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柠檬与香草
西塞那大陆99年，藏春城入口处刚刚长出来一年的两棵柠檬树，正互相比着身高。
虽说左侧的柠檬树是哥哥，叫做宁远，右侧的柠檬树是弟弟，叫做宁重，但是宁远比宁重，也不过才大了差不多一天。
树的出生日期，是按照它破土而出的日子算的。每当他长大一岁，它的年轮就多上一圈。
彼时的宁重和宁远，还是两棵小小的树苗，没有遮天蔽日的树枝，也没有粗壮的树干。
藏春城的树木，生下来就是有树灵的，每个树精灵都管辖着一片区域，类似于人类的哨兵，用来维护整个藏春城的治安。
正如青缇一样，树精灵是可以随意移动的，但是它们能够移动的范围，也取决于他们自身的大小。
宁重和宁远的父母亲，曾是这里的两棵柠檬树，由于他们生长的十分巨大，就被移进藏春城，去管辖中心地带，取而代之的，就是他们两个。
“哥哥，今天香草姐姐什么时候来给我们浇水啊。”
“看太阳的高度应该也快到了。”
小小的树精灵宁远坐在地上看看天空，一转头，就看到香草精灵带着水壶，走了过来。
“让我看看你们今天有没有长高一点？”
宁重和宁远听到声音，全都跳了起来，跑过去围着香草说道，你看你看，我比他高。
香草是个很温柔的精灵，负责给城市内的各种树木浇水，几乎每隔两到三天，她都会过来，给宁重和宁远浇水。
由于藏春城的入口处比较偏远，除了匆匆出入执行任务的精灵，基本上不会有精灵过来。所以宁重和宁远，唯一关系最好的精灵，就是香草。
“如果等我哪天出去执行任务，我一定给你们带点外面的土壤回来，让你们尝尝好不好吃。”香草每次替他们浇完水，都会蹲在他们身边，摸摸他们的头，跟他们讲讲城内发生的事情，讲讲外面有趣的事情。
“香草姐姐说过的一定要算数。”
“当然算数。”香草认真的说着，“倘若不算数，就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们。”
宁重扑上去捂住了香草的嘴，小小的手掌力气却十分大。
“下次来的时候，香草姐姐记得多带点水给我弟弟呀，他长得越来越快，马上就要超过我啦，需要的水分也比我多。”
“我本来就比你高。”宁重不服气的双手抱胸，骄傲的说着。
香草看着他们的样子，笑出了声：“你们俩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那是自然，毕竟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如香草所说，一个月后，她就被城主派出去处理人类胡乱砍伐树木的事情了。临行前香草站在门口和宁重宁远辞别，告诉他们最多一月，她必定回来。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人类很狡猾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香草摸摸他们的头，冲他们挥挥手，就走了出去，谁曾想，一别，就是永远。
被下了通牒的人类，联合一整个村子，研制出来了一种专门针对精灵的抓捕网，对于低级的精灵而言，这样的网，足以要命了。
“精灵本就不应该存在。”
“没有你们，就再也没有东西能够限制我们的自由了。”
“等我拔了你的翅膀，我看你还怎么回去报信，还怎么审判我们。”
可怜的香草在那个村子里受尽了折磨，那通电的网子，只要她一动弹，就会像一万根银针刺着她的皮肤。
她的翅膀早已经被人类给拔去，就连她的舌头，都被人给割走。没办法说话的她整日流着眼泪，最后死在了那张网里。
等到宁重和宁远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当新的审判者走出大门的时候，宁重叫住了他。
“那个......请问，香草回来了吗？”
“香草？”
“嗯，就是那个之前负责给我们浇水的精灵。”
“你们不知道吗？香草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我就是去处理这件事情的。”
死了？死了......死了......
宁重和宁远的头像是被一把钝器敲击一样，嗡嗡的响着，那句死了就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重复播放着，他们呆呆的看着走出城门的那个精灵，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香草的背影。
“她死了......哥哥......她死了......”宁重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他就这样呆愣愣的一直靠着宁远坐着，直至太阳下山。
一个月后回来的那个精灵带回了香草的尸体，那具被拔掉翅膀遍体鳞伤的尸体，正被他用法术编织的灵柩，捧回了藏春城。
精灵族纵使死去，尸体也不会腐烂，必定要带回藏春城埋起来，才会化为精元，被藏春城最大的树给吸收掉。正如自然界万物法则，尘归尘土归土，不停轮回。
藏春城的城中心有棵梧桐树，是精灵族祖先的尸首。她死后化为一棵树种子，长在了藏春城里。到如今已经成了精灵族的一块碑，所有死去的精灵，都会被埋在那里。
那是宁重最后一次看到那张脸，脸上还依稀能够看到泪痕。他想要追过去多看两眼，却被宁远一把拉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当天夜里，宁远带着宁重偷偷的潜入了城内，他们穿过街巷，直奔向那棵梧桐树。
那夜的街道真黑啊，他们努力的跑着，却听到那边传来了引灵人的声音。
“长老下令把这具尸体赶快埋掉，尽量不要叫太多精灵知道。这精灵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不说，居然能被人类抓住，真是精灵族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是。”
黑暗中，宁远捂着宁重的嘴，防止他哭出声来，自己却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嘴唇被咬破了也没有发出声响，他们就远远看着那些精灵一铲子一铲子随意的处理着那具尸体，如同处理一个叛徒。
天渐渐亮了起来，小小的宁重回到门前倚着哥哥，失魂落魄的说着胡话，宁远擦干了眼泪看着渐渐升起来的太阳轻声说了一句：“没事的，时间还长，我们总有办法替她报仇的。”
“让她受尽折磨的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这是宁重在那天发的誓。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能忘记那天晚上的那一幕。
漆黑的夜色下，几个引灵人蹑手蹑脚的，将那具尸体胡乱埋了起来。没有精灵语祈祷，没有长老们引渡，她明明是为了执行任务牺牲的，却连替她难过的哭声都不能有。
在如今这个冰冷的藏春城，所有的律法和任务就是一切，根本没有谁在乎你是不是受尽了折磨，死的多么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