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再悟
深秋
焦鸿知道妻怀孕了,他告诫自己,要注意:对妻子精神上安慰为主,主动劝心平气和;还要学习做饭,适合孕妇各个时期的。处处时时考虑其身孕,她可以劳动,不可劳累。
但当晚,他接了父母的电话,而未接到妻子的第一个电话。
后来接通了,妻子气愤于屡次打不通焦鸿电话而极讽言他的家人,焦鸿解释一番无用,妻子愤怒地挂断电话,然后又一次删除了他的微信。
每每及此,焦鸿都感到不如无妻。
一周后和好。
焦鸿继续着渝河市的房子装修。
很快,焦鸿又因聊天时抢话被妻子生气地责骂,心中又一次产生离开之思。想到日后有儿女而拖累难以离婚,此时反而想还不如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知到这种心思危险,不敢多想,因为涉及可能的另一生命。
她恶狠狠说焦鸿的时候,焦鸿有无数的话想把她骂回去,毕竟她的言语漏洞很多,但是想到无数家庭也是夫妻相互骂吵的,自己也这样,就流俗了,所以控制自己不骂了。学着挨骂吧,她给自己消孽。那是自己的修行。
不理她就是了。
不能理,理会她,说什么话她都能往负面方向想,然后骂回来。不理她,她打空了,就该自己去想了。
洗澡时再悟,女人骂自己,没事儿,骂父母兄弟姐妹,则心中按捺不住愤怒,原来这是我的弱点。
日后面对诽谤诋毁也是一样。说自己的,容易忍,最怕说家人的。
这时,焦鸿又想象跟妻子离婚了,自己混的很好。妻子知道后说:“我恋旧,想复合。”而焦鸿说:“我也确实恋旧,但不想再挨骂。”
焦鸿觉得,她是上天派来训练自己以后面对流言蜚语诽谤诋毁的能力的——毕竟,世间人多偏见狭隘的愤青党。
想到这里,焦鸿告诉自己以后出名了,挨骂是必然的,必有大量愤青之人有过分地毁谤。我今日正好借妻子洗洗罪孽,练练无缘挨骂和屡遭诽谤甚至伤及家人的修养。别人之毁谤,不必太过辩驳,那这是自己罪孽的洗涤者。
这世上能给人选的多数都是假象,其中最假的就是让人以为自己有得选。
我回家也是没得选,并不是我想回去,而是我害怕她总是骂人。而为什么不离婚,是因为我怕将父母拖入流言蜚语中,而我回来的目的是为了父母。
所以顺过来,就是为了父母,我与她和平相处,对她处处忍让,甚至舍离沧海桑梧的梦想而回家。
过了几天,焦鸿出差来到阳城,看夕阳山落,碧池鸥霞。工作完成后,从阳城市到白月市,看少数族民居风情和湖山月色,再从白月回到阳城,匆匆地看着那些网红打卡景点。
焦鸿故意晾了她两天,克制自己晚上不给她打电话。晚上一直在想跟妻子这样说:“你如果一直这样生气,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就像结婚的时候,你天天朝我发脾气。孩子还没有出生,我就被你气死了。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想想当初你急躁地想要孩子,却要不上,而放松了,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玩儿了,却真的要上了。你当初急躁,讲究这个讲究那个,不能出远门,不能过安检,不能乱吃东西,要天天补叶酸,结果呢,要不上;而后来放开了,你跟我去西安,跟我来京城,却真的要上了;你当初考虑的多是我不照顾你,所以你生气焦虑难过,而后来呢,你开心地处处为我着想,要孩子时,我要回中景市,你心疼我来回折腾,不要我回去,自己跑来京城,我们终于要上了,现在呢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动辄生气焦虑的状态。我宁愿不要孩子,我也希望你平心静气点。我不想再听到你无休止的抱怨。”
他不敢说这么过分的话,只是决定继续晾着她,哪怕分手离婚。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能离婚,因为她正怀着孕,道德和法律上都不允许这样做。
焦鸿觉得,她现在因为怀孕而不安和焦虑是正常的,但是经历了前面一年的时间,难道不知道该放平和一点吗?
“对我发脾气,对你有什么好处?就是将你的焦虑和不安传染给我,自己得到释放,对吗?”
焦鸿总是如鲠在喉,不能爽快地说。他此时才明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爱生气,爱说狠话的毛病一点都没有变,之前刚好了一点的情绪,又逐渐地回来了。
焦鸿也想跟她说狠话:“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泼妇,二百五,你爸妈他们惯坏你了,看看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但焦鸿转念一想:“我如果这样说,岂不是跟她一样是个不会控制情绪的人了?我和她坚持在一起,就是要感化她。虽然我知道我不是神佛,我只是按着自己当初的理想拯救每一个人,虽然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但还是那句话,秉性哪能那么容易改?”
“她是你的锻炼炉火啊!”
“但是一味地对她忍让,讨好,好像也解决不了问题。”
“最重要的是给她温暖,但是她要的永远不够。明摆着这边的事情比较急,她非要先顾她。否则便生气,怨我照顾家里父母,而不顾她。我自然烦她,本来想顾她也顾不成。搞得我也一身的生气。但又考虑到她有身孕,不能跟她撕破脸,否则,有之前的积累,今天就该离婚了。”
……
焦鸿这样来来回回地思考着,犹豫着,自我安慰和自我愤慨着……
这时他又想起妻子刚刚说过:“如果这次保不住胎,我们之间就没有可能了。”
焦鸿想怼回去:“即使保住胎,咱俩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他写的是:“靠孩子来维持,本来初衷就不对,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结晶。”他发了这部分内容,但被拒收了。
他看着妻子在微信中留的言:“如果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再没可能了!对了,在您忙活您家里的事儿的时候,我在发烧流血家里躺着保胎。基本你每次发的微信都只能让人压力大增彻夜难眠”,“你配不上”……
他看着她所说的“发烧流血家里躺着保胎”,略有惊讶,却一点都不心疼,因为她经常性夸大其词她的感受,她的发烧,就是略有感冒,她的流血,就是有一两个血滴,她说是保胎,却总是吃各种含添加剂的零食,动不动就吃酸辣的或其他重口味的东西……
她那永远的抱怨使得焦鸿心生厌烦,歇斯底里的伤人的语言,让他对她的痛楚再也不感兴趣,甚至希望不要保住胎,而是直接离婚,因为以后还要很多类似的情况发生。有了孩子以后,她会自以为有筹码,而更加地肆无忌惮,自己稍有不适,便又要发疯地侮辱自己和家人,并且说出“我不信任你”、“我们之间不可能”、“要分手”、“要离婚”这样的话。
而焦鸿这脆弱的心脏也经不起这样的话语,心中认为她就是真的这样想,便想“既然这样,那就分了吧”。但实际上,前面几次,她都是图一时口舌之快,而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这样焦鸿觉得更加可恶。
“一个没有修养的女人,没有必要和她长久在一起。”焦鸿这样想着。他觉得人最重要的不是顺应自己的欲望,因为那样是最简单的,而是要克制自己的欲望,将欲望与现实辗转腾挪地顺滑。她就是不控制自己表达恶念的欲望,想什么说什么,才导致自己对她的个人修养的绝望。
焦鸿告诉自己也应该吸取教训,不要想说啥就说啥。因为这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浮浅之所在,太耿直,尤其是对比自己强的人,气场对比之下,自觉逊色,自行惭秽,便更是如此,有时面对比自己逊色的人坦诚时,自己才收敛一些,但有时也会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所思所想。比如自己平时在公司里向来率性而为,对别人和自己的问题直言不讳,这个确实该改一改,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这个世界不缺顺心而走的人,缺的是克制自律的人,后者逆心而走,有人说逆心,便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不是正确的。顺逆是一体的,要在二者之间克制平衡,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这是要做的事情。她图了口舌之欲,自己便不可如此,更不可以强对强,以暴制暴,而是用太极之法,顺应之,牵引之,偏离之,打回之。否则双方都是惨败惨死。太极之法,还需学习——其心法也是欲望之所在:无欲无求,淡薄之致。
“在心未成熟之前,不可随己乱心。”焦鸿告诫自己说:“想想,此身不过是一架肉骨,到头来还是一抔黄土。今天的争吵还不是随风而逝,谁还记得?世界上只有四种人,为名的,为利的,为名利的,为心的。我应当是为心的,追去的所有名利也是为了心。”
焦鸿知道,人生不是一次得悟,给自己立了规矩,便可以时时循之,环境变,规矩得变,如同山中氤氲,不循定型,而又有共性。
焦鸿感觉自己被反复地挫败,积累的各种各样的经验就像蒸煮的水和水蒸气或者是灼热的火,自己在里面被煮熟,或者煮烂,或者自己蒸发掉。
焦鸿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和身体承载不起白月市的风和月,没有悠闲的心,不敢坐在阳台上多看一会儿湖光山色,没有坚强的身体,不敢多吹一会儿风,怕感冒了。只有临走前在屋里爬在被子上,面向窗户外的湖水,得以小憩,略感安心。
他知道自己此心之乱。
焦鸿只好加班赶一会儿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因自己不安心于迟误而造成别人的不便,影响他们对自己的评价。
他不知道,自己潜意识中想的却是要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