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上作文课
欲将心事付琴瑶。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宋）岳飞
开学后，禹老师和汤老师搭班立刻和这一群农村里的只比他们小四五岁的初中生打成一片。
第一次作文课，禹老师刚说这节课我们写作文，教室里立刻一阵叫苦连天，小禹老师，我们不会写作文，我们讨厌写作文，别上作文课了，饶了我的小命吧。小禹老师笑了，写作文有那么难吗？小学的作文都是怎么写出来的。
难！难！太难了！小学作文都是老师给我们抄的，让我们背的，然后教我们如何改头换尾。这帮乡下孩子有的比小禹老师还高，也把她当同桌讲实话！
写作文其实挺简单，就像你跟朋友写信，把想说的话和心里的感情表达出来就行了，像恋人之间写情书那样，所有的感情都用文字来表达。
老师，我们又没谈过恋爱，太难为情了。
现在每个同学都来讲你们农村的故事，抓鱼摸虾，打架骂人，都做过吧，随便讲。
这个可以，多的很呢。刚讲到一半，禹老师说，停！停！不讲了，把刚才讲的写出来。你去哪里抓鱼摸虾？
田野河沟。对，看到的花草树木，听到的河流汩汩和鸟儿鸣啭、青蛙的呱呱声都写上，花草是什么颜色，形状像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写，这是比喻。
写着写着，有同学叫起来，太长了，写不完。
继续写，有多长，写多长，写成小说都可以。
评讲作文，小禹老师说，你们的生活像一幅没有上色的山水画，用从书上学来的新鲜词语和句子给它涂色。这样说吧，你写打架这件事就像你爸从河里抓回的一条大鱼，你妈要给他做成红烧鱼，还是做成糖醋鱼，必须得放很多调料，那些葱姜蒜糖醋酱油就是你写这篇作文要用的各种修辞手法和新鲜词句。我这里就有很多调料，给你们拿去用吧。
说着拿出她的那些宝贝摘抄本给每个组送一本，也不忘补充一句，我的发家宝贝，丢一本赔三本。
小禹老师在语文课上最喜欢说，你们都有一颗来自大自然的心，用心表达就是好文章，我喜欢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文章。
课间，同学们围着小禹老师好奇地问长问短。
老师，你和汤老师以前认识吗？
当然认识，我们还是师范的同学呢，就是不在一个班。
你那么漂亮，汤老师有没有给你写过情书？一个年龄大点的女孩子凑到禹老师的耳边小声问了一句，又一个人走到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我听到了，她刚才问汤老师有没有给禹老师写过情书。一个女孩子大声说了出来。
他们的禹老师一点都不回避，那你们说汤老师帅不帅？
当然帅呀，汤老师的眼睛又大又有神，好像电视剧《上海滩》里的徐文强。女孩子们的欢笑声把男孩子都吸引过来了。
禹老师想逗这邦纯朴的乡下孩子们开心，乐呵呵地说，帅哥与美女般配，不错的选择。不过，你们的汤老师那时候是不是想追禹老师，有个故事，你们想听吗？
老师快说呀。
去年我们学校举行六一儿童节，我参加了一个儿童舞蹈比赛，赛后——禹老师故意停下来，你们猜发生了什么，我——竟收到——汤老师写给我的两首诗，还有一个关我没听过的故事。
什么故事嘛，我们想听。
想听，是吗，那等你们期中考试考了全年级第一名就讲给你们听。
真的吗？老师说话可要算数。
禹老师不许骗人。
老师一言，驷马难追。咱们可以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群人正嘻嘻哈哈抬起头，发现汤老师站拿着数学书和备课手册乐呵呵地站在他们身后。
难怪我的耳朵嗡嗡地响了半晌，原来是你们禹老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汤老师，禹老师说你是大帅哥，她在讲你们师范上学的故事呢。
放学后，汤锐锋拿着羽毛球拍到禹蝶宿舍叫她去打球。
今天上历史课把我给愁死了，那个历史朝代我怎么都理不顺。禹蝶向汤老师请教。
汤锐锋说，有一首朝代歌，是这样，我背给你听：三皇五帝始，尧舜禹相传。（你的姓排第三），接着，夏商与西周，东周人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蜀吴，二晋前后延。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宋远明清后，皇朝至此完。
这朝代歌就是漫长的上下五千年，叫我情何以堪。像我这个历史白痴上历史课太误人子弟。真想罢课。
我喜欢地理和历史，以后我有空，来帮你备历史和地理课。
期中考试分数汇总后，老师们在办公室议论纷纷。
初一三班总分排全年级第一，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汤老师和禹老师这是神仙搭档啊，把我们这帮老家伙都干趴下了。
还是师范毕业的小老师实力强大，数学汤老师的班第一名，语文禹老师的班第一名，这一班从荔阳师专毕业的秦老师教的还排第二名，电大毕业的汪老师这班排第三名。
他们在一种淡淡的失意中打发着青春的时光，在那些老教师们的夸赞中自我满足着。
教音乐的唐国东偶尔也加入打球和聊天的队伍。每当看到唐老师，禹蝶都会想起秦韵和寒蝉，他们肯定也会一起打球，一起聊天，聊得不亦乐乎。要不，寒蝉怎么连一封信都不给她写呢？
禹蝶对寒蝉的期盼就像久旱的晴日，干裂得地面都快要着火。
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收到寒蝉寄来的信，却意外收到了初中与她成绩并驾齐驱的青山同学写来的一封长长的信，他考上了武大，他在信中描述武大校园的繁华与神秘，介绍他学的水电专业将运用到哪些工程技术中；他反复夸赞丁老师真是一个名师，当年支持他上重点高中是正确的选择，他妈妈当年跑到学校反复叮嘱丁老师给他报考师范，这个儿子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弟妹三人，父亲身板不太好，读师范早点工作为家里分忧解难，多亏丁老师有前瞻性眼光，后来自作主张把他的志愿又改回到高中；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回忆初中与禹蝶一起去丁老师那儿为同学算分数的美好，他们男生有多少人喜欢禹蝶又不敢说出来，背地里叫她“山大王”“王母娘娘”，他也跟他们一起对着她起哄，不知道是否伤害了她的心；还说是从同村的秋蓉那里打听到禹蝶到了这里教书，秋蓉上了Z市的电大，冬华也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院校，齐雪和禹蝶的同桌兰如星没考上，回到乡里去了；青山说放寒假想来隆集乡看望禹蝶……青山的信充满欣喜与期待，禹蝶看得异常平静，伴着一阵阵的失意。
她给青山写回信，告诉他在家乡教乡下这些初中孩子是怎样的无忧无虑，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初中时代，她站在讲台上像他们当年的丁老师那样把满脑子的渴望与念想传递给台下的学生，希望他们三年后考进城里的高中，当然读师范更好，不过她当年不想进师范，直到现在还不甘罢休。她感慨一个老师就像一个孩子的神魔之手，把一个孩子的未来牢牢掌控在她的手中，青山你是幸运的。
晚上，禹蝶在日记里抒写着沉沉的忧郁，内心强烈呼唤着护佑她的蝉翼，她感到身上的羽翼与他心上的蝉翼时刻在同频共振，却在心里发誓，如果接不到他的来信，她绝对不主动给他去信；她又担心，要是贸然给寒蝉去信，会不会让校长发现影响他的工作起步，就更加坚定不给他写信。电大毕业的汪老师毛遂自荐担任学校的团委书记，她想改行从事行政工作，总是写信向城里的姑夫表达自己的一番宏大志向，说现在的女副市长是她今生追随的偶像，她抱定了改变命运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