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去？
张循生下午去见苏离的时候，带了一小束渐变粉的郁金香，用白色和淡粉色的雾面塑纸包裹着，前台小姑娘见多了粉丝们送的大束鲜花，张循生抱着这束浅色花束倒不显得扎眼。
苏离所在的设计筹划部门是个大开间式的办公区域，定稿后会有专人送至厂区负责打版、绣制。负责指引的楼层接待将张循生带到接待室，才联系苏离确认到访人员。
苏离推开接待室门的时候，张循生正百无聊赖得捏着一朵花苞，听到声音看向门的方向，她穿着素色的衬衫，下摆束进裙子里，垂坠的料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他的嘴角不自觉带着笑意，等她走近，他将花递给她：“工作愉快。”
苏离一愣，垂眸看着清雅馥郁的花苞，花苞饱满，正是它一生极盛的时候，她将花抱在怀里，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她左右余光扫了一下，“不是说今天会有一位负责人一起过来？”
“嗯，他马上到。”
“那——我先带你看看？”
张循生推辞：“不急，也就相差五分钟的事，不妨陪我坐一会？”
两人并排坐在同一侧的沙发上，苏离将花摆在一旁，双手搭在靠近他那侧的扶手上，微微侧向他的方向：“好啊，那不妨聊一聊张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听她略带调侃的语气，张循生怔了怔，笑了，像是回到初初见她的时候，她没有主动提她失忆的事，他便用和苏舆一起打好的腹稿哄她：“你大学的时候我们见过而已，我见你昨天没有认出我，我冒昧和你相认未免太过失礼，你是女士，我总不能来一句老套的‘我们好像在哪见过’，那不得让你觉得我太轻浮？”
张循生这话说得巧妙，没有点破她失忆的事，就像是他们原本只是泛泛之交，时间久了苏离想不起他也是正常。
苏离扬眉，不置可否，他大可以提他认识苏舆，只要愿意，什么方式都能行，她低头一下一下地戳着花，嘴上附和他道：“好像是有些老套。”
张循生盯着她的头顶，轻轻笑出声，突然想逗她：“看起来你好像有点失望？”
苏离暂且理解为，两个人可能真的不熟，要么是他和苏舆真的有过节，以致于他并不屑于认她这个妹妹，不然——正常一个人遇见在异乡相识的人，再见好歹也该客套地寒暄几句。
见她不答，他戏谑道：“不应该是我比较失望？虽说不上貌似潘安风流倜傥，倒也不至于那么没有记忆点，失败到让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正色，煞有其事地答：“我这人吧，有点脸盲，不太认人。”
他也煞有其事地露出失望的神色：“应该是大学时期我确实普普通通不够出彩，怪我，怪我不够鹤立鸡群，不足以让你过目不忘。”
苏离被他逗笑，问他：“你是哪个学部的？”
“商学。”
苏离讶然，那和苏舆也算是半个同门师弟了：“转业？”
张循生撇嘴，耸了耸肩：“金融行业压力太大，短期换个环境放松一下。”
优秀的人说话倒是确实有底气，苏离点点头：“失敬，佩服佩服。”
他笑道：“我在国内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劳烦你引荐引荐。”张循生自然不是头脑发热被爱情冲昏头脑一时冲动想要专业，不过是有始有终，梓乔帮他的忙，他自然得尽他所能跟完项目，《孤鸿》的前期准备周期较短，他也有自信在这个期间能有新的工作机会。
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刚好引了客人进来，正是周近：“苏小姐，您的客人。”
周近今年刚满三十五，正是壮年，早些年跟着周梓乔一起办工作室，一心扑在工作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压力过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头已经秃了大半。他甫一进门便见两人其乐融融聊得兴起，一边觉得赏心悦目，一边为自己的单身感到一丝难过。
两人同时站起，张循生也是头一次见到周近，他才是《孤鸿》的项目经理，作为甲方跟进把控整体的进度，张循生是门外汉，此番不过是协助学习，他迎上去，双手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周经理，幸会，我是张循生，日后多指教。”
“幸会。”他同时向苏离打招呼，“苏小姐，合作愉快。”
《孤鸿》属于架空历史电影，没有太大的时代背景限制，只不过为了呈现效果的统一和谐，和制片方沟通后确定以魏晋服饰为基础，此类服饰目前的影视作品中较为少见，也不容易让观众审美疲劳。
由团队新人负责的常服只要制式无误、颜色搭配得当，都不会有太大问题，布料选裁、配饰制作也由负责人邢微一一把关，周近包括制片人对邢微是十分放心的，只不过是进度实在太赶，只能逼着他们快工出细活。
苏离负责设计主角的婚服，魏晋时期受玄学影响，崇尚返璞归真，嫁衣制式定了白色的交领广袖衫，外层布料选择用细纱织成的白色丝织，考虑到拍摄出来的画面美感，中衣领口、裙带、袖口等细节部位搭配了一些红金色，整体增加暗纹和繁复的钉珠、配饰。
参会的人除了三人，还有苏离所在团队的三名骨干主管，六人将衣饰、进度一一讨论完毕时，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五点五十分，开了近三个小时的会，她已是口干舌燥。邢微因有其它的公务安排今天一直在外，无法抽身，出于礼节苏离应该给两位客人安排晚餐，只是她提前答应了许经纪要出席发布会后的晚餐庆功，许经纪既然叫她，自然是有值得介绍的人想带给她认识，大概率也是为她的团队拉大制作的合作，她一时有些为难。
苏离在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用右手轻轻揉搓左手食指，张循生盯着她的小动作，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周近正在收拾自己的资料，并没有注意。
半晌，她才道：“两位今晚如果没有其它的安排，不知道愿不愿意赏脸，和我们团队几位骨干吃个便饭？”
周近是个职场老油条，倒是习惯，顺着她的话说：“我倒没什么事。”又看向张循生，问，“你呢？”
张循生没答，他总觉得苏离刚刚的问句有些不对，他问她：“你不去？”
这话问得熟络，像有些不明的意味，三位主管一致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只把耳朵竖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