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缚

秋末

婚前

秋天，凉爽，天气很好，他从办公室窗户拍照，照片拍下家，仔细看看，满屏都是些方格子水泥墙，很无趣。

下班地铁上，焦鸿看到一篇公众号文章，大致意思是说，屌丝就是屌丝，美女和金钱都不是给屌丝的，屌丝们却不知天高地厚，非想拥有。

焦鸿深感这篇文章在说自己，但从现实中看，又无力反驳，所以在文章下面做了评论：你这是在冒天下屌丝之大不韪，来苦口婆心地说明这个问题，论胆量和担当我只服你。不过话说回来，性是世界发展的驱动力啊，追求金钱和美女，是屌丝奋斗并客观推动社会进步的最大内动力了，你这样打击屌丝，知不知道道自己已经阻碍社会发展进步了[偷笑]。

焦鸿想到，作为屌丝，自己一向觉得要做点事情，要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否则人每天上班、下班、升职、加薪的生活真的没意思，而他也正在做。

当然，那些有意义的事情，也只是希望能做成。他没有坚决的信心。

他最怕给人以希望，然后然后让人失望。

焦鸿翻看自己手机上的记事本，发现编辑过的话有很多，没有来得及跟肖清玉说：

“你对我有哪些期望？可以尽早说，以防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或者做不到。”

“下面的话可能不太理解或者不喜欢听，但是在我们进一步之前，我希望你了解，以免以后后悔。因为你现在耽误不起。接下来的话我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1）秘密：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兄弟，因为他们会告诉我嫂子，我嫂子会告诉我父母。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2）不挣大钱：我长远的理想不是有钱有房，我虽然挣钱不多，但已经不再想纯粹为钱活着。当然，基础生活保障会有的。

（3）考研究生不为钱：我以后很有可能要考研究生，搞研究，如果希望我挣很多钱的话，可能我不是很好的选择。考研究生的目的就是在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纯粹做我心中想的事情，而不是出来找个好工作。

（4）理想：从某一学问切入，深入探究人心，连接和融合中西方文化，形成一套理论体系，并有相应的实践证明。考不考博，这都是我的道路。

（5）宿命：这条路还在摸索之中，比较孤独，而且很容易走偏或失败，但无论如何，这是我的选择和宿命。我以前尝试过放弃这个理想而纯为了挣钱生活而工作，最终发现不行，所以我坚定了我这条路。

（6）理解：在碰到你之前，我已经不打算结婚了，父母叫我来，我怕驳他们面子，碰到你之后，我觉得你是个开明的女人，有可能理解我，或许能谈。但是你作为女人，希望对方稳定，希望有安全感，希望对方靠谱，这我也能理解，我说出来这些后，如果你觉得我太理想化，偏执，不靠谱，我能理解。”

焦鸿想到她可能会当场官方性地回复说“行，我支持你”，然后再不理他，或者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我？”

他知道她是喜欢自己的，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对付，让她更彻底地丧失对自己的信心。当然，他也知道，这个年代，即使肖清玉答应了愿意贫贱富贵跟着他，以后也会随时反悔的。

他不信她。

焦鸿想到当时的场景，其实那时，肖清玉已经算是自己女朋友了，但自己还是不愿意从内心承认她，更没有拥有她的喜悦感。他只是担心直接跟她讲，会伤她的心，而且他已经拉了对方的手并且更进一步了，他怕自己被人说是始乱终弃，遭人唾骂，或者受到诅咒。他更希望对方把他踢了，这样便可以不怕别人的指责，而自己也不会指责对方。

“这里的问题是：其实对方也不一定真的喜欢自己，而也是出于面子以及干渴的生理需求及心理需求，而和我好，于是接受这个亲近的关系。正如她在亲近之后特别强调的，‘即使最后不成，也可以做朋友’”。

焦鸿觉得，这句话大有深意：“她没有真心期望的感觉，心中也不想和我长远。”

“不能因为外力而等结婚之后才去真正面对各自真正的内心！！”

焦鸿是这样说的，看似是一个明白人。但他最终并没有这样做，要不然也不会发生之前的章节的情形。

当时的他只是意识到一个问题，肖清玉最近不再主动联系自己了。刚认识时还时不时提前联系，现在仅于自己联系后才会主动软软地回应。

不过他不在意，那两天他更喜欢爱笑的、软语盈盈的、喜欢看书的一位年轻女同事。

当然，他也没有胆量和兴趣去发展办公室爱情。

焦鸿想着那时的情景，感觉自己在怀疑整个世界。

他想从这样的思维里面挣脱出来，去想一想自己的理想。他意识到，当自己不够忙碌的时候，大脑思维木涩，创造力枯竭。而太过忙碌时，新奇想法很多，创造力很旺盛，但没有时间去做，去完善，他就会愤恨自己的浪费时间为了钱。

焦鸿总结道：“所以，要做的就是忙碌于自己所喜欢的工作，创作力才会波涛汹涌，人才会正确地前进。”

他告诉自己：“我不能招惹不够喜欢的人或不够喜欢的工作，即使为占一丝便宜。因为我是相对负责任的人，即使不喜欢，如果名分定了，也不可能把人家工作或者照顾责任撂挑子不管，会顾好面子上的一切，以及会真正地关心她照顾她，像亲人一样，但不会是爱。当然，终究会显得不情愿。”

就像同学问他：“你不是不喜欢京城吗？为什么还总在京城晃荡？”

他回答说：“我不喜欢京城，但我会去了解京城。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工作，但我只要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就会去努力去工作，认真完成任务。”

为什么？

只为了一个名分而已。

焦鸿默默地跟自己对话，此时方知：名分对自己这么重要吗？

第二天下午，开易拉罐装的可乐，焦鸿知道长时间喝可乐不好，理性上克制了很长时间，但拿过来了，就放在手边，一个不注意顺手就打开了。

罐口金属撕裂的声音吱吱地传到耳中，然后他醒悟了：名分真的很重要，这会成为我不自觉做各种事情的依据，然后不由自主地去做——就像着现在跟肖清玉的联系。

焦鸿知道，做不喜欢的事情，虽然自己会尽量完成对方交代的任务，但容易对别人采取消极应付的策略，这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焦鸿经常想：“如果有一天，将来的自己问现在的自己：你当时工作不那么忙，任务可以一拖再拖，有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仍然长期不潜心搞研究？反而不如在松海忙的半死时会经常有灵感？你怎么回答？或许自己会答：这也是当初为什么选择工作而不读研究生的原因，研究生会让人觉得长期什么都没干，没有成就感的焦虑和担忧，更让人难受。”

焦鸿问自己：“你有什么挣脱的办法吗？”

“恐怕没有，自己是作茧自缚。”

焦鸿感觉到悲哀，感觉到无力，甚至经常想到死。

他想过很多种死法，各种意外的死，留有遗憾的死，甚至那些狼狈不堪的死，有流芳百世的死，也有遗臭万年的死。他无所谓，他知道自己本性是不会那么坏或者那么好的，只是世人如此评价而已。

而且寂寞、无能为力到了那种地步，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他以为自己缺乏了以前发自内心的使命感：不再渴望为中华文化传播和中西文化结合而努力；不再渴望用自己所长来唤醒人们的健康快乐意识，让人们注意真正的内心，做到与自然的和谐。

他意识到工作的积极，是因为有人对自己耳提面命，布置具体任务，后来自以为是，好高骛远；而现在虽然有大目标，但没有那个耳提面命的任务，缺乏这个心理引擎，所以投身不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中去，导致一直耽搁……

此时，佩佩的微信过来了，里面说了很暧昧的问候的话。

焦鸿隐隐感觉第一次被曾经喜欢的女孩儿追，被她主动搭讪，跟自己搭讪别的女孩儿时的话特别像。

而她只是在跟焦鸿断断续续地聊，经常过一两甚者十分钟才会回应，他觉得她或许同时在跟其他旧恋慕者聊着，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于是焦鸿也采取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态度。在她的微信过来二十分钟左右后才回复，甚至直接跟她说我正在离线看电影…

自卑驱使着他始终信奉：“当初不喜欢你的人，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佩佩之主动，对于他来说，是有意为之，不靠谱，加上她回复迟缓，应该是没有诚意的了。

“那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耗费时间？”焦鸿问自己。

“因为他是我当初多年的倾慕者，实在不忍心拒绝。但同时，对她的失望也愈深。”

焦鸿又想起了以前跟一个女孩儿两个月的恋爱，那时的他觉得她就是自己的，自己就应该永远忠诚于她，眼里只有她，而她也会与我一起。

而现在面对佩佩和肖清玉，却没有这种感觉。

现在对她们只是应付，自己一个人挺好。

焦鸿闭上了眼睛，想到的却是美女同事的笑容和她温柔的声音。

或许她是可爱的，也是陌生的，反而成了心中无意识的念想。就像家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