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Hemerocal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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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如果我还没有带你走尽你要去的地方

08

如果我还没有带你走尽你要去的地方

如果我已没有火种点亮你书桌上的灯光

如果我没有找到蝴蝶兰

请你再给我来生相见的承诺

从正门出去,上了福佑路,我们打算从这儿走金陵东路,上XZ南路,到人民广场地铁站,估计也要走个大概半个多钟头。

在路上,妍从小时侯和一个小男孩打架的故事,一直讲到来到上海;

我从来到上海以后,转过三个小学,一直讲到进了大学。

“你的家人都在上海吗?”

“就我和我父亲。爷爷奶奶和外婆外公,小叔大叔都在嘉定。”

“看得出你都很喜欢他们吧?”

“是啊,从小他们看我长大的。”

“我有个姥姥在我出生前死了。”

“怎么这么不走运?”

“是啊。当时是更年期,老是东怀疑西怀疑的,后来受了精神刺激,喝农药自杀的。”

那时侯我突然意识到女性更年期综合症是那么严重,我决定将来一定给我老婆在更年期时买太太口服液。

“那你是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连她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不过还好,一回家还能看到很多人。特别想看我妈去,我一年多没见她了。”妍停了一下问我,“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

“我是五岁时我爸带着我和我妈来到上海的。”

“后来呢?”

“先是来到了南翔,住了半年,我妈就生病了。接着来到了浦东的周家渡读小学一年级,一年后又搬到浦东塘桥,又转小学到浦东南路,九岁的时候母亲回老家后就去世了,那时一年是一个人在上海过的,父亲陪母亲回去了,一年里奶奶经常来照顾我。然后搬家到了浦西又转学了,以后就是初中,高中,大学两年没考上,第三年中标。不过我真是很幸运,很感谢上帝。”

“没有这么来到上海,就没有现在的你了,也就不叫陆渐义了,这是历史的伟大之处,是吗?”妍对我笑了,“你该感谢你老说的上帝,没有他,我们不会认识的,至少是不会这样认识的。”

“是啊。”

“刚认识你的时候,对你没什么印象,而且在你面试后,几个部长对我说你是内定人员,我一向对内定人员没好感,你知道哦。但后来,我发觉你给我感觉是挺坚强的一个人。”

“是吗?谢谢夸赞啦!那我应该算是你的漏网鱼吧。……你不想你爸,你哥啊?”

“也想啊。老妈比较多点嘛。我那哥长得挺胖的。”

“从你的身材上,应该模拟不出你哥的形象吧?”

“那当然。不过他以前也挺瘦的,后来就一下子胖啦。你知道吗,有一次,我挽着我哥出去逛街。碰巧我朋友看见了,就问我:‘妍啊,你不是吧,他是你的男朋友,不会的吧?’把我哥气坏了,后来他说他再也不和我出去了。”

“你那朋友可真是直爽的可爱。”

“不过我哥挺好的。”妍说得开心了,笑了起来,“你也有妹吧?”

“是啊,我有个堂妹,还有个堂兄。当时她出生的那天,我和我弟弟在家打赌看婶婶会生个男的还是女的。我们都希望是个女的。”

“为什么啊?”

“我和他老打架,我们想有个妹妹么可能好点,否则三个打架找谁打啊?”

妍在我旁边格格地笑:“那倒是。后来呢?”

“回来后是个女的,不过一岁开始她就是我们三兄妹里最凶的,还咬人。这还算好的。后来,家里养了一条狼狗,她也咬它。”

“哈哈……”妍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厉害的角色。不过我小的时候不比她差。看到我脸上的这个疤吗?”妍用左手把左半边的头发顺到了耳后,用右手指给我看她左脸眼睛下一寸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疤,我看了半天才发觉到,然后放下手,“小时候和一个男生打架,被他抓的。”

“啊?你揍他了?”

“那当然,我可比他厉害,我有指甲嘛。后来,我每次见到他,他都让我看他脸上的疤再和我打招呼,我也让他看。”

“还好你小时侯和我妹妹隔的远,否则我想我小命不保。”

走到高架下面,我们停了下来。

“走到哪儿了?你眼睛好不好啊?”孜妍问我。

“眼睛是好啦,不过是路盲。这儿应该是金陵东路了吧。”

“你知道就好,就怕到时候你也不知道,再把我卖了。”

“怎么会呢?”

“你眼睛多少?”

“一个5.2,一个4.9,哪个是哪个倒不知道了。你呢?”

“都是5.0的。”

“我记得以前你说你眼睛不好。”

“是说你金工实习时候吧?我这个人走路不看人的。”

“这点和我很像啊。我是低着头走路的。”

“不过我的眼睛是斜视的。”

“恩?”我很惊讶的看着她,“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是小时侯嘛。后来矫正了。”

“现在看上去很不错嘛。”

“那当然啦!否则就这样了。”妍向左侧过半个身体,然后头向右侧过一点,用眼角一种很阴险的眼神看着我,不小心一缕黑发滑落到面前,样子很酷。

我觉得很酷,但没说。孜妍开心得捂着嘴笑了,在我面前跳着走……

走上了XZ南路,一直走就到了人民广场,我们从地下商场入口进去。

在地下商场里,我们看到一处手机挂件,每个挂件上都有一个字。

我让妍一起找找看,或许可以找到她的名字,妍说不会的。我们挑了好久,总算找到了妍的名字,买下送给了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妍端详了好久,很高兴地收下了。

我们到处都逛了一遍,然后找了个咖啡座,打算坐了下来休息一会儿后做地铁去浦东滨江。

“要咖啡吗?”

“不,我不喜欢咖啡。我要橙汁。”

我要了杯菠萝汁,也倒不是我喜欢菠萝汁。我原本想要咖啡,但想想在一个女孩面前大喝她不喜欢的液体,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所以就选择了折中的果汁,不过味道还可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买车票哪,二月初。”

“为什么不早点回去?”

“还有点事没有做。等我做成了,我再告诉你,现在别问哦!”

“行,行。哎,你这儿应该来过吧?”

“好象来过一次,比较早,和朋友一起来买东西的。”妍端起杯子,“你好像很会到处跑的嘛。”

“是吗?现在好了很多了。大一跑的地方可多了,基本上一有空就出去到处玩。”

“我觉得你很特别哎,你以前告诉我你有时一个人出去旅游吗?”

“也并不是喜欢这样,主要是找不到人。本来还有个朋友可以经常玩。现在好了,他跑加拿大去了。但如果让我天天和别人去泡网吧聊天,我可没兴趣。而且好象天生也喜欢到处溜达。”

“哎,这样啦。我这次回去给你介绍一个苗族的姑娘,给你做女朋友吧?这样你就有伴啦。”

“你少来。”

“真的很漂亮的,你见过苗族女子吗?”

“有幸以前有个同学是苗族的,长太高啦。”

“怎么样?”

“大小姐!记得这样的介绍你以前好象也和我说过的。”

妍格格的笑,什么都不说。

“你走得累不累?”

“不累,你累啦?”

“不是,不累的话,我们走吧?”我看了下表,已经是下午2点半了。

“你想走了?”

“我怕你觉得无聊。”

“没有,这儿休息不错。”

“到三点走吧。”

“好。”

其实可以在地下商场里直接走进地铁的,但由于错综复杂,我也就来过一次,结果我们绕了个地上地下地兜了个圈。妍说:“看来和你出来,我们都该先熟悉一下地形。”

“我不跟你瞎掰。贫嘴!”

到了地铁里,妍买了票,我们下到地铁,刚下去走在楼梯上,我就感觉这下又错了。低头一看,这儿是一号线,我忙又带着她上来往另一头走去。

孜妍侧着头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今天感冒,所以状态不是最佳。”

“你这个大路盲。你感冒没好?”

“没事,有一点点。传给你,你会怪我吗。”

“我身体很好的哦。”

我们在地铁里,找了一处广告牌的末段站定。“我打赌这个位置一定是门口。”

“要不是呢?”

“不会的。如果不是的话呢……我们就走过去嘛。”我笑了起来,但这儿的位置应该没错,我坐地铁时注意过几次,车门的位置都是在地上广告箭头偏左的地方,而现在我脚的位置正好是这儿。

“这叫打赌吗?”

“和你开玩笑,不过应该不会错。”

妍又做了刚才那个很酷的眼神,斜着眼睛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我的眼睛有散光,你这样看我,我看不见的。你是什么时候发觉你的眼睛有斜视的?”

“散光好象是老了才有的吧?”

“可能是吧,不是很清楚。”

“我的眼睛嘛。是在小学时,我坐在前面的位子上课,上课的时候老是这样看着老师。”妍又侧过身体做了那个很酷的眼神,“然后就被老师发觉啦。他们就说:‘咦?这个孩子怎么这样,用这种眼神看我?’然后找我家里人告状了,后来发觉原来我是斜视,就去矫正啦。”

“蛮好玩的嘛。还好是矫正了,否则会有很多误解的。”

“你的散光看出去是什么样的?”

“就是看见排列相同的东西在一起就数不清了。”

“啊?这么严重啊?哈哈,那……”妍伸出两个手指,放到我面前,“这是几个啊?”

“你别这样,你看,这么多人在,你小声点!”我看见周围有些人在看着我们,我忙看看她的手指,“当我二百五啊?”

妍放下手,还笑:“那是怎么样的?”

“比如一个目字,它里面有几划我数不清。”

这下妍可捂着嘴笑出声来了。

“陆渐义,你要是现在掉地铁里了怎么办啊?”

“啊?”我想不出她怎么想到这个,“杨孜妍,你咒我!”

妍格格地笑了起来:“是啊!没事,没事,被我咒过的几个朋友都活得好好的!”

“有这事?”

“真的真的!”

“那你记得把我的包拿回去,算是遗物,相机呢……”

“我会扔给你,做个摄影鬼去吧!”

“……”我真是没话说,“就这么着。”

妍快笑弯了腰。

这使我又想起来以前也有一次,那次是在她用手机比喻我猪八戒的以后,我给她一条短信,

孜妍对我说:“我元旦很忙,你去吧,希望你能早去早回。”

“好的,那你等我出狱啊。”

“我会经常来看你,你要保重!:)”

车来了,门,在我脚边。

我问妍:“信不信我?”

妍说:“我考虑一下。”

车厢里的人很多,没有地方可以抓住手,我勉强可以够到左边的一根竖着的金属棒,妍在我右边,没有地方抓,她拍拍我,对我说:“到时候我抓住你啊。”

从人民广场到东方明珠一共三站,途中又上来了不少人。后来,我们发觉同我们一起上来站在我们面前的一对夫妻原来是聋哑人,他们正用手语交谈。妍正注意着他们,目光很安静,同刚才装出来给我看的很酷的那种判若两人。像一个聆听清晨鸟儿歌唱的孩子,依在自家的门口边,静静的。

我莫名地被感动了。时常我都会被她一些无意的小动作感动。

妍发觉我看着她,冲我笑了笑,示意我看。我点了点头,告诉她我也看到了。我侧过头对她轻轻地说:“有兴趣学手语吗?我们以后用手语说话。”

妍看着我笑了,没有回答,又看着他们。妻子拥抱在丈夫怀中,他们的耳边什么都不会再有。

地铁很快就到了东方明珠站。

我们先到了国际会议中心下,因为原本想去滨江花园的,后来在经过的时候突然都不想去了,妍说要我带她熟悉一下浦东,因为她可能会在浦东找工作,所以现在先留点印象。

会议中心下好象正在给什么电视剧拍一个镜头,于是我们站在大草坪上看了一会儿,我乘机在草地上拍了一张风景照片,我想乘今天出来拍一些日景等妍回去的时候给她。因为恐怕将来也不会再有机会。本来想给她也留影的,但她一直坚持不肯,而且要我保证。没办法,平常也经常做小人的,但在妍面前,实在下不了手。

妍好象看出了一点什么:“走啦,去别的地方吧?现在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去东方路,然后去蓝村路吃晚饭,怎么样?那儿的火锅可是浦东有名的啊。”

“好。听你的,这下跟着你走,你不会在浦东也显露路盲风度吧,可别把我卖了啊?我这儿可真是只来过陆家嘴金融贸易中心一个地方,而且就一次,什么都不认识的啊。”妍从来不让我在关键时刻尴尬。

“来吧,妹-妹-,跟我走,舍不得卖你的!”

我们往回走,来到刚才地铁出来的对面车站上,本来想等623路直接去的,等了半天都不来。最后干脆随便跳上一辆车往张杨路方向去了。我知道这儿的车大多是往那儿去的,还有的都是往浦东大道去的,如果是停在浦东大道的话,也方便的很,那儿的车我都坐过,大多数都能到东方路。

我突然感觉妍说我是一个感性的人的判断是正确的。而一直以来,我都是很相信她的。

我们在张杨路下了车,没走几步,她就停了下来。看了看马路对面,对我说去一下洗手间,我陪她一起过去后,看见是移动型的,她就改了主意。我想可能是里面的环境不好,因为我没有去过这样的WC。

过了马路后,我带着她走进了一家CLUB,当然我只是去找洗手间用一下。她有点犹豫,我带着她就上楼,拐了几圈,总算找到了。

我在走廊里等她。

在下楼的时候我说:“等我们都工作以后,有机会要过来。”

我和她一直从张杨路走到峨山路,一路上,我告诉她这儿周围的几条大的交通线,和东方路这儿的几条主要交通线路。

五点左右,我们走进了刚新建成的塘桥公园,那是一个公益公园,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正看到一对老人从桥头走下来,他们的右侧有一点红色的夕阳。我拿出相机,妍说把这个景色照下来,就叫夕阳红。

出了公园后,我们到达第二个十字路口,也就是蓝村路了,我打算就这儿吃晚饭了。我们沿着整条路走了一圈。妍告诉我,她们每次回家,都会经过一条和这儿差不多的街,不过她们那儿可以随处买到小吃,通常她们回家也就是这样一路吃着回去的。我说那这儿你可不能一路吃回去,这儿足有二十家的可全是火锅店。

孜妍说:“我可能回去了……”

“我知道啊。”

“……”妍没有说话。

“你是说工作?”

“可能吧。”妍对我笑了……

天明显开始暗下来了,我们走在浦建路上。

“你晚上怎么睡那么晚?”妍问我。

“你不是更晚,我晚上给你短信的时候很多时候你都是十一点半或者十二点才回来。我晚上自习回来经常睡不着,总好像有好多事没有做完,通常在一点左右睡着。”

“好像差不多,我也是的,每次从教室回来后也经常睡不着,失眠。”妍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看着我笑着说,“你知道感冒药吃了有促进睡眠的作用吗。安眠药我当然不敢乱吃,所以我睡不着就吃几个感冒药帮助睡眠。有的时候,会很想和上铺的室友一起睡。”

“你……”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里难受的很,“感冒药的副作用很大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妍低着头不说话,微微地笑。

“要爱惜自己。”我感觉声音一下子轻了。

我们一直走到六点,在逛街的时候,我们看见过两次运钞的防弹车。第二次,妍指着一个手握霰弹枪的彪形大汉,又和我开玩笑:“今天老看见他们,跟你有没有直接关系?”

“应该不会吧?”

“万一你被他们的警车带走了,怎么办?”

“…好你…又来了!”

“真的,真的!”妍拉了下我的袖子,看上去她的表情很认真的样子。

“……那就老样子啦,‘白白,走好!’完了带走我的遗物。”

“嗯。”孜妍认真地点了下头,看着远处的灯。

在六点的时候,我们挑了两家火锅店,刚坐下我又拉着她出来,妍说我有毛病。我说,是你说环境别扭,我们来花钱的,当然挑个满意的。因为,刚坐下后,孜妍说她觉得刚走过的一家比较漂亮。

在饭桌上,我们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学习生活,天南海北。我们的桌子左边有一群中学生喝得酩酊大醉在骂娘,几个和他们一起的女孩子也发疯地叫。我问妍是不是那次她也这样,妍说一开始有点,后来睡着了,被背着回来不知道。

中间我去了一次WC回来。这下不巧,我又看到她用手机发短信的时候也正好让她看到我。

“你的是T1988,29……”

“是T2988。”

其实我也并不想打听或者搞清什么型号,只是让她知道,她不必在意。

后来我又听到音乐声,我看了看她,想从她的表情看我是否听错。

“是我的手机。”

“为什么不接?”

“……不去管它。”

妍看见我用左手拿筷子,就问:“你是左撇子呀?”

我说不是,只是左右手都会罢了。但我倒是右手不会刷牙。妍笑了。

我换过右手来。

她让我说有没有看出她有什么不一样。

我细细地看着,发觉她拿筷子的右手只用了拇指和食指,虽然不自然但很轻松。

“我不会用筷子的,你没看出来吗?”妍做了一个夹菜的动作给我看,“我的同学都发觉了,你没看出来吗?”

我模仿她的动作用右手的两个手指夹菜,结果试了几次都觉得很费力。

妍看着我笨拙的动作,捂着嘴笑,说:“学什么不好呀,学我不会用筷子!”

“我只是觉得这个动作很酷。以后我教你拿筷子?”

“好啊!那我以后教你右手刷牙?”

“好啊。”

可能妍是想让今天变得简单,只此现在成为她个人的生活,也或许是想让我感觉纯粹。也或者……那些理由我不会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一种想有彻底自己化的生活,但不免都会让生活学习工作所打扰,也可能只是个人一时的一种想法。妍也可能是不想让我觉得有人在打断她和我的这次闲游,让我安心点。

我不知道。这也是我现在所不愿想的。

我们一直坐到晚上八点。

晚上,我们又来到了黄浦江边。

除了路灯和建筑物周围的霓虹让我感觉这儿是城市,连路上的行人都几乎不见。

我们沿着世纪大道走着,很远就能看见东方明珠那璀璨的彩光。

“这儿真美!”妍深深吸了口气对我说。

我因为喝了点酒加上感冒,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有点头疼,下车后总算好多了。孜妍在车上很担心地总想把我送回家,或者送医院。

妍还一直问我怎么样了,她说让我回家吧,她自己能回去。刚才在喝酒的时候,我给她倒得很少,她说感冒喝酒会不舒服的,我也没在意。

现在她又说:“我说会不舒服吧,不听。”

我说:“这下,将来一定记住了。”

我们走到快江边的时候,我说想给她在明珠这儿拍张照片,她还是犹豫,但没有说不要。

绕着明珠转了一圈后,在背对明珠正门的方向,我给妍拍了第一张照片,她笑的样子,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然后我们又来到能看见国际会议中心的一个拐角,我选了一个能拍见全景的角度,给妍拍下第二张相片,她在同样的角度也给我拍了一张。

你说:“唉,本来立场挺坚定的,想不到让你骗了,不过呢,早知道我就穿得艳一点了。”

“是啊,为什么不呢?”

我让孜妍摆个POSE。

她说:“才不摆POSE呢。每张照片都是笑的,要不,今天给我拍张哭的?”

“不好吧?深更半夜的,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不过,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你弄哭?”

你说:“你现在把我撇掉,我就哭啦。”

“那难办……”

……

天黑了,我们在东方明珠下走……今晚的风好冷,不过路灯很亮,不觉的那么的冷。还因为,我当作我这是在梦里……

她还是挺喜欢拍照的,我看过很多人照片上的表情,都让人感觉差不了多少。而妍每次的表情都有微妙的变化,而且不是刻意的那类。

我们走到了国际会议中心外的一块草坪上,我让她自己挑一个地方,我又给她拍了一张。妍看见我半跪着给她照相,说这个样子很好看,让我保持这个动作她给我照一张。

我问她,看见我半跪在你面前感觉是不是很好。

她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乘她没注意,我拍下了这个镜头。

后来我告诉她,这张照片拍得最好看。

我收起了相机,然后和她一起在沿江大道上慢慢走着。

深夜对我来说,是一天中最清醒,也是最怀念的时候,孜妍认识我后,也开始熟知了夜猫子的生活作风,这一点,让我很高兴。

孜妍唱起了歌。唱了几首,我都努力接上去了。

记得有一首是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孜妍说:“怎么我唱的,你都会啊?”

“碰巧我也会。”

半夜的黄浦江边,除了我们,再没有行人。

平整的马路反射着路灯的白光。看上去,像一条白雪皑皑的天道,伸展着肢体,去触及天边的大海,掀开天涯海角的帏幕,迫不及待地,想把太阳从床上拖出来。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计/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麽/当结果是那麽赤裸裸……】

妍又清唱了莫文蔚的《阴天》,我不会唱。

她告诉我这首歌叫《阴天》。

妍的声音很清新,像山上留下的小溪,很清澈,而且高音非常出色,柔和。

我们就这样一边唱着歌一边慢慢地走……

孜妍不再说话,一首一首不停地唱歌给我听……

我们越走越慢……

妍说我唱歌其实挺好听的。

我记得元旦那次我和几个部长吃过饭后去了卡拉OK,到那儿后我打电话给妍,让她也过来,这些部长以前都是她的部下,妍说不来了。那时,我告诉她我唱得难听。

我们看看手表,都已经十点半的,我说:“这下好了,回去都关门了吧?”

“没事,难得出来的嘛,晚点就晚点。”

“要是没有末班车了呢?那可是回不去了。”

“那就找个地方坐到天亮啦!”

“没问题吗?”

“以前和同学也有过通宵,不过没有跑到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罢了。你有问题?”

“我?你不是叫我夜猫子?怎么会那。”

“哈哈,好啊!那!我们就这样走――,如果没有末班车,我们就过江回来,然后就找地方坐到天亮?”

“只要你愿意,我陪着你。”

“只要你别走掉!”

我们快走到渡口了,由于刚才喝了些啤酒,我想找个地方上厕所,就让妍在前面等我。

我从后面跟上了她,她走得很慢,像在数走过的步数。我在后面看着她,她右手一前一后甩着手里的包,左手做着类似飞鸟翅膀的动作,步子也左右一摇一摆地迈着,像天堂里圣诞树旁一只悠闲的蝴蝶……

她应该听见我的脚步了,但她还这样晃悠着,我快笑了出来。她真得是妍吗?

她是千年前,我向上帝请求今生相见的那只红色的蝴蝶吧?

我走到了她的右边:“你在干什么?”

“一个人走,有点怕,这样走可以壮胆嘛!”妍看着我,甩着包给我看,淡淡的笑。

“……不好意思。”我不该让她等。

妍笑了,在黑黑的夜里,我就看见她半侧的脸颊是在笑的……

我被她的表情刺痛了心,鼻子酸酸的……

她在我心里时常是一棵既孤单又欢乐的山脚的野草,说不定她就枯萎了,让我措手不及的痛哭,但她枯萎了也还会是在那么无邪的微笑着,一张多么美丽的小脸……

到了渡口,妍买了筹码,她之前就不信才半块一个人,问了我两次。买完后还认真地看着我:“真的是五毛一个人啊?”我很想比划一个无奈的动作,但表达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妍笑了。

等船的人很少,妍要走到前面去,我说不急,她走了回来站在我的右边。在候船桥上等船时,我有一种预感:这样一天就结束了。

有点惆怅,所以一开始就没有说话。

妍也没有和我说,她在我左边不停跳着转着圈子……

我看着她,一下子开心起来,装作一本正的样子说:“安静点好不好。”

妍听见后马上站在我背后,捂上了嘴,站得直直的。

我差点笑出来。她半天不作声,我想是不是她当真了,忙故意找个正经的话题想逗她开口。妍看出来了,又用带着手套的手捂上嘴,一边轻轻摇头一边又竖起食指,还冲我眨眼睛,用很轻的声音对我说:“不要说话。”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但从那时起,妍就开始一直那么安静。

上了船,我们站在靠江面的船舷门口,面对着黑漆漆的江面。妍静静地看着水面出神。船开了,妍似开玩笑地问我:“你要是现在掉黄浦江里了,怎么办啊?”

“你不是会游泳吗?”

“不救。”

“那怎么办?”

妍做了个向水中摆手的动作。

“为什么?”

“……”妍站在我身边,看着江面。

快上岸了,妍突然对我说:“你以后要早点睡觉,注意别感冒,少吃点泡面,注意点你的胃……要不要我给你写张纸条,经常提醒你啊?”

“好,你写给我,我放在钱包里,经常看。”

江风很冷,我侧身站在了她的面前……。不知道,将来的日子,还有没有吹风的季节,还有没有晚夜的路灯,相伴我们的身影,随风共走。

到了车站,还有车。

我的零钱早用完了,妍突然责怪起自己来了:“都是我不好,刚才买筹码的时候,应该给他们十块钱的,现在好了,怎么办?”她给我一张整票,我说:“只好在车门旁候着找零了。”

妍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车来了,她打算放弃了,我无意地看了下票夹。

“……孜妍?”我发现了两个硬币。

“你是不是故意的?”孜妍瞪着我,松了口气,又喜又气的样子问我。

“绝对不是,我……”我想起来这是在火锅店付帐时找零留下的。

孜妍拿过我手里的硬币,把刚从包里找到的一张五元的塞给我,看我很疑惑,就说:“没零钱了吧?”

“哦。”我收下了,确实,钱包里就只一张百元了,零钱花了个干净。

“快上车啦,这下也省得我们等着找零了。”妍推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