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偏袒凶手 黑白不分
书玉身手很好,很快便将桑余从荷花池中拖了出来。
东隅见桑余浑身湿透、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连忙将自己的斗篷解了下来,盖到她的身上。
他伸出手探了探桑余的鼻息,松了一口气,好在书玉手脚快。
“书玉,二小姐情况如何?”东隅怜惜地看着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桑余,沉声问道。
书玉作为东隅的心腹,也会一些医术,方才在将桑余刚拖上岸后,他就开始为她诊脉。
“二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这池水寒凉,二小姐又受了惊,怕是一时半会无法清醒。”书玉答道。
东隅伸手抚上桑余的脸,手下的肌肤凉的可怕。
书玉看着自家主子微微颤抖的手,心中叹息一声。
自从一年前慕家被诬陷并遭受了灭门之灾,东隅便迅速地成长了起来,变得喜怒不形于色,虽外表温润,但是书玉知道他家公子的心比九尺寒冰还要冷。现今他家公子如此情绪外泄的模样,书玉也是许久未见过。
看来,桑二小姐对公子来说真的很重要吧。
他一直希望自家公子能够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这样便不用那么孤单,可是为何那个姑娘偏偏是桑二小姐。
眼看着他家公子对桑家二小姐越来越上心,书玉却不能说什么,上天真的对他家公子太过残忍了。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东隅和书玉都是练家子,耳力极强,所以对视一眼后,东隅便站起身来,不得不站的离桑余稍微远了一些。看着那面色惨白的姑娘,东隅心中满是暴戾,他的指甲早已陷入他掌心肉中,但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
“怎么回事,过个年竟然闹出如此不吉之事!”桑明霖咆哮的声音由远及近。
“二小姐误吃了酒要出来透气,一时失足便滑了下去,小的也不会水,便只能去找人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是那个灰衣小厮在辩白。
“那难不成我妹妹还在水中吗?快去救人呐!这么冷的天,若是把妹妹冻坏了可怎么是好!”桑瑜焦急的声音传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哭腔,活像是为妹妹担心的好姐姐。
她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在低头时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个笑。
桑余啊桑余,这次你便是命大没死,也定是要丢了大半条命吧,这便是你勾引东隅的下场。
就在一行人绕过假山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东隅正站在莲花池边。
“东隅,你怎在此?”桑明霖看到东隅站在池边,有些惊讶。
桑明霖朝着他身后看去,只见他的贴身小厮书玉已经浑身湿透,而地上被白色滚毛斗篷盖着的那脸色惨白的人,正是他那失足落水的二女儿。
他对着身后跟来的府医使了个眼色,府医便连忙跑到了桑余的身边诊察。
“在下出来醒酒,无意间逛到这荷花池旁,便听到有人呼喊,于是连忙让书玉去救人,没成想落水的竟是二小姐。”东隅收敛了情绪,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持,只是那掩在袖中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透露了他此刻的戾气。
桑瑜闻言,心中一惊,怎么会那么巧,东隅竟是也在这荷花池边,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在的,又知道多少。她连忙瞪了那灰衣小厮一眼,只见那灰衣小厮也一副受惊的模样,显然是不知道有人在场的。
书玉上前一步,对桑明霖抱拳行礼后,解释方才发生的事情:“桑大人,小的扶公子来池边吹风,却不成想刚来到池边,便看到一个灰衣人将一人推到了池中,公子听到有人落水呼救之声,便叫小的去救人。好在小的识水性,将人救了上来,将人拖到岸上后才发现被推到水中的竟然是二小姐。”
桑明霖闻言,眉头一皱,他本以为就是他那庶女失足落水了而已,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样的隐情。而且这竟然还正好被在桑家客居的东隅主仆撞见了,真是在外人面前出丑。
桑瑜听到书玉说的话,忍不住失声说道:“推下去的?!”
她的语气很是惊慌,引得桑明霖忍不住侧目。
桑瑜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拼了下心绪,又换成了泫然若泣的表情,“我的意思是,在这桑府中有谁会那么大胆,怎么敢将妹妹推下去,书玉你莫不是黑夜里看花了眼吧。”
桑明霖看着嫡女的表现,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已经有几分了然。
他对这个唯一的嫡女还是十分了解,他知道她一直不喜欢桑余,现在的表现实在是有几分刻意了。
只是,在这两个女儿中,保这个深受他宠爱的嫡女,还是保那个连家谱都上不得的庶女,桑明霖心中的那杆秤早已经掂量好了。
于是桑明霖也顺着桑瑜的话,看向书玉:“你可是真的看到了有人将二小姐推了下去?”
“是。”书玉虽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此刻回话倒是格外坚定。
“服侍二小姐的那奴才呢,你来说当时是什么情况?”桑明霖看向那灰衣小厮。
“奴......奴......”那灰衣小厮扑通一下跪倒地上,目光闪烁,不敢抬头看人。
桑明霖看了看那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厮,又斜眼看了看拼命对那小厮使眼色的嫡女,心中已经明晰了事情的经过,这个小厮应是受了桑瑜的指使。
“二小姐可有大碍?”桑明霖问那府医道。
“回老爷,二小姐已无大碍,但是二小姐本就气血虚,此番受惊又受凉,恐是需要些时日好好调养一番。”府医恭敬地回答道。
“大胆刁奴,竟然敢残害自家主子!”桑明霖突然对着那灰衣小厮吼道。
那小厮吓得连忙俯身磕头,“奴......奴才并不想害二小姐的。”
“东隅公子身边的书玉都已经看到了一灰衣人将二小姐推下去,而你身着灰衣,又是第一个回来禀报二小姐落水之人,方才问话时神色闪躲,还敢否认!”桑明霖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老爷,老爷明察,奴才真的......真的不想害二小姐啊,只是......只是我若不动手,我家中的老母亲便要断了药啊!”灰衣小厮痛哭道。
他本对这个与世无争的二小姐十分欣赏,但是大小姐却找到了他,用他那缠绵病榻的母亲来威胁他去害二小姐。为了家中老母,他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依照着大小姐吩咐的照做。他只能回去禀报的时候跑的快些、再快些,期望能够及时将人喊来,能够救那可怜的二小姐一命。
东隅眼睛被红绫蒙住,无人知道他现在看向那灰衣小厮的眼神有多么狠厉。
接着,他又将那充满戾气的眼神转向桑大小姐桑瑜,他岂能不知指使那灰衣小厮的幕后黑手是谁。
现在的他和之前温柔地唤着桑瑜“瑜儿”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桑瑜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情,现在看到灰衣小厮就要将她供出去,心中紧张极了。在这数九寒冬,她额头竟然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已经有些腿软,只有倚靠着身边的莺儿才能保持站立。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妹妹!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桑瑜颤抖着手指着那灰衣小厮厉声说道。
“大小姐......大小姐,奴才真的不想害二小姐的,大小姐,您快为奴才说句话啊。”那灰衣小厮用乞求的眼神看向桑瑜。
那灰衣小厮越这样说,桑瑜心中便越怕,她不去看那小厮求救的目光,反而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一定就是这个恶奴害了我那可怜的妹妹!”
她的声音不复以往的娇柔,而是变得异常尖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掩饰住自己的心虚一般。
“大小姐......大小姐你......你怎么能这样!”那灰衣小厮颤巍巍地指向桑瑜说道,“你答应过我,会保证我的周全的!”
桑瑜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现在她真是恨不得冲过去将那狗奴才的嘴给堵上。
那灰衣小厮见桑瑜并没有保他的打算,反而想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他,于是膝行到桑明霖的面前,跪在他的脚下,用力磕头。
“老爷,老爷,我招了!我招了!其实指使我的人就是大......”
那灰衣小厮指认的话还没说完,心口处便被狠狠地踢了一脚。
那一脚便是桑明霖踹出去的,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那灰衣小厮躺倒在地上,疼的抽搐。
“大胆刁奴,事已至此,证据全都摆在眼前,你竟然还敢攀扯!”桑明霖怒吼道,“来人,快把这刁奴押下去,直接乱棍打死!只有这样,才能为我那可怜的二女儿讨回公道!”
东隅闻言,不着痕迹地冷笑,桑明霖这做法哪里是为桑余讨回公道,分明是杀人灭口、毁灭证据。他可不信这老奸巨猾的桑大人会看不出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只不过他选择偏袒了凶手,只因那凶手就是他宠爱的嫡女。
桑瑜听了父亲的话,却是终于定下心来。
其实桑明霖袒护桑瑜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宠爱的女儿,更是因为桑瑜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价值。桑瑜身为桑家的嫡长女,外祖家又是朝中重臣,桑明霖一直便对这个女儿投入很多心血,就是因为她未来必定会嫁给皇亲贵胄,为家族带来助力。
而桑余虽然也是他的女儿,但是连家谱都上不得,非但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利益,反而是他的一个污点。
两者相比,桑明霖自然选择哪个能够给他带来更多利益的女儿。
至于真相,有时并不是那么重要。
很快,那灰衣小厮便被封住了嘴后拖了下去,直至最后,那小厮都在用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这桑瑜。
桑瑜被他这眼神盯得毛毛的,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桑明霖见那灰衣小厮被拖走,清了清嗓子,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儒雅慈爱的人,仿佛刚才怒极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东隅,老夫管教下人不力,让你见笑了。”桑明霖笑着对东隅说道。
东隅的眼睛被红绫遮住,唯一能够表达出他的情感的便是他的嘴唇,只见此刻他的嘴唇微微上挑,十分温和的说道:“桑伯父言重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桑明霖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这慕家小子虽然之前桀骜不驯了些,但是自从盲了眼睛之后,倒像是改了脾性,变得温和圆滑了许多。也是,他已经没有了家族作为依仗,若再不改一改脾性,那还如何活得下去呢。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红绫之后,东隅看向桑明霖的眼神危险至极,就像是随时都会上去取走他性命的毒蛇一般。
“来人,快将二小姐抬回房中去。”桑明霖终于想起自己的二女儿还在池边躺着,若不是她的身上有东隅的斗篷,此刻不知要冻成什么样子了。
东隅看着两个有力气的仆妇将那个了无生气的少女抬了起来,心中满是怜惜。
桑瑜为何会害她,他心中明了,都是他不好,没能好好地保护她。
不过,他会将这笔账也记在心中,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待桑余被抬走后,桑明霖一行人便像是刚才那事并没有发生一般,又回到家宴厅中守岁去了。而东隅借口自己的酒还没醒,便说要多吹吹风,稍后再去。
待到桑家一群人离开了之后,这荷花池旁有恢复了宁静。
东隅死死地盯着方才桑余躺着的那一块地面,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准备行动吧。”东隅的声音不复往日清冽,反而低沉且带有杀气,“桑家的这些蠢人,实在是太碍眼了。”
书玉面色肃然,抱拳恭敬地答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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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桑余仍然是高烧不退,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要长上许多。梦中的她仍旧很不安稳,总是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东隅一直在暗中打听桑余的情况,听说她总是昏睡,心中放心不下。可是他身为借宿在桑家的外男,又没有理由去探病。如果贸然前往,说不定会引起桑明霖那个老狐狸的疑心。既然明的走不通,那便只能走暗的。
在夜里,东隅换上了一身夜行服,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戴了遮住半边脸的黑色面具,偷偷潜入桑余的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