多者，淡妆而已。如晨某某。

第四压顺人。若人靓且会说话，往往我自己先乱，故注重其谈话内容，前不言，言则拒绝之或挑毛病压之，以囧之。这种人乃坏事乱心之本，谎话连篇，心里使坏，你答应他，他当场对你高兴，刻意奉承；若不答应他，立刻转脸不认人，对你各种抱怨和讽刺。如同安禄山之于唐玄宗，各种宦官佞臣之于弱皇帝。再如小区前理发店的技师长，更是如此，劝你办卡便使尽浑身解数地讨好你，你不好意思拒绝，便办了，但下次再去，便成了“你是谁啊？”然后随便冒名安排个人来帮你理发。至于房产中介，租房前后，更是如此。故不要因为某些人都顺着你，你就心动。顺你，必然也逆你。

第五识低人。低文化人中常与人打交道者，如某些销售等，往往没有道德底线，而且道德和道理以及承诺美好前景非常诱人，非常迷惑老实人，可能他们是被老板逼得使坏导购，可能是他们自己主动堕陷，所以不能助长歪风邪气。即使学历高者，辩论能手者，见面就非常能说话的人，十有其五是假的，编的，或者非常片面的。

写到这时，焦鸿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也在一个较低级的层面上和一个较低级的女人结了婚？所以才导致自己这么多愁郁，这么想躲避这个世界？

他不敢在婚姻这条线上想下去，他要继续沿之前的方向去想：要摆脱底层的耻辱和无序且肮脏无诚信的竞争，必须爬上去，要有钱和权，接触相对比较文明的人，一定程度上，不跟那些低层龌龊的人直接打交道，而是和能够碾压他们的人打交道；但如果要爬上去，必须努力做一些精品，得到别人的认可；而要做精品，必须要全心全意投入进去，反反复复练习和纠错，把基础工作打牢，至少不让人看到明显错误。

焦鸿突然血脉偾张：不能再蒙混过日子了！

他激动地忘记了一个基本逻辑问题：难道爬上去之后，高层的人就文明了，就不龌龊了吗？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的手下难道不是受他们这些高层的影响？

但他毕竟还是借此得到了能量，毕竟还是起了心，发了愿，要奋斗，要做成一件事。

只是焦鸿还是忘记了一个基本的伦理问题：他没有把未来的妻子、未来的家放在计划内。在他的潜意识中，妻子、家和世界上的美好事物一样，都会在自己成功后主动找上门来，而不用自己去用心追求。

最可怖的是，焦鸿还忘记了一个基本的需求问题：他的初心就是租个房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