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关于他说——阡欢陌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不敢劳您如此大动干戈。”我尝试着喘了一口气,五脏六腑剧痛起来。
“既然知道是我的棋子,怎么还敢说微不足道?”他在黑暗处的背影,虚晃着,只是那周身散发出来的红色光芒,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对自己自视过高了,愧对您的期望。”我向那个男人俯下身,被诛心火焚烧过的伤口开始崩裂,我的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与其在这里说愧对我,不如想想我想要什么。”他转过身,俯视着我,这个情景,让我突然了解了被人踩在脚下面的感受。
我苦笑起来,原来无论如何,我都没逃开这个命运啊。
充满蛊惑的话还在继续:“好好想想你要对我说什么?”
“您,已经拿到了您想要的,所以现在……我没有任何价值了,要如何处置都随您吧。”我点点头,能死在这个‘诛心狱’里,也算是抬举我了。
“是什么给了你不怕死的勇气?不,你没有权利死,所以不能说是死,应该是那永坠地狱之苦吧……”罗修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让人窒息的凝视。
“身在这修罗界,和地狱也无异。对于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我想了想,似乎这一百多年过得足够肆意洒脱,已经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了,想要的,想要去尝试的,似乎都已尝了个遍,不冤了。
“不不不,你难道忘了吗?我承诺过你,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了,就不必受那种苦,你可以轮回,也可以再回人界,光明和希望就在眼前,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修罗大帝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耐烦,“这一百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变得敢公然背叛我。”
当然,有些东西早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只是不知道时间而已。
我挣扎着摇摇头,此刻,什么都不能想。因为离开人界,每个人都是读心高手。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了……”我努力的笑了一下,现在好想再喝一口龙焰酒,舒缓一下这该死的疼痛。
“你给我的东西是假的?!”他转过身,周身红色的魔焰更高涨了,“你怎么敢?!”
“如果那是假的,非天怎么能复活?”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果然,愤怒让他忘记了适才的风度,这应该才是他的真实面容。他伸出手臂一挥,我被狠狠地甩在铁门上,又弹回到地上,“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少给我装蒜!”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那是当铺里唯一的一份,怎么会有真假之分?”
“我再问你一遍,孤风的另外一只箱子在哪儿?!”
我的笑容肯定很难看,可是我也没想要漂亮给谁看,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实际上整个身体已经难以支撑了。
“你和孔留白都说没有人动过,那它去了哪里?自己跑了……?”他一挥手,一团魔焰附在我身上,如同被毒蛇灼噬的巨大冲击,身体像被一只巨手从地上拎起,瞬间悬吊在半空中,钻心蚀骨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大喊起来。
“看来,给你的惩罚还是不够啊,你倒是够执着!”他任由那团魔焰在我身上燃烧,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满意,“我会给你时间的,毕竟时间这个东西是不需要成本的,你可以慢慢想。顺便,再告诉你一个开心的消息,神界已经有二个人来报到了,星宿神殿的人,你熟悉吗?”
一种更深的绝望在心底蔓延开来,我在魔焰中痛不欲生,如何能安然死去,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哪怕再无轮回,我也满足了。
————————————
恍恍惚惚里,我好似又回到了记忆中的‘精灵谷’,那个在阿修罗唯一尚有一丝温度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来,又将去向何处的一群人聚集在那里,一个被既定好的,永无出头之日的最底层的世界中。
在这里的人都是天路去不得,地路入不了的一群前世罪大恶极之人。
这些哪里也去不了的游魂们,却早已忘记了几世之前曾做错了什么,今时今日才会沦落至此。
我们丧失了前世的记忆,余留的只有赎罪的命运。
就是这样一群归属为最底层的低贱生灵们常常抱团取暖。几个大人把我们几个小女孩挡在最里面,生怕被那些人看到,据说被发现之后的小女孩们下场通常会很惨。
“婶婶,他们是什么人?”我从缝隙里向外看,看到一群蓝色披风的士兵已经逐渐进入了精灵谷,站在谷口那边,那里算是整个精灵谷稍微有点光亮的地方。
“都是修罗大帝的走狗,平日里只会拿我们这些人寻开心,你们要好好躲着,千万不能让他们看见。”那几个不知道姓名编号的婶婶伯伯相互将身子紧紧靠在一起,把我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围在最里面。
“都给我站起来!”为首的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士兵,将一支燃着蓝色火焰的火把扔在场中央,暗无天日的谷底瞬间被照亮。
久未见光亮的我们,被突如其来的光耀的睁不开眼睛……
“哈哈哈,原来都躲在这里呀,我就说嘛,来了几次,全都是一些干枯衰老之相……都被藏在了这里头儿,你看,这几个长得着实不错啊!”一个强壮的男人把我们一个个从保护圈里拖了出来,哭喊之声顿时响彻了整个谷底。
“哭什么哭?!能看上你们是你们的造化,难不成你们要一辈子躲在这里面吗?”那人戴着盔甲的脸上露出一种贪婪的表情,像是饿极之人见到了可口食物。
“他们不是早就习惯被人踩在脚底下吗?”旁边的士兵附和着,放肆的笑。
“各位兵爷爷,那几个女娃娃还小,求你们放过她们。”那些总把我们藏在后面的婶婶伯伯们一起站出来,跪在他们脚下,双手合一,求拜着。
“原来就是你们这些老东西一直阻挠这,害我们找了这么多次啊?”他狞笑着,将手掌摊开,里面跳出几个蓝色火苗,“来到这个地方还这么不知规矩,要死吗?”
那些像鬼火一般的火苗,就在他停下说话的那一刻,不由分说的附在了其中一个老人身上,顿时他的身体燃成了一个大火球,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烧成了灰烬,我们几个女孩儿噤若寒蝉,吓的瘫倒在那里。
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婆婆再一次爬了过来,挡在我们前面,小声说:“孩子们,别怕,别自己先把自己吓趴下,不到最后决不能妥协。”
我强迫自己咬住嘴唇,不要哭出来。
“看到了吗?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士兵在我们身边转了一圈,他的身上有种浓烈的死尸腐臭味,我差点呕了出来。
后面几个同他一样打扮的士兵在蠢蠢欲动,不停的叫嚣着:“头儿,咱们这些人平日里做的是最辛苦的事,作为死士,根本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这样‘鲜味’不如就及早享用了吧。”
那个男人回过头看着他们,露出疯狂的笑容:“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见者有份,根据战绩依次上来领,没轮到的等下一波。”
那些女孩被一个个的拖走,大人和老人都拼了命的上前阻止,一个一个燃烧的火球成了他们最后的结局……疯狂的争斗屠杀之后,在原地只剩下我一个。
那一刻,我知道,我将面临着什么……被一个或一群浑身散发着腐尸恶臭味的男人欺凌折磨完,最后被‘鬼火’烧成粉末……
那些无欲无求保护我们,已经燃成灰烬,背负着罪大恶极之名的不知名的叔叔婶婶婆婆们,他们用这种方式,无声的诠释了,接下来我将要面对的悲惨结果。
那个男人扑在我身上,脸上露出狂喜难耐的表情,我拼尽全力的挣扎反抗……突然间,他的身体不动了,表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仿佛被凝固了一般,紧接着身体石化了,像石头一样咕噜一声倒在一旁……我尖叫闭上眼……
“喂!”
我睁开眼,那一刻,印入眼帘的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这个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在我面前的男人,他就是忌敬。
那个时候的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战将,但是红色披风的等级差异,足以吓退那些底层的‘死士’们,他们见到自己的头儿石化惨死后,如惊弓之鸟,刚想一哄而散。就被忌敬掌心中的红色烈焰击中,他们的死状更为惨烈,最后的结局都是一团灰烬,被风一吹,灰飞烟灭。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我,别过头:“你自己整理一下衣服。”
我忍住哭泣和战栗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语气变得轻了一些:“你叫什么名字?”
“阡欢。”我咬住嘴唇看着他,“谢谢战神……救了我。”
“我不是战神。”他冷冷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将。”
我搞不懂那些称谓,在当下,他已是全世界,已是最厉害。
他抬起头看了看‘精灵谷’,淡淡的说:“很多年前,我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你也是‘精灵谷’……”
“很久了,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他看了我一眼,“要想在修罗界活下去,就必须是强者,今天虽然救了你,但是想要活下去,你只能靠你自己。”
“这里的人为了救我们,就在刚刚全被这个恶人烧死了……”我指着倒在一旁变成了石头的死士,掉下眼泪。
他没有言语,手一挥,那个石化的死士瞬间被击碎成粉末。
他看着我:“看到了吗,唯有强者才能自保,弱者只会被抛弃,最后消失。接下来如果你没有能力自保的话,也会是这个下场。”
“我,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我怯怯的问道。
“能站在我身边的人,必须和我一样足够优秀,你,现在好像还不行。”他站在那里,俯视着我。
————————————
“阡老板……”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着我,让我从那个久远的场景中脱离了出来。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视线的模糊让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阡老板,你还好吗?”
我用手扶住头,努力让自己恢复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恍惚之间看到了孔留白,他看上去比我好不了多少,一半身体是焦黑的。
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估计此时会更恐怖,我惨笑了一下,“你看上去真难看。”
“本来就长的丑,没办法。”他居然和我一样,在打趣。
我看着他:“是不是那个当铺的风水实在太差……凡是当过它老板的人,命都不咋地。”
“哈哈,我倒是对那个穷凶极恶之地感情颇深。”他笑起来的时候,可能牵动了某个伤口,顿时疼的呲牙咧嘴起来。
这个地牢没有窗口,在上方某个小口,可能用来通风的地方,只洒下一丝丝光线,对那么不喜欢光亮的我来说,看到那缕光,居然有丝丝暖意涌来。
我望着它:“我可能变了。”
“你没变,这就是本来的你。”孔留白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诛心之法’……将它用在我身上真是抬举我了!”
“这也算对我们等级的一种肯定吧。”
“哈哈……”五脏六腑,撕裂的疼痛,让我一阵昏厥,“蓝色的,红色的火焰都行,给我一个痛快就好!”
“你把所有事推到我身上,必须!本来也是我惹的事!”他把身子凑过来,低声说道。
“你我之间不说废话。”我看着他。
他应该感同身受,应该知道哪里才是我们要去往的地方。
“早知道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你那个点饭神器——’信手拈来’,我应该多用几次…”
“哈哈哈…”他笑出眼泪。
除了废话,我们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再说,彼此的这种心照不宣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建立的,或许是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里莫名奇妙的突然形成了。
人与人之间,朋友之间,恋人之间,生死之间,哪有那么多理由,其实,只有一个理由,就足以做出一个决定。
突然之间,我似乎理解了当年的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