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年机
张文书老人经常接到邻居家的老人给他打来的电话，这让他有点苦恼。他不想和邻居聊天，他的手机还要等待他的儿女们来电话或微信视频呢。
但他不能拒绝，他知道疫情期间，大家很少能见面，只能通过手机聊天进行沟通。想到此，他就任由邻人给他打电话了。
他的手机从早上天不亮就开始响了，他总是感叹一声“总是有人比我起的早。”
每天早上，张老汉总是边做饭边聊天，有时做好了饭忘记吃，热饭放凉又热，热了又凉，一顿饭要吃到中午。这样，他的午饭也省了。
“咱们的老年机好像比学生的智能手机用处还大，没有它真不行呢。”一个邻居对张老汉说，她是一个比张老汉还大一岁的老奶奶，她每天都要和张老汉聊天，至于聊什么，她要看张老汉喜欢什么样的话题，有时她在电话里教他做饭就聊一上午。
“有了手机也会耽误干活，光顾聊天了，连饭都没时间吃了。”
听张老汉这么一说，对方才感觉到了张老汉时间的珍贵，最后说了一句“不打扰了，明天再聊。”
“还聊啊，”张老汉挂了电话总要来这么一句，“明天我可没时间了。”
心里这么说着，明日复明日，他接到了电话总是不好意思拒绝，对方聊什么，他就热情地接着人家的话，滔滔不绝。
别人还以为他一个人在家孤独呢，所以总要和他多说上几句。
张老汉的手机有时总是忙线中，这让他的儿女们都很纳闷，还以为老父亲遇上了什么黄昏恋，彼此打听，都说可能吧。
大儿子回来了一趟，是受众姊妹委托，专门来看望父亲，探视一下他们猜测的所谓“黄昏恋”的。
大儿子看不出什么来，只好直接问父亲：“最近是不是有哪位阿姨喜欢和你手机聊天？”
“就你隔壁的黄大妈。”
“隔壁？黄大妈？这么近为什么不来家里聊？还浪费电话费？”
“这不疫情吗？”
“村里又没有疫情，下次让她来家里吧。”
“人家怎么好意思来家里？”
“你是说要明媒正娶吗？”
“什么明媒正娶？”
“你们不是在恋爱？”
“臭小子，什么恋爱？你以为我们是年轻人呢？”
“老年人也可以恋爱啊？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我替你求婚去？”
“人家黄大妈能看上我？又老又丑。”
张家艺听父亲这么说，猜想，他是真的恋爱了。怎么办？他第一个想的就是和张家萤打电话，商量这件事到底怎么办？
“爸，你心里没有我妈了？”家艺试探着。
“谁说的，我经常梦里梦到她，她一点没变，我已经老了。”
“那你心里还装着别人？”
“你说你黄大妈吗？哪是我心里有她，是她天天打来电话，问东问西的。估计她的电话没人可打，她的儿女都在身边，和她关系又都一般，她只好给我打了。”
“你不喜欢她？”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算不上讨厌，就每天接接她的电话而已，总比接别人的强点，不接她的也要接别人的，反正自从咱们村老年机多起来，家家老人几乎人手一部了，我的电话一天不闲着，总会有人打来电话。”
“他们打电话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挂了，不然，我们有事也打不进来，还以为你恋爱了呢？”
“就你黄大妈打电话时间长，她能说，我都被他传染了，和她说话停不下来。”
“那说明你们看对方顺眼，不如让她来家里聊。”
“那怎么可以。她一个孤老太太，我一个寡居男人，都没了老伴。”
“有老伴的还跟你们聊天吗？没老伴的才孤单，有了黄大妈来家里玩，我们也就放心了。省得担心你生病了没人发现。”
“不用担心，我没有老年病，一个人过日子完全没有问题。等我真的不能独立生活了，就得靠你们儿女，把我推给黄大妈算怎么回事？”
张家艺听了父亲的话，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和黄大妈能聊得来，别的没想什么。如果你愿意，我这次就接你到我家去住一住，不适应你再回来。”
“那怎么行，我走了，谁跟你黄大妈聊天啊？我俩几乎每天早上都聊天，她正教我做饭呢。”
张家艺看着父亲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觉好笑。到吃午饭的时候，父亲做了一桌菜，父子俩还喝了村里老陈家酿的高粱酒，真正的高度白酒。
张家艺因为开车，好久没有喝酒了，可他拗不过父亲，难得回来一次，父亲终于找到喝酒的伴了。
张老汉喝了多于儿子两倍的酒，他心里明白，儿子提及的那个黄大妈黄花姑娘一样的在他醉眼迷离的眼前晃动。也许这就是黄昏恋吧，张老汉想，如果今天家艺不说，他一点没有往那方面想，经他一说，自己分析到：黄老太也许对自己真的有意思呢？不然为何每天天不亮就打电话，每次都没话找话说。
儿子在父亲的热炕上睡到太阳落到西山才醒来，他没吃晚饭就上路了。他要赶在新闻联播之前回到市里他的家，那是他们家晚饭的钟点。
儿子走后，张老汉第一次给黄大妈打去了电话。他起初语无伦次。黄大妈更是受宠若惊。
“老瘸腿的，这前你找我有事啊？不晌不夜的，闲得慌了？”
“那前不能打你电话，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了？你每天打我电话都有事啊？你个老玩意，还挑我理了，你打扰我那么多次，我都没挑你理呢？”
“你挑啊，你怎么不挑啊？看把你能的？”黄奶奶的口气第一次对张老汉这么强硬，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我不挑留着你啊，你等着，我慢慢挑。”
“没那闲工夫，我要做晚饭了，你不想做就来我家吃。”
“你还是来我家吧，我家做饭的食材多，不信你来看看，我大儿子今天来了，买了好多东西，我一个人哪吃得完。”
“我才不去你家呢？谁知道你是不是一只瘸腿的黄鼠狼？”
“放心吧，只要你来，我准保不变黄鼠狼，我是只老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