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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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立夏

今天是进入夏天的第一个节气——立夏。

根据大庆国的习俗,在立夏的前一天,他们需要煮鸡蛋,煮的鸡蛋又叫做“立夏蛋”。人们希望营养丰富的鸡蛋,能让人保持健康强壮。

昨天一早,如意便吩咐下人用上好的茶叶来煮鸡蛋,放在午膳时食用,等鸡蛋煮好后,趁热取出,倒上好酒,再撒上些细盐,甭提多好吃了。

红药和陈子苓一人吃了有五个之多。

她们两个甚至还在鸡蛋壳上画出各种图案,像小孩子一样“斗蛋”,比谁厉害。

立夏的京城,天气温度已可以用炎热来形容,人站在外面,烈日当头,不一会儿便会觉得浑身像被碳炉炙烤了一样,又热又烫。

天空很蓝,万里无云,寥廓的天空中,独独挂着一颗耀眼的火球。

一阵风吹来,带来的不是令人期待的凉爽,而是让人爱恨交加的热浪。夏天的风,总是带着它特有的温度来到人间,给予人们热上加热的体感;冬天的风亦是如此,带着它特有的温度来到人间,给予人们凛冽刺骨的体感。

中午时分,陈子苓坐在椅子上,一旁的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拼命地给她扇扇子,可她还在不停地喊热,后面直接一点坐相也没有了。

“好热啊,九龄表哥还没到吗?”陈子苓有气无力道。

坐在上座的陈孔德看着孙女额头上的涔涔汗水,他不由自主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更大的汗珠:“快了,快了,你姑姑说大概这个点就能到。”

坐在右边第一个座位的如意轻声斥道:“子苓,坐好。”

陈子苓不情不愿地把伸长的双腿收回,放在椅子两边扶手上的小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大腿上,表情却是充满了无声的抗议。

一刻钟后。

“爷爷,娘,是不是你们记错了时辰啊?”陈子苓略带烦躁地看向陈孔德和如意。

外面的热浪一波又一波地涌进大堂内。

坐在陈子苓旁边的红药,时不时地抬起胳膊擦擦脸上的汗,身上早已湿漉漉地,浑身上下黏糊糊,甚是不舒服。

大堂内的每个人的脸色都因酷热难耐而变得红润起来。

“爹,你看要不要散了吧,等九龄来了,下人通知我们之后再出来迎接他,可好?”如意看向神态威严的陈孔德,态度谦逊有礼道。

“也罢。就依你说的办吧。”陈孔德淡淡道。

就在一行人刚要起身离开时,就听下人满头大汗地跑来,气喘吁吁道:“老太爷,少夫人,苏公子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陈孔德急忙起身,朝外面而去。

“外公——”人还未到,大家就先听到了一声亲昵的称呼,只是这声音略显急促而无力。

“哎哟,热坏了吧,我的好外孙。”

“是啊,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热。”九龄一边笑着应道,一边擦着从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

“等了那么久还没到,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如意笑着说道。

“让外公,舅母,还有表妹都久等了。我本来是可以准时到的,谁知道天气太热,我那匹马中途给热的差点中暑了,不敢赶得太快,所以这才耽误了时辰。”

“真是不容易啊,那匹马现在怎么样了?”陈孔德关心道。

“没什么大碍,主要是又热又渴才会这样,我已经让管家牵到凉快的地方去了,好好地饮几下水就又恢复精力了。”

“这天气,不仅人遭罪,连动物也跟着遭罪。”

一行人又重新回到大堂内坐下。

九龄一坐下,便端起茶几上的凉茶猛喝一通,一盏喝完,又倒满一盏,如此往复,足足喝了两壶凉茶。

陈子苓被九龄弄得咯咯大笑:“表哥,你就像一头大水牛,咕咕喝个不停。”

如意笑嗔道:“这孩子怎么没有一点尊卑大小呢,什么话都说。”

陈子苓不满地撇了撇嘴,然后说道:“娘,你就是太迂腐了,表哥又不是外人,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藏着掖着的多不好啊。”

九龄笑着附和:“表妹说的对,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规规矩矩。”

陈孔德笑着说:“如意啊,九龄说的也对,你对子苓不要管的太严了,这些规矩啊,让子苓拿出去对付外人就行了,在家里,怎么舒坦怎么来。”

“还是爷爷说得对。”

红药坐在那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九龄看,越看越觉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九龄看向对面表情疑惑不解的红药,内心感到无比的震惊和不解,他故意往她这里瞄上一眼,然后又动作流畅地看向面色红润的陈子苓道:“许久不见,子苓表妹出落地越来越亭亭玉立了。”

“表哥,你瞎说什么呢。”陈子苓觉得不好意思,羞怯道。

红药继续盯着九龄发呆:为什么对你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为什么却又回想不起来呢?

九龄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心脏砰砰直跳,他认出她了,却又得装作安之若素的样子来,害怕被人看出异样。

自从五月份看到过她两次,一次是在集市上,她着一身嫁衣出现在面人老板面前,一次是在一个亭子里,她着一身蓝绿色衣裙,浑身上下湿漉漉地,然后又奔进大雨中,再也不见身影。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以为她去了别处,如今为何会出现在外公家里呢?九龄对此感到深深地不解,却在看到当初那个冲进大雨令人心疼的女孩,如今身体恢复的非常好,不知为何,九龄却感到内心松了一大口气。

但很快,他又开始担忧这个“女人”的出现会给外公家里带来灾难,他虽然心疼这个孤苦无依的幽魂,却又无法让她继续留在这里。

为了亲人的安全考虑,九龄只能想办法让她自愿离开陈府。

九龄知道,现下并不是找红药开口挑明的好时机,一旦他把自己看到的景象说出来,难免会让外公他们受惊,甚至有可能会把事情传到外面。

万一事情闹大之后,再传到皇上那里,到时难逃一劫,外公极有可能会被判个欺君之罪,毕竟在大庆国的律法里面,若是谁家出现异世之人,必须上报朝廷,然后由他们派专人过来降服;若是这件事被其他人看到,到时便说不清楚了。

但这条律法有一个错误,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平凡人都能看见异世之人,更别提每户里面至少有一个人能看见了。

所以,这条律法可以把它当成一条摆设,却也必须认真对待,一旦真正发生了,所有的解释权都将归皇家所有。

九龄思索片刻,心道: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趁早悄悄让她离开陈府便是最好的决定。

九龄下定决心之后,便开始琢磨找她谈判的时间。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从中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其实对红药还是存在着极大的恐惧的,毕竟她是一缕幽魂,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也就是九龄的这一次自以为是的决定,让他后悔了终生。

“娘,今天是立夏,我们是不是可以喝上一杯冰镇的酸梅汤啊?”陈子苓满含期待的目光看向如意道。

“有,我今儿一大早就让下人去集市买了,等午膳过后,你们几个都有份儿。”如意笑着说道。

冰镇酸梅汤?那是什么东西?红药脑海里顿时起了数个问号。

红药看向大家开心期待的眼神,心想:应该是个好东西。这么一想,红药也有些期待起来了。

“那我可不可以不用称重了啊?”陈子苓问道。

“这是历来的习俗,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变。”如意一本正经道。

唉,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免不了“称人”的活动;想想小时候,四脚朝天地躺在箩筐里,然后再吊在秤钩上称重,觉得甚是有趣,可越来越大后,看着大树上挂着的一杆秤谷子用的大秤,双手拉住秤钩,两脚悬空,就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不过,看小孩子称重依然是一件乐死不疲的事情。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陈孔德、九龄、如意和陈子苓四人围着桌子而坐,此时,桌子边再没有摆出一个空荡的椅子和一副碗筷放在那儿。

陈孔德的老伴儿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陈启明长年在外地做生意,所以儿媳也就跟着去了,后来儿媳产下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也都留在了外地,平时不着家,只有过节过年的时候才会带着妻儿从外地回来。

小儿子陈天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专心在家里搞医术,后来娶了一妻,生下陈子苓。

陈家虽然是有德有名的大户人家,有田地上百亩,光每年的粮食收成都是一大笔不菲的资金,这还不算陈启明长年在外做生意赚的钱,再说开药铺的事情,虽然没有为陈家赚了多少银子,却为陈家赢来了不少的好名声。

但陈家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像当下有钱有势的人家那样,娶了好几房小妾,陈家的两个儿子皆是娶了一房,而且夫妻感情也非常和睦,并没有因为人丁单薄而发生过争执。

这在大庆国确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也因此而被别人笑话,但两兄弟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红药坐在闺房,看着桌子上的菜肴,一盘凉拌黄瓜,一盘五香酱牛肉,一份米饭,再加一杯冰镇酸梅汤,菜色简单,却十分适合夏日的选择。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厚度均匀的牛肉片,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在今天之前,就在昨晚,她还和陈家人一同坐在桌子旁共进晚膳,快到结束时,陈孔德看着她说,明日他的外孙将会在府里住上几日,所以这段时日她将不能与他们再一同用膳了。陈孔德怕红药伤心难过,便将这么做的原因也告知了她。

陈孔德能看见异世之人,只有陈府的人知晓,哪怕他的外孙也不知道陈家有这个秘密。而红药生活在陈府的事情,也只有陈府的人知晓。

而这件事情切不可外传,所以,除了陈府的人之外,不能告诉任何人。

如果这时还跟往常一样在桌上添一副碗筷,恐会让人起疑害怕。

红药心里很受感动,陈孔德一家人全都拿她当亲人对待,平时对她甚是疼爱,而她自然也不愿意给陈府添麻烦。

虽然独自一人用膳,红药一点也不觉得孤独,反而十分惬意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