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与影同行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宋）秦观

春季篮球比赛要提前进入操练，副班长孔国庆和体育委员周晓泉分别负责组织男队和女队，女队勉强凑够人数，为了充分地训练，班主任黎老师建议班委会和团支部的干部积极参与陪练，长于大山的禹蝶生来四肢敏捷，飞跑自如，是理所当然的前锋队员。

每个星期二的下午课最少，一放学，全部队员男女搭配骑着自行车飞也似地出发，去六七里外的一个102军工厂篮球场训练。学校的篮球场是有限的，全校九个班的队员都争着抢占。

就连自行车也是有限，乡镇上来的同学们上学都是坐车，只有附近的同学才骑自行车上学，像禹蝶和周晓泉，宁波这些。孔庆国骑着周晓泉的自行车无比自豪地载着她飞跑。

禹蝶的野气十足不经意地就会发作，她载着刘锦喻也跑得像一匹野马。

周晓泉是打中场的，这可以充分发挥她大长腿的作用，她对运动的激情四射总能激发禹蝶的潜能。于是禹蝶也显得无比兴奋，除了坚守她的前方阵地，负责投球，她还跑得无比欢畅，尤其是当她心中那个美好的影子在她的视线范围的时候，她简直无法停歇。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接球，再准不过。她看见远处的影子接到了球，她百般期待影子把球传给她。影子的目光正朝她射来，这个球她一定要十拿九稳地接住，不让她的影子失望。

禹蝶看到球飞旋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到了秦韵的身上。秦韵没有接住球，反而被飞来的球砸到了肩膀上，她的尖叫声加怒吼声震得她两颊上的小雀斑瞬间失去了颜色。秦韵捡起球没好气地扔出了球场，连人一起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到来来往往奔跑的人群里了。

寒蝉一定是瞧不起我的球技，传球给秦韵，这一下可好，秦韵一点也没有给他争到这口气。禹蝶的心思从来不写在脸上，她依然奔跑，接球，投球，她那双会爬树的手命中率出奇的准。

这一次寒蝉真的发了一个远球，向禹蝶这边飞来，只见禹蝶一个飞身跃起，在半空中双手接住了球，三步跨近栏板，一转身，一抬头，那个圆溜溜的玩艺儿在栏板上磕磕碰碰了几下子，又在篮框周围转了几圈，终于不情意地掉进那个铁圈里。

训练结束，一直奔跑在球场上的队员个个满头大汗。

“禹蝶女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能把你的自行车钥匙给我用一下吗？”那个潇洒的身影，啥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禹蝶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差点儿惊叫出声。

“好嘞，感谢书记帮我推自行车过来！”禹蝶自顾着擦汗，顺手把钥匙递给了书记大人。

寒蝉的长腿半跨在自行车上，立刻把禹蝶的车子蹬了过来，对着禹蝶扬了扬眉毛，做了个好笑的鬼脸，道：“今天练球辛苦，特为禹蝶女将护驾返程。”这语气不容分辩，那半颗会笑的虎牙在禹蝶眼里闪啊闪。

幸福有时候降临的如此措不及防，禹蝶坐在寒蝉厚实的身体后面。冬日的风呼呼地从她身上掠过，冬日的风突然变得和煦又温暖，冬日的风一点也不吹疼她的脸。

书记大人的护驾像在飞旋，禹蝶的心更在飞旋。

影子的气息就在她的鼻翼两侧滑动，影子的气息浓郁又香甜，影子的气息一直钻进她的心里面。

陆海岚的车座上坐着秦韵，被寒蝉的护驾超越，体育委员周晓泉由副班长孔庆国带着她在马路上穿梭。

寒蝉乐呵乐呵地蹭着车踏板，完全没有了教室里的矜持和不安，他载着他的禹蝶飞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他们一起飞翔在奔跑的自行车队前面，禹蝶的翅膀拍打得无比欢愉。

所有的车子都跟在寒蝉的护驾后面，车上的笑声飞扬，车上的笑声飘荡，飘荡在这个暮色楚楚的黄昏，飞扬在师范学校门前的那条沥青马路上。

奶奶说，蝶儿呀，你的茧光洁润滑，飞翔起来更好看，那是一朵美丽的蝶形雪花在冬天的天空起舞弄清影。

奶奶说，孩子，你去飞翔要打一把漂亮的花纸伞，我把我的那一把花纸伞送给你遮风挡雨吧！

多年以后，禹蝶在她的影子的天空里起舞弄清影。奶奶没有留下她的花纸伞，她有她的影子为她遮风挡雨，她已足够喜欢。

禹蝶飞翔在影子的身边，那个冬日美丽的黄昏定格成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