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天
秋末
认识前
灰暗的小轿车中，司机问焦鸿：“松海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舍弃父母？我拉过这么多人，很清楚。不要被松海的繁华迷失了，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住在里面的人，它只是属于松海，偶尔属于路过松海的人。在这里的每个人还不是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嘛？”
焦鸿执着地回答：“我想路过松海一辈子。”然后他听到司机一个邪讽的笑脸，心中猛然一震……
焦鸿从梦里醒来，想起那个笑脸，问自己那是谁，自己可否印象？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放下：“那不是我碰到的人，只是一场梦而已。即使有人笑话我，我也不怕，我自己就是被笑着过来的。思念松海，是在思念美好，而不仅仅是那里的普通生活。那种美好是自己的梦想，现在的自己在京城是现实，但知道：不是现实支撑梦想，是梦想在支撑现实。”
看看时间，不早了，他来到公司，正赶上公司的软件产品新版上线，公司强制要求他们当水军，在每个人的朋友圈中进行宣传，然后在软件评论区中进行评论。
这破坏了焦鸿的价值观底线。
“我可以为公司产品做宣传，但不想去做水军，不想被道德绑架，更不想因此罚钱而被侮辱。这也是我必须要离开的重要原因，也是我当谨记的当初为什么要去高素质的群体中工作，否则被一群魑魅魍魉所操纵。目前为了还房贷和办理相关手续，还得忍一忍，但必须要走了。不想再为了钱而在思想上被强奸。”
焦鸿糊弄着把水军贴发了上去。然后，扪心自问，感叹自己为何在这里干这种事情，为何来到这个公司？
“我不想再折腾了！我从来未想过折腾，但不知为何折腾了这么久？弯路永远走不完。就是因为没有钱，不能安心，还有就是不放心自己在文科方面的造诣，更不放心文科赚钱的途径。”
他感到很累，一累就想到极端：“人活着没意思！我想死。我死之后，给我不断地回放故乡的原风景，一直到火化前夕……我也想写遗嘱！”
他突然回想到了自己回京的动机，就是能照顾上父母，怕错过对他们的孝顺，让自己遗憾。
“我一直害怕错过什么，所以总是四处捕捉那些能捕捉到的星系，但最终还是错过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怕错过，也是不能专注之源。不能专注于爱木青夕，不能专注于孝顺父母，不能专注于京城的职业和事业发展。”
焦鸿回到京城后，因为不习惯干燥和渗透着尾气味道的空气，几乎每天都在戴口罩，但后来的一段时间，天气变好了，一年大晴天以上的天气占到了七八成。终于在一个夏天的晚上，回家的路上，他摘下了口罩。他不希望这是对抗京城的结束，他告诉自己还是不喜欢这里。
如今，不会喜欢一座城。
而且，很难再痴心于一个人。
“我就恪守单身主义吧！”
另一个焦鸿跟他说：“自欺欺人。”
“呵呵，不错，本来就是自欺欺人。就像我们说人生的意义一样，活在世界上很苦，那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一种无奈，找个借口，自欺欺人勉强活下去罢了。”
“好吧。没有借口，确实不容易活下去。”
两个焦鸿在打着架。
终于下班了。
焦鸿去赶公交车。他要去一条著名的小吃街去看看。他赶上了一辆公交车。上车后，便看到一个女孩儿在站着，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耳机，手中攥着没有麦克风的一支，用食指和拇指夹着带麦克风的那支，舞着圈，麦克风的银色在灯光下连续地划着圆弧。
焦鸿看着她白皙如瓷的皮肤，想到自己就是个屌丝，没有情商，没有很高的智商，又没有颜值，便又乱想起来了。
他想自己不会拥有她，即使拥有，也终究会失去她的。于是心中郁闷生起，想起了自己很多事情即使拥有，也不会长久持有：“当我正好赶上一辆公交车时，我不去多花时间深深感激自己的多么幸运，却在正好失去一辆公交车时，花太多时间悲哀自己的不够幸运。”
他很少在乎已经到手的或者快要到手的东西或人，他总能发现女人的缺点，于是便不珍惜，当成了衣服。
只有得不到的木青夕，才是女神才不愿意放弃。而最近又想放弃。这个女神是自己多年的寄托，形成了思维定势，也是精神上自我慰藉保护且抵抗外界舆论的法宝，所以要舍弃，难。要敞开跟下一个人相处，得先把这个神去掉……
精神恍惚的不知不觉之间，他便到了那个小吃街。下了车，他糊里糊涂地转悠着，想吃点什么，也没啥可吃的，就那样转悠，感觉对吃的没意思，正好这时，看到了影院，他便进影院看了一场最近的电影。
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没有了地铁。还好京城1路公交车还在运行，一直等到十二点左右才等来。本来以为深夜了，人会很少，没想到，车上有很多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滴滴代驾的人，穿着小蓝色坎肩，带着小电动滑板车，分列在过道两边。
里面京城口音的一个中年男子，一句一个“我操”地在电话里叙说着什么故事。
焦鸿带着口罩以防自己因为公交里的汽油味而变得晕车。
前后左右，立着的，坐着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十来个人，精力充沛的相互调侃着什么，精力不济的已然靠着座椅睡着了。
窗外，路两旁停着挖掘机，储水车，混凝土车等工程车辆，工人忙碌着在地铁门口铺地砖。
焦鸿用左臂绕着一个管柱，思索着以后怎么办，买还是不买渝河市的房子，最终他想到了两点：中景市的房子必不降，必买不起；渝河市的房子，进可住，退可卖。故而还是要买。
不与父母商量而买房，挨骂是肯定的了。一年之后很可能还是会住到里面的。
现在把买房子的心安定下来，然后就是生活，再买个车，然后周末来往于渝河市和京城之间。
买房子关键是能确定下来随时把父母接到安全且冬天温暖的地方。核心如此，渝河市是可以满足的。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到了终点，焦鸿下了公车。这里离宿舍还有三四站地铁站的距离。
午夜时分，周围万境俱黑，代驾的人开着自己的小电动车，结伴回家了。
此时的焦鸿只好在公交站周围骑个摩拜往回走。
一路上很多地方都在修路，停着很多大卡车。焦鸿路过的时候即使带着口罩，也能闻到烧焦的沥青的味道。
五六十个人，有的在干活，有的坐在旁边看着。
看指示牌，他们应该是十二点以后才封路，然后开始干活。
焦鸿走到岔口，没有了大路，只有两个泥土小路，于是他找到工地上的一个在巡逻的大爷给指路。
他能看出来，这个大爷想跟他多说话，详细地说着，白天不能干活，只能晚上，因为白天车多。你这样走，那样走……
焦鸿赶路回家，没有多加絮叨，道了声谢，便骑车而走。
沿着通惠河骑着，看起来距河水只有两米远，第一次感觉如此亲近。
通惠河水里泛着的一处处波光粼粼，此起彼伏地摇动着。焦鸿感受着凉风习习，路灯冲淡了黑暗，照耀的是一处处光明的路，虽然修路的噪音和汽车行驶过的噪音不绝入耳，但仍感内心好像非常幸运。
焦鸿问着自己：“这些人这么辛苦地工作，忍受着建筑灰尘，空气雾霾，沥青的味道，累人的工作，工程车辆的噪音和汽车的噪音，夜晚随时可能袭来的困意，随时可能的生命危险，还有包工头的谩骂，反观自己多么幸福，住着2000块钱的屋子，二十四小时热水，天热了，有空调，冷了有暖气，饿了可以吃二三十元的饭，渴了，随时可以喝豆汤或可乐或其他饮料；有雾霾了，或者灰尘多、沥青味儿大，都可以戴口罩；出汗了回来就可以洗澡……自己其实已经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