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我死了
安折景可怜地看着谢惊梦,无所谓道:“就算是吧,那你可要守好了,可千万不要让别的女人对你说出这句话。”
谢惊梦一哽,这祸害笑脸噎人的本事渐涨。
谢惊梦没有反驳,倒是她身边的人反而觉得安折景欺人太甚,忍不住高声嘲讽,“你得意什么!你能站在这里不过是觍着脸扒着萧老,你残废弟弟也跪舔着同样残废的秦少将………”突然,叫嚣的声音像被掐住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和她温和的外表不同,此刻安折灵锐利的双眼迸发层层压迫,“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在这道目光下,对方被吓得颤了一下,瞬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发怵,从来没觉得一向温和的安折景突然眼带杀意。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说了。”
安折景只是转过身体,他们全都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我弟弟的确崇拜秦观,可他从未将他当做神。而且你们眼中的无敌英雄不是从无败绩,而是不能败,他将身后千万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但你们却总将他的腿残挂在嘲讽的嘴边,何曾想过的他的腿为何而废?因何而残?难道是他所愿?”
呵,当真是一副副名门贵族的嘴脸。
安折景的一字字一句句都清晰无比,将他们说得面红耳赤。
就连安阳也惊愣地看着她。
他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欢他提起秦少将,他以为她是讨厌秦少将的。却没想到,今天她会在这些人面前维护秦少将,容不得他们有半分轻视。
“不过有一点你们是对的。”
视线里的压迫感消失,安折景微微弯起了唇角,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嫌弃,“我弟弟是个残废,秦观也是个残废。”
所有人都看着安折景,没人敢反驳,也没人应承。
“嘲讽也可以,等你们经历过生死之后再来和我说这些话。”
说完,安折景带着安阳离开了后院,她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来这里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被安折景踹下水的女孩才冷哼道:“果然传言没错!就她安折景这种没素质的人………”
“闭嘴!”谢惊梦打断她的话,“你们知道什么?当真以为林寒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在安折景父母的葬礼上故意说出悔婚的话,这种垃圾也配让我谢惊梦看上!”
她是不喜欢安折景,可她顶多也只是赌气,从未想过要折辱她,甚至对她的弟弟恶言相向。
所有人逐渐散去,山石顶端上的两人依然未动。
秦观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棵大树上,如同荒漠中遇见绿洲的重生者。
他身后的陈钧听了那些话之后,微微红了双眼,他低头快速搜查着什么。
“安折景。”秦观轻轻念道。
陈钧立马为他解惑,“星网上有关她的消息很少,她曾经是萧老最看重的学生,但是却没有成为有名精神舒缓师。除此之外就只有刚才那些传言,以及她的父母死在了三年前那场虫族动乱中,她弟弟的腿也是那时候废的。”
陈钧继续查阅着,却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他自己都疑惑道:“如今每个人的智脑都和基因绑定在了一起,习惯爱好以及过往一查就知,但她就好像没有生活在这里一样,几乎查不到什么痕迹。”
“如果不是身份重要到特定封锁,那就是平时不上星网,查不到很正常。”秦观收回视线,示意就此打住。
此时,萧老的管家来到巨石之下,朗声道:“少将,萧老有请。”
安静的室内,老人正在和人交谈。
见秦观和陈钧出现,他们不约而同看了过去,除了老人以外,全都立刻站起,尊称道:“少将。”
秦观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萧老,您和少将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去吧。”
所有人离开之后,陈钧也在秦观的眼神示意下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秦观和萧老。
“秦观啊,你爷爷在临终前嘱咐过我,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可惜我能力不足啊。”萧老的语气亲切,又十分惋惜。
轮椅缓缓滑动,秦观注视着窗外,视线延伸至远方。
“三年了,没有人能治好我,您也不要太费心。”
他的声线清冷,不是绝望的妥协,只是平淡的接受。
而他的平静让萧老焦急,“不过才三年而已,一定不要放弃。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别的问题,而是你的精神暴动,每次我给你进行精神舒缓的时候,你都太过抵抗,这样下去,你迟早…..…….….”
后面的话,萧老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连秦观的腿都小心避开没有提及。
秦观轻轻侧身,轮椅自动转了过来,他面向萧老道:“我没有抵抗。”
“那为什么?”萧老不解,继而又想明白了什么,满眼痛惜。已经严重到那种地步了吗?
“如您所想,我控制不住它,抵抗您进行精神舒缓的不是我的意志,而是精神暴动。”
萧老惊得倏地站起,打翻了手边的杯子,破碎的声音像是对某种悲剧的宣告。
他焦急地来回走动。
再这样下去,秦观的大脑迟早会被破坏,成为一个真正没有意识的废人,到时候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我去一趟研究所。”萧老急匆匆就要往外走。
“萧老。”秦观叫住他,“您是整个星际最高级别的精神舒缓师,如果您都束手无策,就算是星际主翻腾出整个星际联盟,他们也不会有更合适的办法。”
萧老转过身看着秦观,眼前的年轻人不仅是他挚友的孙子,更是整个星际文明伟大的少将,也是曾经千万人心中的希望。
他付出太多,牺牲得太多,不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萧老的目光让秦观垂下眼眸,那些惋惜只会让他看见希望的破灭,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说着萧老叹了一口气,继而坚定道:“总要试一试。”
而另一边,在返回的路途上,安阳和安折景和往常一样聊着天。结果安阳突然提到了刚才安折景对秦观的维护,安折景瞬间就冷下脸来,两人瞬间聊出了矛盾。
回到自己住处的安折景一言不发,披着白色实验外袍独自进了一楼的实验室。
任凭安阳在门口怎么拍打滑门道歉,只有安折景权限才能打开的滑门都纹丝未动。
“姐,我错了,你开开门。”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也不再说那些话了。”
安阳继续拍打着滑门,连声音都喊得沙哑。
他从有记忆开始,感受得最多的不是忙碌的父母,而是姐姐。他们家庭和谐温暖,但从小到大,他的欢乐、温暖、信任甚至依赖都源自于姐姐,远超过父母。
无论他想做什么,以前他一心想要成为机甲战士,姐姐也同样支持他的梦想。可唯独只有他对秦少将的崇拜,特别是他的腿废了之后,每次提到秦少将,轻易的就让从不真正生气的姐姐一言不发。
他是真的害怕。
“姐,求你开开门,我知道错了……..”安阳的音调甚至带着哭腔。
滑门终于开了,安折景走出来靠在门上,看着安阳的目光有些冷。
他立刻靠近,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她,却被她伸脚抵住轮椅,不让他靠近。
“姐,我错了…..….”
“安阳。”安折景轻轻叫着自己弟弟的名字,“你有多久没有和我说过要成为机甲战士了?”
安阳茫然地抬起头,伸出手想要拽住安折景的衣袍,却被安折景挥开,她的神情依然没有温度。
“姐………”
“你以为我安静地生活,是为了躲避还是为了一鸣惊人?”
安阳使劲地摇头,安折景继续说道:“你总说愿意成为我的实验品,让我用你的腿来实验,看能不能找出治疗秦观的方法,可我连你都医治不好,我又有什么能力医治大名鼎鼎的秦少将。我只是一个精神舒缓师。”
她在末世经历了生死,看透了残酷的人性,她曾经渴求光亮,但她死了。在这星际如同偷来的人生之中,她终于遇见了她渴求过的温暖和亲人,可又一次失去了。
她满眼灰败,再也看不见光亮,也不再渴求。
她只能牢牢抓住她还拥有的。
可安折景知道,她不可能护住他的一生,她想让他茁壮成长。
“姐…..姐!”
安阳终于抓住她的手,十分用力的抓着,害怕她再次挥开,“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提了!”
“安阳,你不再是无知懵懂的少年。”安折景任凭他抓着,声音冰冷,“知道为什么今天她们讥讽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反驳那些话吗?”
安阳:“我…..….
“认真想,想好了再回答。”
安阳看着她的眼睛,干净的眼神中全是慌乱,“你是想让我知道,这世上有太多需要我独自面对的事,无论是人的恶言,还是危险,我不能永远躲在你的保护之下。”
“那我后来为什么又出来维护你了。”
“因为……”安阳有些急,“因为你不在乎那些话,但是你在乎我,你是我最亲的人!”
安折景的眼神终于柔和下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你看,只要你愿意想,你都能明白。记住一句话,如果尊崇一个人,不是为他挡住一切,而是并肩而行。你可以自暴自弃,但你总要多想想,总有一天你终究要独自飞翔。”
“如果我死了,我也想看见你健康平安,看见你乘着梦想翱翔天空,而不是总想着为别的什么人折断自己原本可以展翅的双翼。”安折景垂下眼眸,“你也可以理解成这是我的自私。”
安阳终于明白了,她哪是在生气什么秦少将,而是将他所有的自我放弃都看在了眼里,而她却无可奈何。
安折景抽出自己的手,“你好好思考一下我说的话。”
说完转身走进实验室,滑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将安阳隔绝在外,如同一道他跨不过去的城墙。
安阳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仿佛穿透了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