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师生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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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最后一个学年，秋季开学换了班主任，是教教育心理学的谢老师，中年男士，个头高大，也是黎老师的老师，但不像黎老师那样笑容可掬，通常情况下是一脸严肃一副古旧的模样，让同学们不敢轻易走近，不过谢老师一旦笑起来也是一脸的和善与亲切，这时候让做学生的他们看到了难免会有所感动。

一开学，寒蝉就在班上组织了一个富有挑战性的活动，每天晚修前轮流上讲台面向全班同学讲十分钟的课，内容不限，为后面的实习练胆量。禹蝶想起当年丁老师晚自习前读励志故事，她无比珍惜这十分钟的机会，也把励志搬上了讲台。同学们讲的内容都很丰富，多跟自己的兴趣爱好有关。

班里还增添了一个新面孔，上一届因迷恋武打言情小说导致三门功课不及格的童范进被学校强行留级到84级1班，听说2班的班主任不愿意接收。可班上的同学几乎看不到他的真实面孔，他每天第一个进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上课把脑袋埋在座位上，像院子里的鸡妈妈在土堆里用双翅捂着头睡懒觉，整个人好像在世界的末日煎熬。禹蝶看他每天这样打发日子，软心肠又犯了，写过两封信安慰鼓励他，无济于事，估计她那些常常用来勉励自己的大道理入不了高一届这个大哥大的法眼。

禹蝶看童范进这样下去到期中考试成绩肯定又是一塌糊涂，有可能会被学校开除，开团支部会的时候，她问寒蝉：书记，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一下童范进吗？

找过他聊天，不理睬；找过他打球，不行动；找过他散步，去是去了，不说话，上课还那样，你有救人秘方吗？

我还真有一个秘方，不过不好开口。禹蝶说了一半不说了。

一旁的李光森和王凯一直没说话，这个学期开始的时候，德敏的角色突然被王凯替代了。

说来听一听。寒蝉向来喜欢听禹蝶的鬼点子，不紧不慢地笑着催促她，我会帮你完善方案，肯定切实可行。

童范进和艾小杰是邻村，小杰跟我说过童范进的妈妈是个……唉，怎么说呢，有点类似于侏儒症吧，他爸爸是个木匠，可惜他爸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留下残疾，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日子很难过。我看艾小杰心地特别善良，让她去开导开导这个老乡，此策是否可行？

咋不好开口对艾小杰说呢？寒蝉久久看着禹蝶的眼镜，有什么为难的！

禹蝶取下眼镜问，我眼镜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寒蝉拿过眼镜瞧了又瞧，在镜片上吹了吹，呵呵笑了，你的眼镜挺干净的，是你脑子里有脏东西，这种好事还不敢去跟艾小杰说。

王凯说，禹蝶可能是后怕如果帮助成功，他们的感情要是有下一步发展呢？

禹蝶拿过眼镜戴上，对着寒蝉灿然一笑，说，那我擦洗一下大脑，你帮我完善方案。又对着王凯说了一句，你的脑子比寒蝉好用，男生中的优质男生。此事一定要保密！

过了几天，艾小杰写了一封信交给禹蝶，禹蝶把它夹在一本书里交递给王凯，王凯转给童范进。又过了几天，王凯用这个方法递给禹蝶一封信，上面写的是艾小杰启。就这样，艾小杰和童范进你来我往，写着写着，童范进的头在上课的时候就抬起来了，他的庐山真面目终于显山露水。他那张轮廓分明的清秀脸庞偶尔流露出微微的笑意。

期中考试，童范进门门功课都顺利过关。

2

晚上十点半，分管女生宿舍纪律的快要退休的曾老师在院里叫嚷着：宿舍长都出来报告一下就寝人数，都到齐了没？

曾老师，我们宿舍还差一个人，艾小杰还没回来。隔壁宿舍长邱美玲如实汇报了工作。

曾老师做了登记就去了其他宿舍。

第二天正在排队晨练，学校的陈主任突然出现在队伍前，大声说：今天84级两个班的同学不用晨练，到教学楼前集合。声音严肃得有点吓人。

等两个班的人都到齐了，陈主任才直奔主题：昨晚有两个同学晚归，十点半宿舍查人，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同一时间不在宿舍就寝，去哪里了？你们说一说，晚上不在宿舍休息，到底去了哪里？除了学校，除了宿舍，这周围一圈哪里都不安全。你们在学校，学校就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到底，这是天经地仪的。同学们，现在是学生时期，每天想到的应该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怎么可以心猿意马！怎么可以意马心猿！今天对这两个违纪的同学不点名批评，做警告处分，以告诫其他同学，希望你们每个人都顺利毕业。

陈主任苦口婆心的训话终于结束，大家闷头闷脑地上楼梯，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心猿意马不可以，意马心猿也不行，听主任这话的意思是，他们家的小陈老师是不能谈恋爱的。

到了周六的晚上，同学中有的回了家，有的去城里的亲戚家里了，像邱美玲每个周末都去她一个本家伯父那里帮忙打点一些家务，她伯父是教育局的一个不小的干部。那晚她偏偏留在教室里没走，不知为什么童范进和邱美玲发生了争执，势态发展非常迅猛，最后邱美玲被童范进打了，脸上擦伤了一块血印。

从那次说完相声后，邱美玲再也不找禹蝶说心里话了，整天跟着秦韵出出进进，有几次看到她们俩从谢老师家里出来。邱美玲仗着秦韵的优势，整个人在班上变得特别膨胀。禹蝶瞧不起这种说变就变的朋友，跟邱美玲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周一，谢老师当晚非常民主地在班上审判，教室里众说纷纭，有指责童范进不该动手的，更多说法是邱美玲不该指桑骂槐说艾小杰不要脸挑拨事端。事情最终有了眉目，童范进听邱美玲污蔑艾小杰的人格尊严，才气愤不过而动手打人。

宽容礼让自古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作为男生的童范进不但不𢤦礼让，还动手打女生，必须公开道歉……谢老师滔滔不绝地演讲着他的大道理。

童范进突然忿然而起：我不需要听这些混账的高谈阔论……然后怒不可遏地往教室门口走去。此时教室里气氛无比紧张，讲台上正襟危坐的谢老师显得异常平静，大声道：尽管是混账话我也要说下去！我请你回到位子上坐下！谢老师的语气是如此坚定而有气势，童范进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谢老师一如往常地镇定，令全班同学吃惊，他说：这是我姑息养奸的结果。

教室里依然安静得可怕。谢老师离开后，班长陆海岚站起来弱弱地说了一句，同学们自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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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当晚，艾小杰并不在教室。在刚才的争论中，她才明了事情的原委，她突然站了起来冲出教室，所有人都沉浸在自习中，没有人去看她。

禹蝶跟宁波说，我们出去看看吧。宁波犹豫着跟着走出教室，禹蝶看艾小杰下楼往操场跑去，就让宁波进教室，她快速下楼尾随艾小杰的方向跑了过去。

艾小杰躲在操场远远的角落，抱着一棵梧桐树哭得撕心裂肺，她浑身颤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着，无论禹蝶怎么劝都无法忍住。劝着劝着，禹蝶也哭了，两个善良的女孩儿抱头痛苦，过了好一会儿，禹蝶才平静下来。小杰还在不停地抽搐，哭声几乎哽住她的喉咙，她脸上变得毫无表情，双手死死抱着树杆，整个人好像要瘫痪似的。禹蝶扶她坐在地上，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和后背。过了许久，小杰才渐渐平静下来，梦游般地说，禹蝶，我不想活了！

小杰，你怎么说出这种话，你犯啥糊涂！禹蝶一下子惊呆了。

我没有犯糊涂，我一直很清醒。以前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年龄，就活十二岁，把十二生肖都过一遍，我已经多活了五岁，早该告别这个世界，就不会闹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端。艾小杰有气无力却还在说，我一直害怕长大，长大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恐惧的事情，我无法应对那些复杂的事，我头痛，心酸。艾小杰的这句话突然震慑了禹蝶的整个世界，很久以来难道她不是这样的吗？

等我们完全长大就不会害怕了。禹蝶不敢说她也害怕，她还要拯救眼前这颗善良的灵魂。

生死轮回。早死早托生，就在那个简单世界里轮回，多好啊。艾小杰眼神迷离，话语中完全没了气力。

小杰，你是我遇到的最善良的女孩儿，老人家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将来一定是个幸福的人。我小时候，奶奶找算命先生给我看相，算命先生说我是个善相，将来命好。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正在往这个命上走。你相信我，我们俩的善良一定会带来好运气。

禹蝶一边讲自己，一边编故事，还讲了一些名人名言，她看到艾小杰的脸上慢慢恢复了生气。童范进会去哪儿呢？小杰无比担忧，元气开始回流到她的身体里。

他是男生，他骨子里有一股倔劲儿，不会出事的。你放心吧！禹蝶把小杰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刚才在众目睽睽下对谁是谁非的一番评论实在让她无法面对。

4

自从童范进忿然离开学校后，班上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闷，除了每个晚修前轮流上台讲课，班上不再有其他活动。

艾小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关心任何人，倒是禹蝶的心里特别愧疚，就怪自己出的鬼点子害了小杰，尽管她在那次审讯班会上直言不讳地力挺童范进而指出邱美玲有错在先，但还是无法改变谢老师最终的决策。

一个星期过去了，教室里仍不见童范进的影子。又过了一个星期，秦韵在班上报道，谢老师家里来了两个乡下人气势汹汹的，是童范进的舅舅和叔父，他们说童范进回家有些异常，说不想上学人就走了，现在来学校看看他在不在，结果真没找到他人，来找谢老师问事，谢老师把他们打发走了。秦韵一向以自己最先得到校园新闻在班上发布而倍感荣耀，最后她又说，谢老师升任学校的副主任要考核到这个学期末，估计没戏了。

艾小杰听到这个新闻，心中暗自神伤。

这期间，寒蝉没加入艾小杰事件，好像故意躲避着禹蝶，他们其实一直在有意识地避开接触。有一天寒蝉叫梅紫君善意地转告禹蝶，这种事情最好别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