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论掩饰

人们所说的掩饰只不过是一种让他们懦弱的策略。因为，要想把握讲真话和干实事的机会，就一定要保持头脑清晰，心态坚强，无需掩饰。所以，在政治之中的弱势的人，往往才是最善于装腔作势的人。

塔西佗曾经说过：“利维娅（古罗马皇后，奥古斯都大帝的妻子，提比略的母亲）既有她丈夫的智慧和能力，同时也有她的儿子深藏不露的优势。”[41]塔西佗还说道，当莫西努斯（罗马将军）鼓动韦斯巴芗（罗马皇帝）向维特利乌斯发起进攻的时候，他说：“我们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没有奥古斯都明察秋毫的判断能力，而且也没有提比略的隐秘低调的深沉。”

这些话将两种才干——谋略与韬晦——分开了。这两种能力的确需要出于习惯或者出于素质，它们有的时候是十分卓越的。

因为，如果一个人明察秋毫到可以分辨出什么事情是应该公开的，而什么事情是不应该公开的，什么时候应该半藏半露，以及对象是哪个人，时机在哪里（这些都正是培西佗提到的治国与处世的道理）的时候，那么，对他来说，掩饰的习惯就是一种阻力或者说是一种缺点了。

但是，一个人如果不能获得这种果断的判断能力，那么一般来说也就应该叫他谨慎做事，成为一个理所应当的学会掩饰的人了。因为如果当一个人面对不能控制的困境但又不能随机应变的时候，采取一种看上去最为安全和最为稳妥的做法也就是最为成功的，这与一个人视力不好但走路却十分稳当是一样的道理。当然，强者往往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仅具有宽广坦率的胸怀，而且也拥有真实诚恳的名声。他们就好像那些训练有素的马匹，可以识别什么时候应该加速前进，什么时候需要转弯。如果他们能够灵巧地把握坦诚与沉默不言之间的分寸，假使他们会因不得已而掩饰自己，也是不能轻易被识破的。这是因为他们一如既往的开诚布公和处理事情的坦率获得了人们的信任和支持，这让他们的掩饰几乎不被发现。

进行自我掩饰的方式通常有三种。

第一，最为保险的方式就是沉默。沉默让秘密得以保留下来，也让他人无法进行探测。

第二，即为故意施放烟幕弹，向人们散播似真似假的消息，使人难以辨明真假。也就是说故意泄露事件中无关痛痒的一部分，但其真实目的却是隐藏真相中关键那一部分。

第三，是积极地进行掩饰，故意发布虚假的消息来掩盖真实。

关于第一点，有过去的经验显示，一般是沉默的人往往更容易获取别人的信任。所以，守口如瓶的人无疑可以听到很多人的忏悔。因为没有人想要对一个多嘴多舌的人透露内心的秘密和隐私，这正像一个密闭的空间能够盛放更多的空气一样。这是人的天性所希望和驱使的，人们更愿意将心中的秘密向一个能保守这件事的人倾诉，而并不是让自己的心灵去承受。简而言之就是，沉默是获取他人秘密的方式之一。

从另一方面讲，一个人如果赤裸裸地袒露自己的心事，就像裸露自己的身体一样，都是不雅观的。含蓄的仪态和举止更加为人所接受和尊重。所以说，沉默无疑是一种修养。不难看出，那些多嘴多舌的人都是空虚轻信之徒。他们不但要议论自己所知道的，而且更为喜欢议论他们所不清楚的。因此，沉默不仅仅是策略性的，同时也是道德性的。还有一点要明白，善于沉默不仅在于能够管住自己的口舌，而且也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表情。观察一个人，首先便是应当观察他的嘴部的线条和表情。它们往往会背叛人的内心，从而泄露秘密。因为表情往往比语言更加引人注意和值得信赖。

关于第二点，也就是施放烟幕弹，这种谋略一般是用于有十分重要的秘密需要别人进行保守的时候。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这个严守秘密的人首先应该必须是一个善于施放烟幕弹的人。因为人们大多是狡诈的，不能够容忍你保持中立，不偏不倚，不容忍你将秘密深藏在心中而不向任何一方的人进行透露。他们会向你提出一大堆难题，而且还会设法诱使你开口将关于这个问题的话说出来。总之，他们就是要想方设法地挖出你心中的秘密。结果，如果你想要避免一种违背情理的沉默，那么总会在某一句话中不小心走漏出一些信息，也就是说，即使你在几经引诱下刻意不说，他们也能从你的沉默中发现出味道，就如同从你的话语中可以打探到口风一样。至于那些支吾搪塞、闪烁其词，都只能暂时掩人耳目，而并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如果不学习使用一下施放烟幕弹的本事，那么，任何人都难以保守秘密。

最后是第三点——说谎或作伪证，即使它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其作用，那么我们也应给予一些谴责而并不是称赞。一个社会中普遍说谎的风气是十分邪恶的，是人性弱点的显露。即便一个人开始是为了掩饰一些事情而说谎，但是到了后来他会因为不使谎言被人看穿就不得不说更多的谎话来弥补了。

掩饰有三大益处：

首先是可以迷惑对手，出奇制胜地攻击敌人。但是如果一个人的意图被识破，那么结果就只能是引起恐慌警报或抵抗。

其次是可以给自己留有喘息的余地，能够从容地全身而退。所以如果一个人只知道忙忙碌碌却毫不懂得掩饰，那么他必定会经历很多不能抵抗的挫折，或者最终被打败。

再次，谎言可以作为诱饵，洞悉对方的真实想法。所以西班牙人有一句绝妙的格言：说出一句谎话，能够得到一句誓言。所以假如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发现真相，说谎也是迫不得已的。

掩饰也有三种缺点：

第一，说谎就意味着让自己变得虚弱，因为说谎就有随时被揭穿的可能性，不得不随时防备。

第二，伪装会让朋友误会自己，从而失去伙伴，陷入孤独之中。

第三这也是最大的害处，因为虚伪和掩饰就会损害一个人的人格，毁掉他自己的信誉和人们对他的信任。所以，较为合适的做法，就是不仅要努力树立起自己真诚坦率的名声，又要善于并且谨慎地运用虚伪和掩饰这个工具。这告诉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欺骗和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