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善良的老人
红药站在偌大的院子里，看着灯火通明的客厅，客厅里围坐着一群人，这群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红药愣在原地，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发呆。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这种感人的场面了。从她去世之后，应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吧。
她生活的地府是一个每天都见不到阳光的地方，那里每天都在上演着悲伤的故事，见的多了，听得多了，红药的心肠渐渐地也变硬了，可不知为何，今日见到这幅场景，竟会鼻头发热，喉头哽咽？
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药已经完全习惯了阴间的生活，无聊时，除了可以跟孟婆说话之外，还可以跟忘川河里的那些痴情男女聊天，她以为她已经完全融入了地府的生活，已经不再羡慕向往人间的生活，然而，当她今日重新踏入曾经生活过的故土后，一切熟悉的感觉都被唤醒。
她想像一个正常的人类在人间生活，想被人看到，想和他们说话、交朋友，想和他们一起笑，一起哭，想和他们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
可是，可是……
红药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哭了起来：“呜呜呜……我也想拥有这样的生活，也想有家人，有朋友，也想被他们关心，呜呜呜……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呜呜呜……我也想有爹娘，也想有人疼，也想有人爱我……”
许是哭累了，红药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满脸的泪痕和鼻涕，她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眼神痴痴地朝热闹的客厅而去。
她站在一处比较显眼的位置，听着这家人的谈话，看着这家人的幸福笑容，眼泪再次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娇小的脸蛋却挂着开心的笑容。
使人看了心疼不已。
红药着一身湿透的衣服，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泥泞，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地粘在脸上，整个模样狼狈不堪，让人看了心疼不已；本来还跟子孙们愉快聊天的老爷子，此刻的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凝重起来，甚至神情还有些悲伤，家人不禁感到纳闷。
“孩子，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老人双眼含泪的看向红药，声音哽咽道。
眼泪如决了堤般倾泻而出，这是红药长久以来第一次得到人类的关心，第一次有人类跟她说话，积压在心里的寂寞与孤独、悲伤与委屈在老人的一句关切问候下，顷刻间喷涌而出，势不可挡。
“呜呜呜……我……我……”红药因激动而无法完整的说完一句话。
老人并未急着催促，相反十分耐心的等红药恢复平静后再回答他。
“爷爷，我没事。”等情绪稍微稳定后，红药又哭又笑道。
崩着的弦松开之后，红药就感觉到从脚底板传来的钻心的痛意，她低头看了看露在衣裙外面的脚指头，发现早已红肿一片。
老人从座位上离开，一旁的中年男子急忙站起搀扶着老人：“爹，小心点。”
在儿子的搀扶下，老人站在红药面前，红药从老人浑浊不清的眼睛里看到了浑浊的眼泪，看到了浓浓的心疼，她努力压抑住又要决堤的眼泪。
老人颤着声音吩咐道：“如意，你快让丫鬟去烧一盆热水来。”
唤作如意的女子正是老人的儿媳，她以前也见到过这种场面，那是她刚嫁来不久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完全被吓傻了，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都茶饭不思，精神极度紧张，常常处于崩溃的边缘，后来，在丈夫的陪伴和帮助下，才慢慢走出恐惧，也开始接受公公的不同常人的行为。
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老爷子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异世之人了。如今，相同的事情又再次发生，家里肯定又出现了他们看不到的客人；但如意早已不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她立即将公公的旨意传达下去，然后又吩咐女儿去准备一套干净衣裳。
老人看向一旁的儿子，说道：“天启，你去药房抓些治风寒的药来，还有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膏。”
名叫天启的中年男子听到父亲的吩咐后，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他就迈着大步子朝药房走去。
红药更是惊讶，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老人。
“爷爷，她是姐姐还是妹妹，是哥哥还是弟弟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笑着问道。
“是姐姐，姐姐现在受伤了，需要疗伤。”老人慈祥地看向孙女，说道。
如意更是睁大了眼睛，她担心的问道：“那她，伤在哪了？伤的严不严重啊？”
“是一些皮外伤，好生静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红药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她哭着说道：“你们不害怕我吗？不怕我会伤害你们吗？”
为何他们听见异世之人却不会表现出惊恐的样子，反而对她还十分友善，这让红药既觉得感动又觉得纳闷。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府里的丫鬟在老爷子的指示下，手里拿着叠好的一套衣服，战战兢兢地走在红药前面，一句话也不敢说，红药心怀感激地跟他们鞠躬告退，等红药离开后，她所站的那个位置流下了一滩水渍，水渍中混合着淡淡的红色。
每一个在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老爷有一项本领——能看见异世的幽魂，但这个秘密只在这个府里流传着，出了府外，个个都守口如瓶。
大庆国是一个忌讳鬼神的国家，如果有人在市井上宣传这类言论的话，轻则会被当地的县令叫过去进行一番说教，重则还有可能进行处罚，包括钱财的处罚，情节严重的，甚至还会有刑罚。
这么做，不是因为大庆国是一个不信仰鬼神的国家，而是怕被有心之人利用，进而危害到国家的安全，社会的稳定，说到底，限制民众讨论鬼神的最根本的一个原因，是怕威胁到当今圣上的皇位。
所以，拥有这项本领的人，一般不会告诉外人。
“爹，我已经让下人去熬汤药了，这是跌打损伤的药。”天启将药放到桌子上，说道。
“都先坐下来吧。”老人吩咐道。
一家四口又重新围坐在桌子旁，只是这次，他们谁也未动筷子。
“爷爷，你看到的姐姐不是幽魂吗？她为何也会受伤流血呢？”孙女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对啊，爹。”天启道。
“难道她不是？这也不对啊，不是的话，我们都应该能看到啊。”如意蹙着眉头，疑惑不解道。
“这个问题，恐怕还得问姑娘本人才能知道。”老人一辈子见过风风雨雨，却也是头遭遇到这么诡异而又神奇的事情。
女孩脱着腮帮，说道：“唉，我要是也能看到就好了，那我就知道姐姐长什么样子了？”
大家听完女孩的话后，哄堂大笑。
一段时间后，在大家等的都快焦急的时候，老爷子突然冲着一个方向露出欣慰的笑容，大家知道，客人已经来了。
“爷爷，爷爷，姐姐在哪呢？在哪呢？”女孩兴奋地晃着老人的手臂，撒娇道。
红药在众人的欢迎下，坐在了老人跟前，她眼含热泪，看向善良的这家人。
“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老人拿起桌上的跌打损伤的药膏，红药连忙伸出双手去接，老人看向红药红肿的两只手掌，上面还有一些擦伤，红药看向老人，笑着说道：“不碍事的，这是我避雨的时候不小心给磕到的，没几天就会好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老人道。“先吃饭，等吃完饭我们在好好聊聊天，你看怎么样啊？”
一顿饭下来，桌上的其他三人都对红药表达了热烈的欢迎，如意甚至吩咐丫鬟专门收拾出一间房来，让红药住上，还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红药对他们的热心帮助感激涕零，热泪盈眶。
大家一股脑的都开始给她夹菜，各种好菜都往红药的碗里放，尤其是小女孩夹的最欢，够不到的菜，她直接站起身子，一股脑的全都放到红药的碗里，嘴里说着：“姐姐，你要多吃点，多吃才能好得快，多吃才能长得高。”
红药鼻头一热，连着说了几遍谢谢，都无法准确的表达她对这家人的感谢。
由于双手红肿疼痛，红药无法握紧筷子，可肚子又饿的厉害，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大家，仿佛大家都能看见她似的，然后又不好意思的看向老人，老人迎上她的目光，笑着说道：“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红药点了点头，于是大家就看到一只悬空的鸡腿在不断变小，最后，在大家的注视下，不一会儿，整个鸡腿只剩下了干净的鸡骨头。
红药又不好意思地看向大家，发现他们正睁大眼睛看向她，红药想到刚才的吃相，头低地更低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开吃吧，都别看了啊。”老人看到红药脸上的难为情，笑着打圆场道。
老人虽然发话了，但对家里的其他人来说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内心的波澜与好奇还有惊愕是难免的，所以，他们总是时不时地会瞄向红药这边。
除了看到的悬浮的食物外，座位上空空如也。
这一切就像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境。
这一晚，是一个热闹非凡的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他们通过老人来了解红药的身世与来历，这一晚，一直说到了很晚，大家才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