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归入团队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宋)杨万里
日子在初来乍到的光阴里消磨着,日色慢悠悠地行走,一切都因了陌生而保持着严谨而友好的距离,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按着学校的统一要求行事,在各自的私人空间里享受着各自的小小快乐,满足着各自最初的渴求。
晨练跑操,做第三套广播体操,上课,除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体育美术音乐的课特别多,绘画跳舞唱歌,轻松自在,且行且珍惜。年轻的美术男老师三七分的发际好像被勾勒的一样清晰洁净,操着标准的普通话上课,在黑板上挥洒自如地一笔写下一个“永”字,激起所有人对书法的向往,满足着所有女生对美的渴望。
音乐老师振振有词地说,每个同学都要选一样乐器练习。禹蝶把父亲的二胡拿到了学校,入睡前躲在蚊帐里嘎吱嘎吱地让这个老古董发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刺耳音符,爸爸对音乐的热衷似乎在她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她生硬地按着爸爸教的手法,用食指按住第一根弦的第一格发出的音是“哆”,用中指按住第一根弦第二格发出的音是“瑞”,为了让音符发出自然连贯的旋律,五个手指必须要对应着二根弦灵活地交换……这样的对应比把文字对应在大脑的思维情绪里要难得多,似乎禹蝶的双手只适合抓住粗壮的树干使劲往上攀,却在这灵巧的管弦中移来动去显得无比艰涩。
她心中的那个影子的吉他声偶尔在晚修前的教室里飘荡,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那首时断时续的《南屏晚钟》被他弹的一天比一天欢畅中带点忧伤。
每每耳畔传来《南屏晚钟》,禹蝶都想去看看影子的脸却迟迟不敢侧过她的脸,实在憋不住了就用余光去扫一眼乐曲声传来的方向,那儿伫立着一个每天在她心里报到的身影,那无拘无束的模样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远,时而近,时而多情,时而冷淡。
秦韵的钢琴已经弹得如行云流水一般,都是校园流行的歌曲《春光美》。听说她每天吃完晚饭后都要去请教隔壁民师班一个叫唐国东的音乐老师,其实是民师班进修的代课老师,民师班学制两年,学完后回归以前的学校。那个留着三七分头的帅哥是全校公认的手风琴王子与高音歌手。有人说唐国东喜欢秦韵,主动教她学习专业的歌唱和琴法,让她的琴技和唱腔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达到了全班之最。
十月初,黎老师郑重其事地进行了投票选举班委的重要活动,这位留校任教一年的班主任摆出一副任重道远的神情,反复提醒,着重叮咛:你们要以公正的态度投出手中神圣的一票,你选的同学能够真正发挥其特长,为班级服务,为同学着想,敢于吃苦,乐于奉献。
晚修前,黎老师意外地走进教室,他总是微耸着肩膀面带着笑意,往讲台上一站,环顾一圈教室,那些吹拉弹唱的欢乐声即刻骤停,埋头练习书法和绘画的同学仍在继续之中,沉迷阅读的女生们一时还没有发现班主任的身影,猛然惊愕瞬息的安静,缓缓抬起头,微笑着与讲台上年轻的黎老师含笑的眼神略略对视了几秒,以表达未能及时迎接可爱的黎老师驾到的歉疚之意。
“谢谢大家自觉安静下来。上午投票的结果出来了,请这十位同学在第二节自习课到一楼的会议室开会。”
禹蝶很意外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其实她对这样的投票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在入学的这两个月中,她一直努力地与学校和班级培养新的感情,有时候她像个局外人观望着眼前的一切,陆海岚和孔庆国在班主任黎老师的宿舍出出进进,周晓泉和秦韵与体育老师经常说说笑笑,而她只会对着左邻右舍一些愁眉苦脸的同学,像个当家做主的主妇一样,絮絮叨叨地上前询问几句,安抚他们远离家乡的苦闷。
禹蝶不太想去参加这个班干部会议。
第一节自习下课,秦韵向她这边走了过来,她还没有跟秦韵说过话,不知道秦韵是不是过来找她的。
“禹蝶,我们下去开会吧?”秦韵嗓音细腻,语速不快不慢,吐词清晰,也难怪她唱歌好听。
“我能不能不下去开会,秦韵,我想请你跟黎老师解释一下,我不想当这个班干部。”
“你是说你不想当宣传委员吗?那我跟你个换职务吧,你当文娱委员,我当宣传委员,这样可以吧”?秦韵突然意外地兴奋起来,有点急不可耐。
“什么宣传委员呀?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要当宣传委员,我是说我不想当班干部。”禹蝶郑重其事地解释。
“我以为你不想当宣传委员,那我俩换一换职务就好了。”秦韵的语气中明显有些失望。
“我什么都不想当,就不去开会了。”禹蝶还在一团雾水里面,秦韵都知道谁担任什么职务了。
“这都是同学们投票选举的班干部,你要是不去不是让同学们很失望吗?更让黎老师失望,赶紧走吧,你看寒蝉和陆海岚都下去了。”秦韵这第一次正式和禹蝶说话,始终表现得很有耐心和热情,禹蝶开始觉得在秦韵面前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秦韵又转过身去叫周晓泉了,周晓泉随着她的叫声也站起来身来。
刚刚被黎老师点名的几位高票得主同学,都依次在往教室门外走去。
秦韵看她没动身又折了回来叫上她,一边走一边说:“你要是不想当宣传委员,就跟黎老师说跟我交换。”秦韵的耐心与热情让禹蝶暗生几分疑虑。
“寒蝉以全班最高票担任班级团支部书记,陆海岚票数第二任班长,孔庆国担任副班长,秦韵以音乐姣姣者获得女生最高票担任音乐委员,禹蝶以女生第二票担任团支部宣传委员,周晓泉担任体育委员……请每个人表一下决心,说说今后如何开展工作。”黎老师的声音带着和善。
禹蝶认真听着同学们的发言,她还不知道宣传委员是干什么的,在初中她当过文娱委员,当过学习委员。
“禹蝶,你来说说如何开展你的工作吧。”她还在纠结之中,听到黎老师笑盈盈地面向她,响亮地喊着她的名字。
“对不起,黎老师,我还不知道这项工作是干什么的……”她刚开了半个口就一片大笑,她还没顾得辨别那笑声的好与不好,就立刻被可爱的黎老师打断。
“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宣传委员归属团支部,由书记寒蝉组织开展工作,你们相互协调合作就好了。”
黎老师比秦韵还有耐心,让禹蝶的羞愧油然而生。
禹蝶的半句发言被眼前的笑声和黎老师的热情给完全阻断,就没有再说话的机会了。刚才秦韵反复对她提到的交换班干部职务的事情,她完全无法提起,她也不能提起。她知道自己是个音乐白痴,虽然上初中当过文娱委员,但那只是按学习成绩分配的,至于会不会唱歌就另当别论了。
再说,在师范这样多才多艺的校园里秦韵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文娱委员,吹拉弹唱,样样拿得出手。加上她母亲本来就是县一中的老师,对她的音乐熏陶和艺术培养远远比禹蝶这些农村孩子启蒙得早。
她抬眼瞟了一眼旁边的秦韵,秦韵的脸上飘过一丝黯淡,一丝沮丧,难道秦韵想归属寒蝉的团支部?
会议结束后,寒蝉让团支部的四个人留下来讲了各自的工作职责,特别对禹蝶说了一句:“你是宣传委员,就是要发动班上的同学向学校广播站投稿,把学校和班上的好人好事宣传出去。”
禹蝶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那一刻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影子不再那么飘乎不定,她也没有觉得一个多月以来的这个影子仅仅只是个影子了。
秦韵挽着周晓泉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与开会前对禹蝶的态度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