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庸碌无为之辈
海顺看着龙榻上双眼无神的少年，脑海里突然回响起白太后垂危的那几年时常念叨在嘴边的那些话音：
“哀家没有什么能留给小九的，小海子你可要替哀家看着……”
“当年是邵家送你入宫，你可曾后悔跟了哀家？”
“东方留白乃是皇族的千古遗训、可白家……咳咳咳……”
那一天海顺在小皇帝榻前想了很多，有什么东西的种子在他心里开始生根发芽，他那张布满褶子发脸，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老态。
玄瑶女君率领的大昊十万残余军队，一路急行军向南花费了两日两夜的时间，穿越楚河城到达皇陵行宫所在的嵩高山脉，杨家军已将行宫周围方圆百里之地的土地圈禁起来，划作皇家禁苑。
东方玄瑶到达行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小皇帝讨要了一份圣旨，将十万军队作了妥善处理。邵谦的戍京营还有大约三万人被留在了楚河城驻守，万余的白巾军却被混编进了赵寒的亲卫营里，共三万人驻扎在嵩高山脉南麓，与北麓的杨家军一起共同守卫皇家禁苑。而岳家军则担任着往淮河要塞运输粮食和建材的重任。
玄龙大殿--
大昊朝廷南撤仓促而匆忙，文官基本上都被留在了北都，是以玄瑶女君回宫后协理小皇帝召开的第一个朝会，满堂除了皇亲国戚和武将别无其他官员。但是东方玄瑶坐在大殿之上、龙座之下的女君宝座上，依然有着君临百官的威势在。
“陛下驾到--”海顺的嗓音尖细而有力。
闻言、满堂皆跪下，高呼：“吾皇万岁！”然后才看见一个面目痴呆的少年在海顺的搀扶之下慢慢走上龙庭在宝座上坐下。
待东方玄雅坐下，东方玄瑶才带领其官员起身，因为昨日在议政殿时她就已经知道，小皇帝不会开口说话了，而且今日还有其他皇亲在，便不能给他们以可乘之机！
安武亲王东方策暗地里撇嘴，他这个七妹威风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海顺说道：“诸位开始议事吧！”而后退下龙庭，静默站立在东方玄雅的左后方。
一路难逃的皇亲里面有很多世袭的亲王侯爵，他们也是赞成南撤的很重要的一部力量，为首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纯孝亲王，他是东方玄雅的皇太公、名东方荣。
自靖容姑姑中箭，纯孝亲王一路跟随皇家队伍南撤，至今日才有机会开口。她看着东方玄瑶直言道：“玄瑶女君可否让我们见一见靖容姑姑？”
东方玄瑶微笑反问：“纯亲王莫不是老糊涂了？姑姑早已经中箭身亡了，本君如何让王爷见姑姑尊容？”
东方荣接着说：“靖容姑姑乃是我皇族极其尊贵之人，姑姑为了陛下陨落，敢问女君为何不为姑姑举行葬礼！草草入殓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纯孝亲王的话立即引起其他几个老王爷的应和，姑姑死的突然、下葬也极其突然，还不待他们查探清楚事情，又突然传出陛下恢复了七公主玄瑶女君之尊的事情，而且今日大殿上，这位女君似乎丝毫不减当年之嚣张！
东方玄瑶答道：“如今正是盛夏时节，姑姑的遗体从北都一路到皇陵早已经腐坏发臭，本君难道要因为几位王爷的眼泪让姑姑死后还要遭受这等难堪吗，早些让她入土为安才是本君该为姑姑做的事情！”
纯亲王脸色有些发红，显然被对方的话给气到了，他反驳道：“即便不能停灵以待我等瞻仰遗容，也不该草草入殓！杨国公，本王说的可对？”
被无端点名的杨云，嘴角一抽，出列对东方荣抱拳笑道：“王爷说的是、说的是！”
东方荣得意的看着东方玄瑶接着说：“还请女君给我等一个解释，要不然天下人还以为我大昊朝是女君一个人的一言堂了！”这话说的很过分，但凡龙庭上的那个小皇帝听懂一点点，东方玄瑶就要背上祸乱朝纲的罪名！
但是东方玄雅根本没有搭话，他坐在那里只是坐在那里，不知心思神游在何处。而东方玄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她笑道：“皇太公此言差矣，本君不过认为当务之急是举行登基大典，建国立号，今日召集诸位也是为了这一国之要务，姑姑的事情日后再说不迟！”
纯亲王喝道：“女君在胡说什么？何为建国立号？靖容姑姑虽去，我东方皇族尚在、大昊还没有亡国！”老王爷激动得不行，杨云赶紧接过话头。
他说：“王爷息怒，此事确实是国之要务！金人建都王城，国号北魏，我大昊一时半刻是不可能攻回北地去了，新都也该起个名字才是，再者陛下初登位，还未有自己的年号呢！”
纯亲王觉得有理，便闭嘴了，东方玄瑶接着说：“金贼建立北魏国自称天下之主，诸位太公难道还看不清眼前的局势？靖容姑姑让我等迁都、言外之意难道不是为新皇建都立国，以图来年之大业吗？”
几个老王爷便闭嘴了，武将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千百年来武将从来都不在这些事情上发言的，这便是文官和武将的区别，若不是文官全被留在了北都，这几个老王爷也是没有发言权的，可惜……
“我看不如定年号为庸吧！”安武亲王东方策突然开口，直切主题。纯亲王便接过话头问他是哪个字。
东方策出列对着龙庭之上的少年恭敬道：“陛下，您喜欢庸字吗？”没有人回答他。
东方玄瑶暗地“啧”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东方策身前挡住他的视线笑道：“安亲王说的是哪个庸字？陛下不与你计较，本君却容不得你在此胡言放肆！”
东方策抬起头微笑着说：“女君何必动怒？如今六部一个大臣都没有，咱们的陛下真真是一个孤家寡人，这年号自然还是要陛下自己喜欢才好！”东方玄瑶蹙着眉头要反驳，东方策却不给她机会转身看着几个人老王爷笑道：“大昊的千年基业都被靖容姑姑留在了京都城拱手让给了金贼，便是一个礼部侍郎都没带出来，这年号便让陛下自己定吧！”
纯亲王问道：“安亲王何出此言？为何要陛下亲定？”
东方策笑道：“这南都是陛下的南都，万象伊始自然要是陛下选的字为最好，倘若陛下是个庸碌无为之辈，何年何月我等才能拿回祖宗基业？”这话说的当真不客气。
杨云喝道：“安亲王慎言！即便六部大臣不在，君臣礼制却不可废，老臣绝不允许王爷在御前口出如此狂言！”说着就要拔剑。
却突然自龙庭之上传来一道稚嫩却冰冷严肃的声音：“罢了，朕就定年号玄雍，新都为胤，复国之前国号便是南胤！”
不知何时东方玄雅突然自龙椅上站了起来，俯视着底下的人，眼神冰冷，丝毫没有之前的痴傻之象。
东方玄瑶很惊讶，但很快回过神率先跪下答道：“谨遵陛下圣旨！”大殿上的所有人统统跪了下去，附议。
东方策是最震惊的，他的脑海里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测，他原先以为玄瑶女君协同海顺挟持了小傻子，但是今日的事情只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这个站在他头顶的少年故意装疯卖傻了骗了他，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等的就是这一次迁都吗？
龙庭上又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国号已定，就来商议第二件事吧！北地废除了科考，改行门阀制度，这百官该如何处置？”
大殿上的众人沉默了，迁都时除了皇亲和军队，靖容姑姑并没有带上百官，虽说事发突然但是如今这局面他们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东方策心生一计，他出列答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当和北魏谈判，换回百官！”
东方玄雅没有回答，而是问东方玄瑶：“女君以为如何？”
东方玄雅当然不同意，她出列说道：“陛下，万万不可，靖容姑姑曾说，只要我朝一日不承认北魏，金贼便永远只是北地蛮族，一旦我等与其互通使者，百官必定叛逃！古人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东方皇族未带走百官，就必须打回去救他们，断不能通使者做交易！”
几个认同东方策的老王爷也不再开口，东方策反驳她道：“女君说的也太武断了，如若不和谈难道女君有什么别的办法？”
东方玄瑶点头，答道：“陛下，南方本就多读书人，是以我南胤应该开春闱、秋闱二试，可得理政之人才！”
东方玄雅也没有同意，而是问：“女君的意思是弃百官？”
东方玄瑶点头，答道：“这也是靖容姑姑的先愿，更是王道之风！”说完，东方玄瑶抬头看着少年、目光灼灼。
少年呢喃着：“姑姑说的吗……”，似乎在思索。
龙庭之下的东方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一只走在了夜间的森林之中的魑魅，不过是垫脚石罢了。
最终东方玄雅同意开始准备秋闱。
自此，南胤举行了新皇的登基大典，少年天子高冠华服，在祭天台上授命于天、纳册登基。
半月后，淮河要塞建成。
以淮安城为界，立国三千年的大昊皇朝，因为北地蛮族入侵山河分立成南北对抗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