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你会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我哪儿都不去,没有什么比当下更让我心生欢喜了。
所有的设想都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实。
万事俱备,只是还有一点不确定因素。
也许,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不确定性,才更美。
也许,残缺,也是一种美。
到了最后关头,总想说些特别的话,脑子却空空的,不听使唤。
我有些困,但是不要紧。
这件事结束,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匡平关于最后这段记忆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一下子接受不了。匡平和孙也火急火燎地冲向了林染遇害的出租屋,屋内空空如也。他们又赶紧掉头奔向了王逸寒的出租屋,依旧冷冷清清。
因为跑得太急,孙也的喘气声还在耳畔,匡平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还能去哪里?他环视了四周,房间里完全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如果不是在这里,王逸寒的行驶路线难道是为了把他们引开吗?沈苑到底让他去了哪里呢?
孙也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有些喘不上气,只好拍了拍他,示意他下楼。两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点一点向楼下挪去。刚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小曹带着一群人飞奔着跑来了,其中还有程海和潘志勇。
匡平和孙也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久之前,他们让小曹在小区门口等援助,但是他们一路狂奔,让两人摸不着头脑。两人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样,找到了吗?”潘志勇问道。
匡平和孙也同时摇了摇头。
“不是在这里吗?不是郝佳佳说就在这附近的吗?”潘志勇有些气愤,但是仍在努力克制自己。
程海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递给了匡平,孙也也凑了过来。
是一幅油画。
匡平当下就意识到,这就是那幅失踪的画。
那幅跟着葛安娜来到江芡,从画筒里消失的画,他们找寻了许久的画。
画的中间偏左的位置,是年轻时候的葛安娜,眉宇间还有着她的气韵。她侧着身子坐在桌前,前面摆着咖啡和蛋糕,笑眼盈盈地看着屏幕前的人。
在她的左后方,是一对青年男女,女人正托着腮笑着听男人在说些什么。右后方,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像是咖啡店的店主,女人在收银台后坐着,男人站在一旁叉着腰靠着墙壁休息。
画面定格在这里,进度条还在走着。
匡平抬起了头。
“接着看。”程海不耐烦地说道,潘志勇已经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匡平还能听见他低吼的声音不断传来。
画面持续了将近三分钟,画作的中间突然亮起了明晃晃的小圆点,匡平皱起了眉头,孙也也屏住了呼吸。
是火,从画作的中间,烧了起来。
从葛安娜的身上,慢慢烧到了她的脸,火光的跳动中,她显得更加柔美,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火开始向周边蔓延,中间的洞也慢慢扩大。原本葛安娜的脸,慢慢空了出来。透过她的脸,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靠在椅背上的女人,看起来五六十岁了,仰着面,靠在座椅上。
匡平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孙也伸手扶住了手机,他的目光还死死地盯着屏幕。匡平咽了口口水,慢慢说道:“这是、这是姚涧芳?”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程海点点头。
火焰还在往四周蔓延,后面的柜台显现出来了,一个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女人,和姚涧芳相似的姿势,仰面靠在座椅上,男人则是俯着身子趴在了柜台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匡平的心头。
他收起手机,孙也正准备发火,就见匡平冲到了旁边的面包店门口。没错,一开始他就觉得装潢和陈设让他十分熟悉,直到他看见了柜台后的老板娘。就是这里,葛安娜在这里喝着咖啡偷偷观察着林染,就是这里,填饱了匡平的肚子。
匡平知道自己背后已经站满了人,他颤巍巍地打开了面包店的门。门上“暂时关闭”的牌子晃了晃,匡平怔怔地站在门口,他感到不断有人撞击着他,从他身边挤进去,他却没有办法动弹。最后,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他不得不进入了面包店。
“注意保护现场。”是潘志勇在说话。
看到角落里那对年轻男女,匡平突然觉得有些无力,那是沈苑的租客,袁申和王晓芬。匡平还能看见他们口鼻处流淌过的液体痕迹。
“快点,叫救护车!”程海吼着,匡平顺着声音往屋后走去,大家已经围成了一个圈,程海和潘志勇蹲在中间,孙也站在旁边苦着脸,匡平挤上前,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高淼。“救护车来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匡平不敢再靠近了,他退到了墙边,
高淼还在抽搐着,眼神已经迷离了,口鼻处还在不断冒出白色泡沫。她中毒了。
这时候程海的电话响起,他几乎是吼着接起了电话。
“什么?什么意思?”所有人都盯着程海,“我知道了。”
“王逸寒撞死了沈苑。”程海站起来,像是宣布一件重大的事件,人群还没有来得及变得嘈杂,急救人员到了。
匡平看着高淼被抬走,就这么结束了?王逸寒就这么撞死了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
匡平站在一边,拿出手机,继续播放了刚刚的视频,火还在蔓延,在闪烁的火光中,袁申夫妇也出现在镜头前,慢慢地,火焰燃尽了整幅画,画面停止了,沈苑用现实还原了画作,什么都没有再发生,画面两分钟后停止了。
匡平走出了面包店,在路边坐下,他已经不想加入查证的队伍了。在他看来,沈苑死了,就已经结束了。
他只记得李桐带着何丹匆匆忙忙地跑来,记得林英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些什么,就冲进了面包店。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工作了。
匡平把头埋在手臂中,他突然很想哭,但是干涩的眼睛哭不出泪水。
孙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时不时叹口气。
“沈苑可真会骗人。”
“啊?”匡平转头看孙也。
“她不是认为林染太自以为是了吗?结果呢?最后一次作案,还不是到处都是林染的痕迹?”
“什么意思?”
“误杀了同事,撞死了路人。王逸寒不就是下一个林染吗?只不过,这一次,路人才是幕后主使。”
匡平一直盯着孙也的脸看,盯得孙也有些尴尬,转过了头。
孙也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
匡平顺势躺在了草地上,孙也看了看他,摇摇头走开了。
再见到王逸寒,已经是两天以后了。这两天,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朱平平敲了敲桌子,“十分钟以后开会。”
匡平拿着笔记本走到会议室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翻开了笔记本。潘志勇和程海在聊着什么,朱平平在准备开会的材料,何丹和李桐是最后到的,坐在了靠门的位置,林英玄看见匡平进来,则是挪到了他身边。
“小朱,开始吧。”潘志勇说道。
朱平平点了点头,“大家好,先给大家说一个好消息。我们的高淼高老师已经脱离危险了。”
匡平看向林英玄,得到了他肯定的眼神,也让匡平心头的石头落下了。
“高淼老师也已经认出了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姚涧芳。沈苑注意到了网上发言的高老师,就布置了一个小任务想要见见她。谁知在路上,就被姚涧芳弄晕了。好在最后人没事。然后,关于这几起案子,我们的嫌疑人沈苑的犯罪事实基本可以确定了。英玄,你说一下吧。”
林英玄站了起来,“各位,我们这两天集中检查了沈苑留在地下那间房间里的物证,之前困扰着我们的诸多疑惑,都可以解开了。首先,苏华山案件凭空出现的轮椅,我们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两行轮椅的压痕,经过我们对比分析,与苏华山案出现的轮椅是同一辆,属于沈苑过世的母亲。其次,苏华山手表里出现的干花,品种与死者袁申家里种的一致,我们在沈苑那里发现了一些修表的工具。沈苑借由回家,顺手摘了花,放进了手表里。小镊子上检测出和花蕊一样的成分,应当是用镊子夹花朵时沾上的。我们也在她家里发现了一些小玻璃瓶,玻璃瓶里的成分和郑暮云、苏华山以及葛安娜临死前服用的药物一致。当然,还有注射到高老师身体里的药物,也找到了。我们在面包店发现的证据显示,高老师是被绑在座椅上,抵住了门。因为、因为王逸寒要推门进去追沈苑,门上用胶带粘贴的针筒上的针头就直接插入高老师的身体上,随着外面的人推门,针筒里的毒素就被慢慢注入高老师的体内。不过万幸,高老师没事。还有就是那幅画,被烧掉的画,我们发现画的四周是被化学材料涂抹过,所以燃烧到四周的时候,没有可以燃烧的画布了,于是就熄灭了,没有造成火灾,也没有破坏现场。”
林英玄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我们在地下的小房间里的矿泉水瓶检测到的DNA和姚涧芳是匹配的。矿泉水瓶上除了姚涧芳的指纹,还有沈苑的指纹。所以,这些生活用品极有可能是沈苑替她出门购买的。姚涧芳之所以来了江芡以后就找不到踪迹了,就是因为沈苑把她藏了起来。于远知案留在死者身上的毛发,也检测出属于姚涧芳。接下来是几个受害者,沈苑的租户,袁申和王晓芬夫妇,还有面包店老板夫妇,他们身上的衣物都留下了挣扎过的痕迹,姚涧芳则没有。可见,姚涧芳和其他人还是有不同的。”
“没错。”李桐接着说道:“我们检查了这五具遗体,除了姚涧芳以外,体内都含有和郑暮云一样的含有镇定作用的药物。五具遗体都是中毒身亡,药物和葛安娜服用的一致。”
“所以,沈苑不满意之前姚涧芳之前动手的结果?这次直接选择让她毒死他们?”朱平平提出了疑惑。
“可能是因为这次案件要还原葛安娜的那幅画,所以需要五名受害者吧。这么多人,对姚涧芳来说,难度太大了。所以沈苑就借口要修改租房合同,提高房租为由,把袁申夫妇俩叫来面包店,再下手。”孙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林英玄拿出了一份材料,“我们在王晓芬的手机里找到了她和袁申的聊天记录,说沈苑约她。袁申觉得警察因为沈苑上门了好几次,不敢让妻子一个人去,于是夫妇俩就把孩子放在邻居家,一起去了面包店。”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选他们俩?”朱平平还是想不通。
“因为我们想要搜查沈苑房间的时候,他们没有阻拦。”匡平开口说道。是啊,也许沈苑在房间里和他们轻声细语聊天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要袁申夫妇付出代价。
“那面包店夫妇呢?他们可是和这个案子毫无关系啊。”
“谁说没有关系?”林英玄说道,“沈苑和葛安娜第一次见面,是在林染出租屋的楼下,葛安娜因为跟踪林染,所以在咖啡店里待了很久。”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夫妇俩和这个案子关系倒是不大,但是这家店,倒是和案子有很大的关系。”匡平说道。
“什么意思?”孙也终于开了口,不再沉默。
“这家店的装潢,和画作上很像。只要稍微变动一下内部桌椅的位置,就是最完美的还原画作的地方。我认为,这里不是沈苑选定的地方,而是葛安娜选定的。”
“我不懂,葛安娜那么爱她先生,为什么要玷污他的遗作?让他为她画的作品,变成犯罪的道具,最后还付之一炬。这说不通。”孙也反驳着。
匡平摇了摇头,“那是爱吗?那是恨。”他站了起来,走到林英玄旁边,“这两天,我联系了葛安娜在海州的律师,负责当年她先生遇害时的案子,也联系了葛安娜先生张敏正的妹妹张敏敏,他们的口中,葛安娜可不是我们认识的葛安娜。”
“什么意思?”程海问道。
“张敏敏怀疑,葛安娜当年想要谋杀他哥哥张敏正未遂。”
“什么?”朱平平忍不住叫出声来。
匡平浅浅一笑,大家的反应就和他听到这件事时一样,不敢相信,“张敏敏是这么告诉我的,不过事情过去太久,她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后来张敏正在顾城车祸遇害又是事实,张敏敏就没再提这事了,但也就此断了来往了。”
“那个张敏敏为什么会怀疑葛安娜想要谋害张敏正呢?总归是有什么迹象吧!”潘志勇转了转手里的笔。
“据张敏敏说,她哥哥和嫂子的婚姻并不美满。葛安娜年轻的时候怀过一个孩子,后来流产了,就再也不能生育了。这件事对她的心理打击挺大的。虽然人前看不出来,但是张敏正有和妹妹提过不止一次。他虽然对有没有孩子这件事并不在意,但因为葛安娜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让他有些厌倦。后来,他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教职工,两人有了感情,决定和葛安娜摊牌,希望可以离婚。”
“啊?”这次是郝佳佳,她还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张敏正以为葛安娜会大闹一通,结果葛安娜什么话也没说,出门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拎着菜,和张敏正说晚上做什么菜。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之后张敏正又提了几次,葛安娜都是当场躲开,然后若无其事地回来。张敏正觉得她这样是在逃避现实,所以一再逼迫了她。葛安娜还是没同意离婚,甚至拒绝再沟通这件事。张敏正和妹妹打了招呼,和学校请了假,准备和情人一起出国玩两天,也给葛安娜一点空间,希望她可以想明白。”
“哎。”不知谁又叹了一口气。
“张敏正准备从顾城出差回来以后就走,他去顾城之前心里一直非常忐忑,他觉得葛安娜越来越不正常了,她常常一个人在厨房自言自语,张敏正一靠近,她就停止了。张敏正自从和葛安娜摊牌以后就搬去了客房住,有一天夜里他醒来,看见葛安娜站在窗前,把窗户打开了,窗帘被风吹得飘来飘去。她就站在窗前,苦笑着看着他。这件事把张敏正吓坏了。”
“只是这件事,就怀疑葛安娜要害他,还是有些站不住脚吧!”程海问道。
“确实。但是不止。在他最后在海州的几天,几乎每天都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他的拎包里出现家里养的那只小乌龟的尸体,他的讲义文稿被改得乱七八糟,他的汽车油箱被加了水,等等。张敏正认为,只有葛安娜可以轻易接触到这些。他出发的前一晚,质问了葛安娜,葛安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好告诉她,等他出差回来要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希望她可以趁机想想两人的关系。葛安娜突然笑了起来,说他没有机会出去旅游了。笑容很诡异。张敏正是这么和他妹妹说的。后来,他果然没有机会再去了,因为在顾城就意外去世了。他去世后,葛安娜就像完全不知道他外遇一样,伤心地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这都是张敏敏告诉你的?那律师呢?”孙也问道。
“葛安娜请的律师告诉我,她的诉求并不是要林染坐更久的牢,相反,她希望她早点出来。”
“希望她早点出来还要杀她?”朱平平皱着眉头。
“正是因为想要杀她,才希望她早点出来。”
“为什么呢?林染不是帮她解决了吗?她应该谢谢林染,而不是反过来报复她啊。”
“因为她想亲手杀了张敏正,林染夺走了她的机会。”程海说完,匡平点了点头,“没错,所以她就要杀了林染。”
“疯了,都疯了。”林英玄摇着头感慨,“好聚好散不好吗?”
“是那个张敏正先出轨的。”何丹挑了挑眉,林英玄就没再说话了。
“反正大致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张敏敏也没有更多的证据了,所以,无论葛安娜是因爱动手,还是因爱生恨动了手,她最终还是亲手结束了林染的性命。”
“那姚涧芳呢?她因为哥哥,所以对林染痛下杀手?之后还死心塌地地跟着沈苑,帮她完成这一切?”林英玄皱着眉头。
“就是,就是。还有她们俩为什么就心甘情愿地送死呢?”朱平平也问道。
“具体沈苑怎么和她俩沟通的,我们已经不知道了,三个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匡平说道。
“其实,”程海突然开口,“我也了解了一下王逸寒家里的事。王逸寒的父母遭遇车祸,父亲去世,母亲住院,把他交给了舅舅姚涧舟,姚涧芳出院以后一直没有再把王逸寒接回去,也可能就此母子俩出了嫌隙。王逸寒的父亲生前一直不学无术,屡屡犯事都是姚涧舟想办法解决的。姚涧芳想让儿子有更好的成长环境,又不忍心离开丈夫,所以即便在车祸以前,她也经常把王逸寒送到舅舅家去,这些都是他的舅妈汪淇告诉我们的。汪淇本来并不在意,王逸寒小时候并不像别的男孩那样调皮捣蛋,所以她也很欢迎他来家里。直到姚涧舟在顾城遇害,姚涧芳与嫂子汪淇的矛盾就显现出来了。汪淇因为体量林染是误伤,也知道姚涧舟平时对林染赞誉有加,加上她心里清楚,人已经回不来了,所以并没有对林染有太大的恶意。这一点让姚涧芳十分厌恶。姚涧芳认为汪淇无情,对她哥哥的死无动于衷,加上从律师处得知汪淇以后想要离开国内,去国外定居,这样王逸寒的抚养事宜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而她,根本没有抚养能力。汪淇还算安排地妥帖,她走之前把王逸寒安排好了,还给了些钱。在王逸寒工作之前,每个月都会给他一笔生活费。哎。”说到这,程海叹了口气,“好在王逸寒那个时候已经上大学了,只不过寒暑假依旧一个人住在外面,并没有和他母亲生活在一起。毕业以后,他就来了江芡。”
“后来,葛安娜因为知道了林染出来了,就跟上了林染,当她发现林染在江芡逗留的时候,觉得自己很难独自对付林染,就联系了当年同样很气愤的姚涧芳。我们找到了一个通话记录,在姚涧芳的手机里。这是从江芡的一个座机打过去的,我们查了一下,这是从葛安娜酒店房间打过去的。时间也对得上,当时葛安娜住在那里。”朱平平补充道。
“至于沈苑是怎么和姚涧芳联系的,我们也找到了一些线索。”林英玄也站了出来,“沈苑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能控制地下那间房间监控的摄像头。我们在地下房间里找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水平摆动三次为按兵不动,垂直摆动三次为行动,垂直摆动五次为最终行动。所以,当沈苑被我们带来问话的时候,姚涧芳‘行动’了。而这次,应该就是‘最终行动’。”
林英玄翻了翻笔记本,“我们在木柜里找到了林染房间內失踪的杯子,上面还有林染的指纹。还找到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葛安娜失踪的电话卡,还有一些玻璃器皿,经过我们检验,里面的毛发分别属于文印塔和郑暮云,还有少量的皮肤组织。”
“周海的?”孙也问道。
“没错,周海当时被凶手取下的头皮,一部分在苏华山的胃液里检测出来,还有一部分,沈苑留了下来。”
“还有别的吗?毛发只有文印塔和郑暮云的吗?”
“是。我们也觉得奇怪,但她确实只留了这两个人的毛发。”
“为什么?都是女性吗?”
见林英玄耸了耸肩,孙也叹了口气,“至少,和郑暮云联系起来了。”
“那、沈苑到底为什么杀这么多人啊。”朱平平问道。
“沈苑已经死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再去问她了。可能,还是和她的生活环境有关吧。”程海总结着,“关于这件案子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林英玄犹豫地看向了匡平,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他在纠结,关于他们之前讨论的沈苑母亲的死因,是不是需要重新提上来。也是,已经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什么可以追查的线索了,加上当事人已经没有活在人世的了,提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会议结束,匡平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程海随即跟了上去。“王逸寒说想见你。你再去和他聊聊吧,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程海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程队和你说了啥?”朱平平一脸八卦,林英玄也凑了过来。
“让我去见见王逸寒。”
“你是不是自那之后就没见过他啊?”
“嗯。”
朱平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求助似的看向林英玄。林英玄清了清嗓子,说道:“匡平,这事看你自己感觉,你要是不想,不见也没事。该招的他都已经招了。我怕,他再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你知道的,他很会骗人。”
匡平看了看林英玄,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我知道。谢谢你,英玄。我会去见他的,听听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嗯,你自己决定就好。”
“是啊,匡平,都结束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对了,郝佳佳他们过两天就要回省城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怎么说也是共事一场。嗯,还有,孙也我们也叫上了,你也要来啊。”
“好。没问题。你们安排吧,到时候告诉我时间地点就行。”
“好。”
匡平回到了电脑前,他知道他会去见王逸寒,但是不是现在。
他打开电脑,他还有些文案工作要做,但他的思绪早已飘远了。他这两天时不时会想起孙也和他说过的话,关于循环的事情。他又想起了王逸寒最后几天和他相处时的表现,当时他那么确定王逸寒以后会精神崩溃,案件结束后,他有好几次机会可以见到王逸寒,却都找借口没有去。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躲开吧,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来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朱平平已经把晚上聚餐的地点发给了他。从会议结束就没有看见孙也,匡平倒是也希望他今晚可以参加聚餐,毕竟他觉得孙也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聚餐又是选择火锅店,匡平不知道朱平平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火锅。可惜他一直没有找到和孙也聊天的机会,朱平平、林英玄和郝佳佳一直在调动气氛,一下子让整个饭局充满了欢声笑语。就连心事最重的匡平和平时不苟言笑的孙也都笑得格外开心。
匡平出门接了个电话,一回头就看见孙也站在门边微笑着看着他,可能室内空调开得很高,匡平发现他的脸有些泛红。
匡平走了过去,孙也说道:“你知道吗?老赵说我和王逸寒很像,是一类人。”
“你们不是。”
“对,我们不是。同样的处境,我会做出和王逸寒不同的选择。”
“你是对的。”
“我是对的。但他是不后悔的。”
匡平没说话,孙也说得没错,王逸寒只是做出了让自己不会后悔的选择。
“听说他想找你聊聊。”
“没错。”
“去吧。”孙也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晚一颗星星也没有,“他最信任的就是你了。除了你,他身边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他信任我。”
“他是这样认为的,不是说过了吗,我和他本质上是一类人。所以,匡平,如果我处于同样的境地,我也会找你帮忙。”孙也说得很诚恳,“可偏偏我们这一类人,都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所以,我们都会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其实,这只是我们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发挥作用。不靠近,就不会受到伤害。”
匡平想起来程海所说的王逸寒的人生经历,更是觉得孙也的话有道理。
“不能轻易信任别人,对待信任的人又挽留不住,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无奈。他想见你,无非就是和你解释,向你认错,然后独自一人去面对他自己的人生。他对你残忍过,对自己却是一直残忍。”孙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情,打个电话,我一定尽力帮忙。”说完,他回到了那个热闹的饭局,即便是尽量装出开朗的模样,匡平还是觉得他那么突兀,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