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定基石：回顾早期情感发展的里程碑

现在我们简单回顾孩子的早期发展。如我之前提过，孩子在小学阶段已经掌握或者仍需要掌握一些核心情感能力。他们首先会在幼年接触这些能力，在小学期会加以修正及巩固。如果这些情感能力未能被掌握，那么孩子在上学期间将会碰到各类问题，他们的发展会延后。这些需要被掌握的能力构成了基本情感里程碑，所有未来的情感发展都以此为基石。

● 安全感，观察及倾听的能力，保持冷静

所有孩子，包括学龄孩童在内，都要学习的一个首要能力是：保持冷静，自我约束，同时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兴趣，并投入环境。也就是说要对周围的人、物体、景象、声音、味道、动作，保持兴趣，留心注意。

对孩子来说，对这令人兴奋的世界留心注意的同时要保持冷静、约束自我并不容易。通常而言，孩子在出生头几个月便开始学习这项能力。到三四个月时，婴儿就应该专注于他所触摸到、看到以及听到的东西，而不失去控制。有些宝宝很自然就会笑，发出咯咯声。接纳景象、声音，睡眠规律，进食容易。而有些宝宝却不好伺候，而且为数不少。除非以某种特定方式，他们不喜欢被触摸，有些声音让他们不安，亮光让他们大哭。他们注意力容易分散，常常腹绞痛、爱挑食、易急躁不安。当他们长大一点，如果鞋子不合脚，或你给他们画的脸孔上鼻子画歪了，他们往往会闹别扭。在学校他们可能无法集中注意力听课，因为教室里的声音和人影让他们分神。

孩子上了学之后，家长往往会更关心他们是否学会了写字、算数。但是如果孩子有学习障碍，我们首先要关心的不是他的学习，而是他的专注力和自我约束力。如果孩子这方面能力欠缺，那么我们要帮助孩子开始培养加强。你不能跳过这些关键的内在里程碑。在他学会如何观察、倾听及保持冷静之前，逼迫孩子写字或算数没有任何意义。

● 和睦相处：让人感觉温暖和亲密的能力

内在安全感可以让孩子注意力集中，也给予孩子温暖、信任，可以亲密地与大人和同伴打交道。通常情况下这项能力在婴儿4～6个月时达到一个初期的高峰。父母满怀爱意对着婴儿柔情低语，婴儿观察父母的脸部表情，咿咿呀呀，以自己特有的热切回应他们的笑容，表达欢喜。我们也会看到，7岁的小孩独自在座位上写作业，当老师面带微笑地走近他，他会向老师打招呼，并骄傲地向老师展示自己的作业。同样，12岁的小孩在课间休息时踱步走向朋友，把胳膊随意搭在朋友肩上，开始和他们聊天玩笑，嬉戏打闹。

有些孩子无法以温暖、信任的姿态和他人相处，渐渐被孤立，甚至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他们通常冷漠离群、满腹怀疑，或者总觉得可能被羞辱。他们做决定时也许只信赖自己的想法和经历。因为不信任他人，他们通常我行我素，沉浸在自己的感官、感受及想法中，某种程度上，他们可能逐渐与外部现实隔离，与逻辑和客观的世界脱离。

孩子若是与其他孩子或大人合不来，则无法应付一对一的关系或者群体关系，他们必须要克服这一基本挑战才能进入下一个发展阶段。因为在他们生命早期，大多数的能力学习包括洞察、直觉、原则，都在和他人建立关系中学到。所有将在稍晚阶段掌握的抽象概念都以他们早期学到的概念为基础。如果孩子还不具备与人相处的基本能力，他们所学的东西多半将被弱化，遭到破坏。以简单的时间概念为例，从根本上来讲，时间是一个情感概念，因为等待需求被满足，或者迅速得到你所想要的等体验，都与时间有关。孩子早期对时间具备情感意识，有助于他们以后理解时间的抽象概念。

● 有意识的无声双向交流

第三项基本能力以前两项为基础（在你和他人交流之前，你必须学会专注，与人相处）。从很小开始，孩子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行为、面部表情、身体姿势等学习使用和识读所传递的信号。在6～18个月期间，孩子交流的能力在不同的阶段连续展开。首先孩子只能通过非语言信号交流，但是他们会以微笑、皱眉、手指比划、扭动、摇摆、咯咯笑及大哭进行丰富的对话。到18个月时，孩子通常很擅长解读非语言线索。例如，当爸爸妈妈下班回家，孩子们能从他们的面部表情或体态姿势得知他们会不会蹲下来跟他们开心地玩，还是要大发脾气。18个月大的孩子知道父母的情绪高低，并且能够做出相应反应。在孩子学会说话之前，他们能够通过姿势、面部表情、身体语言交流，并理解生命中大部分的基本主题：赞同、表扬、爱、危险、生气。例如，他们能快速地对一个陌生人做出判断：他是个安全、可靠、乐于赞同的人，还是危险、挑剔、习惯否定的人，然后根据情况选择回应。

当然，在后期阶段，言语会强化这些比较基本的交流方法。但是即使没有语言也能迅速直觉地判断形势，显然是以后人生中十分关键的能力。大一点的孩子和成年人都依赖这个更快捷可靠的方式来判断他人，传递意图。举个例子，如果一个散发威胁的陌生人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靠近你，对你说：“小妹妹，我是个好人。你能过来告诉我几点了吗？”此时你不会只听他的言语，你也会观察他的非言语信号——表情、声音语调、身体语言。

有能力运用并了解非语言交流的孩子，在理解人类互动和交流的基本方面，要比不会的孩子表现好多了。他们在学校往往更具有合作意识，上课更专注。他们能察觉到非语言线索，弄清其他孩子或许搞不懂的状况。非语言沟通有困难的孩子，在学校和朋友相处时都有可能十分艰辛。例如，如果老师警告学生：“你们最好给我听话点，我没心情和你们瞎搅和！”如果一个5岁的小孩欠缺解读和回应老师的非语言线索能力，他可能会看着老师严肃的脸孔说：“哦，他是要来找我算账，我最好先攻击他。”于是他可能会开始扔铅笔，躲在桌子底下，或做出些其他出格的事情。另一个孩子读懂了这些非语言线索，可能想：“哦，戈博老师今天心情很不好，我最好专心上课。”而另一个孩子可能会把老师愤怒的表情解读为“老师认为我很好笑”，于是继续向同学扔纸团。莫妮卡匆匆跑过安娜去排队买午餐，安娜就此得出结论“她在生我的气”，尽管莫妮卡仅仅是饿了，并没有生气。孩子解读不出非语言线索，可能会曲解或误解线索，容易偏离当下情境，上课走神，因为挂心着发生了什么，或什么事会发生在他们头上。他们学业有困难，通常是因为他们还在努力学习解读非语言线索，试图弄清楚讲话人的真实意思，而不能充分舒适自在地专注于课本。我们将在后面一章再进行有关讨论，但是现在的重点是，孩子在人生早期学到的解读并回应非语言线索的能力，极大地影响了孩子在小学时期的社交及学习能力。

● 情绪概念

接下来孩子开始学习在脑海形成图像或者意象，将他们的愿望、需求和情绪转化成概念。他们会说“我要那支笔”，而不只是伸手抓笔，这就是在使用符号。当他们说：“给我那个东西”，“我很高兴”，或者“我生气了”，他们开始用想法或者概念（“我很生气”）来替代动作（拳打脚踢），我们看到能力开始在体现。他们不仅仅在体验情感，也是在体验情感概念，因此他们可以把概念转化为语言，或是玩假扮游戏。孩子运用概念，组织语言来传递他们的感受、需求及打算。

这项能力带领他们进入一个全新的挑战世界：他们开始学习把大脑、身体及情感合而为一来运用。在上小学之前掌握这种交流能力很关键，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既能明白他人的言语，也可以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情绪概念是前提，以此为前提，孩子们得以理解人际关系，知晓操场上进行的活动，也能听懂老师讲的故事，明白数学原理，以及清楚观点争辩时内在的基本逻辑。

在孩子玩假扮游戏时，我们能看到孩子在使用情绪概念。例如，他们会想象娃娃们在拥抱、打架，想象自己在为探险者寻找火箭船。这种幻想和想象的能力很大程度上为将来的创造性打下了基础。当孩子被要求编故事，或者去理解其他孩子的感受，或者去理解老师讲的故事的意思时，其实他们就是被要求在运用想象力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思维。

许多孩子包括很多成人使用这方面的能力持续存在障碍。他们把感觉和想法等同于行动：“如果我这么想，我就这么做。”他们可能会避免假想的游戏，或者说出心中的感受。他们害怕，一旦承认这种想法，他们就会采取行动。通常情况下，我都发现，难以控制挑衅行为的孩子通常在表达自己的感受及组织语言表达情绪想法方面有困难。他们会直接采取行动，用打、咬、推等动作来释放他们的感受。有时孩子的内心焦虑和冲突也会导致这一障碍。而有些孩子根本不具备首先选择表达情绪的能力。他们还没学会在脑海形成感受及想法来延后或衡量行动。他们不能鉴定并归类自己的情绪及感受，因此也就不能在这些情绪上面停留太久，因此他们无法想出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不能鉴定自己情绪和意图的孩子通常只会想到用行动来处理问题。这类孩子在面临具有挑战性的情况时，更倾向于使用挑衅的方式来处理应对。

这个阶段，孩子会联结一切“属于我的”概念和一切“非我的”概念。以这种方式，他们开始区分内在的虚幻世界和外在的现实世界。他们能够使用“我与非我”的概念来控制冲动、保持专注及计划未来。“如果我对别人做了坏事，我也许会伤害到他，而且我可能会受到惩罚。”他们开始明白，世界是以这种逻辑方式进行运作的，行动会导致后果。

要在学校表现突出，孩子们要有考虑后果的能力，即要能想到今天的行为如何影响到将来，因为上学读书主要就是为将来做准备。晚上的作业对他们没什么意义，除非他们意识到其结果是知识增加，分数提升，父母老师给予表扬，并且自我感觉很好。他们要有能力忍受挫折，坚持完成任务，并且预先考虑结果。

具备了情绪思考能力，孩子会学到把他们目前的行为关联到将来。于是他们懂得了按照时间的维度组织他们的世界。“如果我现在不乖，10分钟后或者明天我会受到惩罚。”或者“如果现在我好好学习，明天我就会感觉很好，因为我开始知道怎么阅读了。”

假若一个孩子没有自我概念，也欠缺情绪思考的能力，他就无法了解概念与感受，行为与后果间的关系。如果他思考和行为时不会想到后果，那么做计划对他而言也毫无意义。如果他无法将“表现好”的行为与感受关联到受到表扬尊重，或自尊的内在感受，那么他为什么要好好表现？孩子若没有达到这个层次的情感发展，要他延迟“即刻满足”是很困难的。比如说，他想看电视就会一直嚷着：“我要看电视，我不做作业。”

如你所见，我们描绘了一幅情感线路图，其中标示了孩子需要掌握的能力，使他们能顺利进入小学生涯。这些能力现总结如下：可以集中注意力，知道自我约束，能够投入做事，能与人相处，能用简单及复杂的姿态交流，会使用情感概念进行情绪思考。孩子从二人关系进入到三人关系模式。接着他们进入同伴团体，掌握同伴关系间复杂的社交技巧。再接着他们部分进入有着价值观和标准的内在世界，学习同时构建内外两个实体：内在实体体现为个人价值、标准，以及稳定的自我意识；外在实体为来自社会与同伴不断变动的要求和经历。

孩子掌握每个里程碑的能力发展与如下几方面相关：孩子个体独特的生理特征（如反应及加工感官知觉及组织回应的方式），周围的环境，其中包括家庭、社区、文化以及孩子与照顾者和同伴在每个发展阶段的互动情况。这些情感里程碑可以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被掌握，不同的文化都有着各自独特的方式来帮助孩子发展核心能力。不要把这些核心能力及发展过程误认为具体的信念或概念，我们所谈论的是帮助孩子学会相处、交流及思考，而不是学习具体的信念。有必要强调的是，我们通过尊重每个孩子的生理及文化的独特性，帮助孩子达成其情感里程碑。

当然这些阶段并不总括整个线路图，而只覆盖了小学阶段。孩子在青少年期将继续学习如何在更为复杂的内在和外在实体间进行协调。但是一旦孩子掌握了这些基本能力，在家人、老师及朋友的帮助下，他们能自己解决生命中不断呈现的各种问题及挑战。为了说明掌握这些能力的价值所在，我经常引用多年前公益组织和平队招募成员的口号：授人以鱼，只供一餐；授人以渔，可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