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黄泉渡口
沐瑶伸手接过婆婆递过来的忘川水，捧在手中静静的看着，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那个自己率真烂漫不似现在这么卑微，那个自己无牵无挂活得逍遥自在，那个自己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那个自己是曾经她最向往的模样，喝下这杯忘川水，自己是否能忘却一切活成梦想中的模样？
“姑娘，你心事未了，这瓶水你先留着，或许今后用得上。”婆婆看出了沐瑶的纠结，也看出了她心中的不舍，她心中还有诸多事情不能忘却：“姑娘，这里是黄泉渡口，可以看到万千百态，看尽人情冷暖。”
沐瑶随着婆婆的目光，一同看向远方，在这里她确实可以看到不少的世间之情，怨憎会，爱别离，多少魂魄因不舍而落泪，多少冤魂又因愤怒而呐喊，她默默地走下了船只，不知不觉间竟走向了那黄泉的深处。
她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见这里的景色与氛围与别处似有不同，没有哭闹，没有喧嚣，只有一片安宁，只是这黄泉之中为何会有樱花？伸手将花瓣接在掌心之间，目光也随着樱花的飘零移向了远方。远处樱花树下，一粉衣男子椅座在树边静静的喝着酒，眼眸之中似有一些解不开的愁绪。不知为何，见到这番景象，沐瑶竟控制不出自己的双腿，朝着那份宁静走去。
“你终于来了”沐瑶刚一靠近，便听到男子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似乎还带有一些激动，一些欣喜。
沐瑶并未开口，只是默默地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那位男子，认真观察了一番，发现他并非实体，而是灵体。
“你不是她……”男子迎面走了过来，却在离沐瑶五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满心的欣喜瞬间又变成了失落：“三万年了，她怕是不会来了。”男子快速的将眼眸之中的忧伤藏了起来，伸手对沐瑶作了一揖：“对不住了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姑娘你身上的气息似乎与她相同，在下不小心错认，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无妨，是我唐突在先，打扰了公子的清净。”沐瑶尽量用自己最完整的声音将话说出口。
“姑娘你的嗓子。”那男子听出了她嗓子中的异样，“你可是喝了失言水？”
沐瑶苦涩的笑了笑，艰难的点了点头，那是她最不愿提起的记忆：“被人强迫喝下，不提也罢，只是不知公子口中的她所为何人？”从他的话语当中，沐瑶清楚地听到，他似乎等了那姑娘三万多年，为何那姑娘的气息会与自己的相同？
只见那男子温柔的一笑，眼眸中也是无尽的柔情，语气也如清泉一般清透柔软：“她是我一生中挚爱之人，若不是遇上我，或许她会有平凡而又幸福的一生。”
于是他便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记得当年，我随着性子在人间游历，人界是个很美好，很有灵气的地方，同一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再去就会有不同的景色。
我与她的初见便是在京城郊外，那时已是草长莺飞，郊外踏青的好时节。很多大户人家都会带着家眷出来游玩，只是不知是谁家的马受了惊，直直的冲我而来，当时状况紧张令众人皆是惊恐不已，但我知道以我的身手很轻松的便能躲开。
就在我准备闪躲之际，一个女子朝我飞扑而来，将我带离了那危险之地。见我脱离了险境，大家都去想尽办法控制住那只脱缰的野马，只有她定定的看着我，一脸的担忧问了一句：“公子，你没事吧，可有受伤？可有被吓到？”就在那一瞬间，我便认定了她，我知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眼万年。
后来我知道她名字——柳未央，是京城将军府的三小姐，为了能够更好的接近她，我便化身京城首富家的公子谢星辰，经常约她出来游玩。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拥有女子的柔美，也有男子的豪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刀弄枪也不在话下。自从她知道我会武功之后，更是经常来找我，让我教她习武。她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美，那风姿不输九天仙女，甚至更有韵味。
相熟之后没多久，我便迫不及待的向他家提了亲，没想到这门婚事他们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那场婚礼办得轰轰烈烈，婚后我们也是甜蜜有加，不久她便怀了我们的孩子。本以为我们会这般一直幸福下去，奈何谁都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当我接到查痕攻打九重天的消息之时，我便将她带到了凤族后山藏了起来，安排一个侍女对她贴身照料，并且设下了结界与外界隔绝。一是害怕她会被查痕找到将她连累进来，二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知道与查痕战斗是个持久战，若是她继续待在人界，怕是等我回去之时，她早已离开了人世，而我也想亲眼见到孩子的出生。
可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查痕最终还是找到了她，将她带来了战场。这三万年来，我日日夜夜守在这里期待与她的相遇，却始终没能等到她的身影。
“沐瑶见过星辰上神。”听完他们的故事，沐瑶心中感慨万千，或许这就是岺夜之前所讲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吧。“上神，或许我可以解答您心中的疑惑。小妖名唤沐瑶，曾经乃是千城桃林一枝桃花，因受了您的点化，所以才有了今日这番模样。”
沐瑶将常茂给她讲的故事原封不动的告知了星辰，因为喝下失言水的缘由，她若是再持续开口，嗓子便会有些火辣辣的疼，随手拿出笔墨细细的将故事写下，而星辰也不着急，耐心的等待她写下的每一个字：在您仙逝之后，常茂便告诉未央夫人您曾经在我的面前吐过血，并且那血还被我所吸收，未央夫人听闻便也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她的血滴在了与您同样的位置，口中还说道这便是我与你定下血的誓言，若有来生，她还愿与君成为夫妻，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羡鸳鸯不羡仙。
“她，真是这么说的？”星辰听完，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最后呢，她怎么样了？”
“最后，她也自尽随您而去了。”沐瑶尽量用自己最平和的口吻写道，果然世间情事两难全，不过他们曾经两情相悦，也曾度过美好时光，这也算是一件不幸之中的幸事吧。
“那我们的女儿呢？”
“她很好，在九重天大家都很宠着她，而她也成长成为了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上仙。”沐瑶提到岺夜之时，眼神也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毕竟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让她感觉的亲情的家人。
当然沐瑶也没有错过，在见到她写下岺夜过得很好之时，星辰眼里的温柔。也能清楚的看到，当他知晓岺夜成为上仙之时，他眼中那一点点的骄傲。
“上神，我和小夜之前在学院庆典之时，曾演过一个人界的话本。话本中有这样一个情节，两个相爱的人因为一些事情导致阴阳两隔，但是他们始终坚信若有来生，无论经历多少轮回总能相遇。”
许是这三万年间他一直在此默默等待，让他心中渐渐失去了方向，见到沐瑶写下此番话语之后，星辰瞬间眼前一亮，似乎见到了新的希望。也许是他太过于执念，总在原地等待所以他们才总是不得相见，或许她已经在前方轮回之处等他了三万余年：“小姑娘，你说得对，相爱的人不论经历几世轮回总能相见。”
待星辰说完话之后，他胸前的魄寒冰也开始闪亮了起来，“小姑娘，这魄寒冰在我仙逝之时便一直跟随着我，锁住了我四成的修为，你我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而你也受我无意间的点化修成人形，我也算你半个师父，现在我便将它们全部传授于你，六界今后的和平安定，还需你们这些后辈来守护了。”
在沐瑶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星辰便将他所剩的四成修为全部传给了她，只见沐瑶周身的气息也大为改变，变得似乎更加的纯净。
“上神”当沐瑶在星辰度完修为之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但却再也找寻不到那抹身影。只留下片片星光告诉她曾经这里有一位上神来过，沐瑶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会叫做星辰。
“小姑娘，你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愿你今后也能够坚守本心，只要信念足够强大，天命终将会给你反馈。替我告诉常茂和玄霜一声，这魄寒冰我不能归还，算是他们送给旧友最后的礼物。”空中飘来星辰上神最后留下的话语，周围的环境也不再似那般美丽，樱花树也连同星辰的离开也慢慢消失，只留下那一片火红。
多少红颜醉，多少相思泪，缘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上神，愿你在来世，三千繁世中，执伊人之手，与伊人终老。”沐瑶在心中缓缓的道出了她对星辰美好的祝福，虽然她知道他听不到。黄泉渡口，花开彼岸，你为她撑起这一树樱花，相信未来她会同你一起看漫山繁花。
正在她出神之际，耳边传来了婆婆的呼唤之声：“姑娘，你该离开了。”
沐瑶突然展颜一笑，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眼睛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从未有过的清明：师父，您的新婚，徒儿知道送什么大礼了。转身朝着婆婆的方向走去朝着她甜甜一笑：“谢谢，婆婆。”
九天之上，玄霜在为沐瑶专门修建的花亭之中独自饮着桃花醉，给怀中的汤圆喂着吃食，自沐瑶消失以后，汤圆都清瘦了不少，不再似之前那般圆润可爱：“汤圆，你要多吃些，不然等瑶儿回来该心疼了。”
只见汤圆闻了闻，舔了几口便又蜷缩在玄霜的怀中，汤圆也是一只很有脾气的灵兽，沐瑶不在这段期间，只有玄霜喂食他才会吃一些，其他人喂食它一律不吃，整只灵狐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而玄霜这段期间也每日重复着相同的事情找查痕，寻沐瑶，带汤圆。
“义父，瑶姐姐都消失近4个月了，为何您还这般淡定，为何您还要同凤阳举办婚礼。”岺夜愤愤不平的冲到了玄霜的面前，其实她早就想来找他理论，但义父他不是不在晟阳宫，就是自己被茜岚拦下，告诉自己义父肯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管义父是否会生气，也不再顾及茜岚的阻拦，执意冲了进来，因为明日便是玄霜和凤阳的大婚。
“二叔，对不住，我实在是没有把她拦住。”茜岚一脸歉意的看向玄霜，小声的说道。
“无妨”玄霜给汤圆喂完吃食，这才抬头看向二人：“此事已定，你们明日前来观礼便是，至于瑶儿，若是她不想出现，怕是无论再怎样寻找，都不可能将她找到。”
“义父，您不能娶凤阳，您知不知道凤阳曾经拿着姐姐送您的药囊去找过她，说那是您送给她的礼物，您知不知道姐姐听到此事之后有多伤心，您知不知道姐姐她有多喜欢您。”这是岺夜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这般不顾礼节的同玄霜说话。以前的她总会顾及长幼尊卑，虽然对义父讲话也算随性，但也没失过分寸，今日她是真的打破了这份束缚，口吻之中甚至还带有一丝命令。
这番“嚣张”态度倒是把与她同行的茜岚吓了一跳，但是见到岺夜这般模样，他的心中却不想再阻拦，只是退到一旁默默地守护了起来。
玄霜听闻凤阳拿了他的药囊之事，内心瞬间激起惊涛骇浪，他虽然心中早就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但却一直没有证据，今日从他人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他还是会震惊，难怪沐瑶当时反映会那么大：“凤阳之事你是如何知晓？”
“姐姐酒醉之时无意间说出，我也是才想起来。若是那天没有喝酒，她怕是永远都不会告知与我。”岺夜见到玄霜的反映之后，也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义父，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您，姐姐一直以为您心悦凤阳公主，所以便一直默默地守护着您的这份情，在凤阳公主受伤之时，魔界并没有所谓的护心草所炼制的丹药，那份给凤阳公主所服下的护心草，乃是她用自己的精血所炼制。”
听完岺夜说的话，玄霜再也无法安坐，起身离开，前往魔界。
“夜儿，这些事为何你之前都不曾说过。”在玄霜离开之后，茜岚见到有些颤抖的岺夜，不禁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
“姐姐不让说。”岺夜将头埋在茜岚的胸膛，泪水也从脸颊滑落在他的衣间：“若不是昨日心情烦闷去找白白喝酒，我怕是也想不起来，大哥你说，姐姐明日会来吗？”
“我倒是希望她不要来，明日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魔界之中，玄霜急不可耐的向君苍询问当年护心草之事，也终于确认了岺夜所言的真实性，若不是她今日来告诉自己，他怕是永远都被这个善良的姑娘蒙在鼓里。难怪当时明明有所好转的她会那般虚弱，难怪当时她的面色会变得那么苍白，她究竟默默地做了多少事。
“瑶儿特意交代过不让本尊告诉你，今日你前来找本尊，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本尊也没必要再做隐瞒。”君苍说完之后，眼里竟是满满的心疼：“她当时身受重伤，还坚持以血为引，情况危险九死一生。”
“在那之后，瑶儿可曾再来找寻过你？”
“未曾”
浑浑噩噩的回到九重天之后，玄霜似乎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梦中沐瑶一身红装，霸气的出现在了他的成亲大典，不顾众人那世俗的眼光，在天帝与天后面前，告诉天族众人自己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不顾那些礼仪规制，拉住他的手将他带离那火红之地，带离了那喧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