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表白(下)
蝉翼剑上的杀招并非粹好的慢性毒药,而是玄灵发现并解毒之后,会忽略伤口。
而控魔寄生,只需要新的宿主身上有一道带魔气的伤口就行。
归子期,秦楚生,若两人生死相斗,只活一人,谁生谁死还真不好说。
孟千秋输了,归子期死了,她活着。
她不仅活着,
还会活得很好。
思及此处,
玄灵不由勾唇嗜血邪魅一笑。
有句话说得好,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
伤口如此窄小轻薄,便代表着你无法施展全部实力。
暂且看看,你留的这条后路是康庄大道,还是前途光明的虚幻小道?
“你中毒了?”
“什么时候?”
他问。
冥晔关心、紧张玄灵,却在职业的面具下深深的凝重着。
他或许天生就个干情报的料子。
盘踞在他心头的,和他表现在人前的,
从来都不会是同一种感情。
那便会带出一种气场,敌人会因此闻风丧胆,犯人会因此情绪崩溃。
可若是不分场合对喜欢的人用了……
或许也会因此,注定孤独终身。
又或许,
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玄灵一个人对他有最为清晰的认知。
她知道,
在感情面前,
他,从来就是个笨拙的人。
玄灵到底还是普通人,她有事想瞒,自然便会心虚,哪怕心虚得毫无道理。
谁会想得到情报头子会用优秀的职业技能“关心”、“呵护”喜欢之人?
玄灵原本想将冥晔的笨拙付之一笑,却深深的被威严肃穆的气氛震慑住了。
她只是悄悄将左手往后挪了挪,笑而不答。下意识遮掩的举动反倒画蛇添足,没来由引起了冥晔的注意。
见微知著,基操尔。
“你,是来杀人的。”
玄灵横眉冷对,赌气道,
“那我过后把命赔给你,又怎样?”
玄灵毫不在意的拿锦帕一抹,
又顺便将嘴角的残血随意一擦。
“反正,也是你救回来的。”
都摊开说,
撕破脸了,
没有可能挽回了!
玄灵不知此时此刻,
她还能再同她说什么?
难不成同冥晔说,
刚附身分身,阵斩了个使毒的魔头?
急着赶回来替你继续煎药,
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伤势?
事到如今……
或许,
分道扬镳,
就在此刻。
“星芒。”
“是,主人。”
不愿再在他人怀中的星芒在玄灵召唤之后,直接以化形后的知性文静的侍女之姿出现在两人面前。
“等等,”
冥晔这回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上前抓住玄灵的左手,撩起袖口,话锋之处直指伤口。
“你要走,我不拦你。”
“先解毒。”
话音未落,玄灵的手就脱离了他的掌控,无需挣扎,遁术很好用。
玄灵刚想将伤口盖住,却完全忘记了一点。
冥晔这个人,有的时候,可以很执着。
“先解毒。”
像画面重放似的,还没等玄灵回过神来,她的手又被冥晔攥在了手心里。
冥晔的手非常宽大,握起来暖暖的。
玄灵原以为他那么强势,攥紧之后,她的手必定会被握得生疼。
却从未想过,会被一只忐忑不安的带着潮意的手,如珍如宝的捧在手心。
他应当是沉稳的,游刃有余的,崩泰山而面不改色,谈笑间而樯橹灰飞烟灭的。
他……
美色当前,
一时之间,玄灵竟差点忘了自己对执子之手,必要与子偕老的憧憬。
但有一些东西若是从小就扎根心里,人便会存在一些底线,身上总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还未等玄灵自己反应过来,她已懵懂的开始挣扎。
实不怪她,
自童年之后,便再没有异性握住过她的手。
“还有,”
冥晔微微侧过脸,不自然的对玄灵说,
“是借口。”
“什么?”
冥晔腼腆,说得得太过隐晦,或许玄灵是听不懂的。
又或许玄灵并非真的听不懂,而是听见了,难以置信,患得患失。
冥晔却以为玄灵听懂了,
但对他是真的死心了。
许昕的事,
是他小看了她,
是他操之过急,
是他偷换概念,
是他彻底惹恼了她!
冥晔是个老实人。——by 昊天帝君
所以,
他很实诚的握着玄灵带伤的手,
袖子还被他撩起露着伤也不知道别人正在因此受冷的那种。
又紧跟着被人下意识紧紧挣开。
自暴自弃的将玄灵对他说的,又特地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当遇见一个原本要杀你的人,身不由己的救……”
有的人想不想告白,但喝醉了的她用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说漏嘴了对他曾做的选择。
哪怕事后打算狠狠的同他决裂了,确依旧偷偷将她对他的真情实感,她在穿越前对他沉淀已久的感情的积累表露无遗。
有的人明明刚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天却不愿如此轻易遂愿。
他差点忽略,
她原本就是一个早已久喝醉了的。
一切醉酒的行为她都有,只是一直一直强撑着,倔强得抵抗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命运,倒下的时候不到而已。
玄灵,
一直就不是个柔柔弱弱,遇事坐以待毙的人。
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遇上如他一般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哪怕为了制衡他,需要取得邪王珠……
她,
都不曾退却。
冥晔眼见着玄灵无知无觉的收回手,按住晕晕的头,然后像普通人醉酒一般倒在了案台之上。
那并非完全无因,
在冥晔完全没能意识到的时候,玄灵其中一个分身到期了,突如其来的“死亡”让巨大的精神疲惫冲击着她的身心。
再加上,她今天第一次喝酒,
又一下子喝那么多,
神魂之力一下子消耗那么大。
于是,
醉了?
“没事,”
星芒眼见玄灵身上两个分身其中之一强势回归,当下便料定,主人的下场必定不会太好。
仗着分身不死,勉强施展寄魂咒?
她真不知道,一个万年老苟将自己的心性爆发出来能有多狂。
“主人只是醉了而已。”
星芒一直习惯性隐身,存在感一直都不强,哪怕化成了人形,知性又温柔,却半分也未曾入了冥晔的眼。
冥晔静静凝视着玄灵,
即使是醉了,她潜意识选择的也是独自一人倒在眼前。
玄灵怀中的熊猫崽不知何时被安放在了一旁的座位之上。
星芒之前见它睡的安稳,也不打扰,只是细查之后将结论告知当事人。
身为玄灵的药童,到底也算是医祖的记名弟子,论医术能轻易辨别玄灵的状态,自然也能看透熊猫崽子的情况。
“昏昏沉沉的,以她的情况看来,若不加干涉,估计还得“睡”上几个月乃至几年。”
冥晔显是听到了,
却并不怎么想搭理他这个打算用谎言欺骗他的女儿。
“若说有一天女儿替我处理祭酒署的事务。”
冥晔心中仔细一品,当即看出了冥昕此番一系列举动的破绽之处,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我死了,
你代替我成为了新的军师祭酒。”
“你猜到了?”星芒问。
“我之前用留影符看了,倘若冥昕说的都是假的,你打算…”
而就冥晔自己而言,哪怕确定了之前女儿对他所说的一切皆是谎言。
可很多事一经抉择,踏出第一步,此时此刻却已经回不去了。
“以你家主人对我的了解,”冥晔说,
“很多事情,又何必多问?”
“也对,”
“她这一次,又是不会记得的。”
“之前我就一直在想,”
星芒淡淡的说,
“你和她天生缘浅,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般。”
“你对她如此执着,
真值得吗?”
冥晔确认玄灵无恙后,将她轻轻抱起,安置塌上。
又抚掌轻挥,霎时间灯火通明的地宫只余零星数支勉强能照出人影的光亮。
“既不喜光亮,又当真怕黑…”
“还说自己好养活?”
冥晔边将手中的薄被稳稳盖上玄灵的肩头,边在心头暗想。
看着她安睡的样子,
一时之间,只觉岁月静好。
他对她说,
“我才知道,
喜欢一个人,
可以用一个‘杀’字当作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