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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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深水埗警署

香港警察学院,前身为警察训练学校,不过大家叫得比较多的还是警察学堂,成立时间最早可追溯到1840年。

按规定每名获聘者必须在警察学堂接受训练后才能成为警务人员,像何家诚这样的在少警学习两年毕业后到学堂训练半年就能加入警队。

早三十年的时候只要中学毕业和会英文就能投考见习警督,随着报考人数增加,竞争也越来越大,现在何家诚进了警队也要从最低级的警员做起。

因为递交申请的时间比较晚,选择余地很少,离家近的油麻地、尖沙咀警署都已招满人,只能服从调剂,好在何家诚没有被分到太远的地方。

深水埗警署隶属于九龙警察总部,靠近金山郊野公园,离何家诚的家有些距离,不过新进的警员都有提供食宿,并不算大问题。

“你好,我想问下……”

“请问……”

几次招呼都没人搭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貌似行色匆匆,实际也没有干什么正事,例如去厕所的老头,如果没猜错,他应该还是去厕所,毕竟半个钟头里他已经去了三趟了。

再例如,捧着茶杯的长官,虽然警阶也大不了几级,但他拿茶杯小心翼翼浇花的样子像极了邻居大伯,于是叫人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转了几圈后,何家诚在一面职务墙前停下,搜寻到了一个有点印象的名字。

钟柏元,今年进来的警员都暂时由他统一管理。

他默默多看了两眼,将照片上的人记住。

墙上的钟停留在十四点十二分,何家诚的肚子也十分应景地抗议了几声,哪怕他是吃过饭来的。

“都打起精神来,是没吃饭吗。”。

一串人影在楼梯口晃了晃,不算洪亮的嗓音飘了下来。

何家诚眯起眼,避开了正对着的二楼的玻璃窗户,因为反光的原因,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看人。

钟柏元身后还跟着几个略微眼熟的面庞,似乎在警校见过,何家诚松了口气,自己不是来得最早的,当然也不是最晚的。

后来的几个人默不作声地混进队伍,心里祈祷着长官不要找事。

钟柏元见状也只是歪了歪嘴角,装作没看见自顾自说话,显然并不想跟这些菜鸟们计较。

“你们也是新来的,”没等回答,“拿上行李,我带你们去宿舍。”

警署有规矩,新人要先连续执勤三个月,通过考验才能真正成为一份子,至于是什么时候的规矩,合不合规,谁都不知道。

“钟sir,辛苦带路,抽支烟哈,晚上去大排档喝酒。”

“是啊,我们订了位置,吃烧烤啊。”

会打交道的已经拥了上去,新来的警员统一由钟柏元分配,自然是要多巴结,人人都希望分个轻松的差事,顺利度过考核期。

钟柏元冷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接过香烟夹在耳朵后,一边的人见状也很识趣地又递上一支,还有人送打火机,他来者不拒但也点到为止。

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瞬间烟雾缭绕。

何家诚不抽烟,闻着味道后猛地咳嗽起来,被那几个一同吞云吐雾的送了几个白眼嘲讽后,自觉退到后面,给其他人让道。

一行人簇拥着钟柏元出门,因为没穿警服所以也不至于太过显眼。

宿舍就在警署三十米外,三分钟就能走到。环境相比于警署糟糕得不是一星半点,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开门就扬了一身灰,空气里泛着古怪的味道,墙纸也被水汽泡得发黄,就算说是凶杀案的案发现场也没什么奇怪的。

“哇,钟sir,我们警署还有别的宿舍吗?这根本不能住人啊。”

“是啊是啊,多久没打扫了,还有水吗?”一个手快的拧开水龙头,里面顿时流出黄色的铁锈水,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喏,这不有水吗?流会儿就好了。”钟柏元也不废话,转身就走,扔下一句,“晚上有宵禁,都注意点,别给我丢脸啊。”

待人走出一段距离,警员们纷纷改了方才恭敬狗腿的模样,一人一句咒骂起来,等到钟柏元完全不见了身影,骂人声也小了很多。

何家诚早就妥协了,闷不做声地整理起来,其他人见状也只好跟着一起。

“喂!我叫陈嘉文,”一个和何家诚差不多高,皮肤有些黑的警员吹了个口哨,主动聊天,“少警毕业的,C366,有印象吗?”

他直接把行李甩进了何家诚下铺的位置,毫不客气地宣示主权。

何家诚看着他的模样,不由皱起眉头来。

岂止是有印象,何家诚在72营,陈嘉文在77营,虽然日常训练不在一处,但陈嘉文是个调皮捣蛋的,总是令长官们头疼不已。

营地宿舍夏天没有冷气,条件很艰苦,但陈嘉文就会趁着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去偷偷吹空调,长官碰上好几次,都罚他绕操场跑圈,算是出名了。

高年级的学员喜欢戏弄低年级的,尤其是一些助教,仗着在长官面前有话语权就故意为难看不顺眼的,何家诚这样三棍子打不出屁的也被刁难过好几次。

陈嘉文则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受半点气。

天气热的时候营地蛇虫鼠蚁多,青蛙吵得人睡不着觉,助教罚他上屋顶捉青蛙,转眼就把捉到的青蛙塞助教被子里,弄得人大半夜满宿舍乱跑。

如果只是这些,何家诚并不会对陈嘉文有什么好印象。

少警的终极毕业考试有两个,“夜间步行”和“单独求生”。

这两场考试成绩陈嘉文都名列前茅,而且在大浪湾生存训练的时候,主动把自己的口粮让给受伤的学员受到了长官的表扬,可见他并不只会惹是生非。

“我叫何家诚。”说完低着头继续整理。

“听说有人晚上要请钟sir吃饭,打听分配任务的事情,你去不去?”陈嘉文使了个眼色,明显想跟何家诚打好关系,所以有事情都叫他。

何家诚摇摇头不说话,警队派系众多,现在又是敏感时刻,他不想惹麻烦。

“嘉文,你跟他说什么啊,快点过来帮忙。”一个寸头警员走了一圈挨个在拧水龙头,有几个大概是生锈太久,怎么也拧不出水。

陈嘉文见何家诚拒绝了,也不多说,拿了架子上的毛巾就去帮忙,不过用劲太大,一个水龙头爆了,在众人哀呼之中,陈嘉文手忙脚乱地去找水闸。

“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找人修。”

光是打扫卫生就干到了十一二点,宿舍楼内的灯早就熄了,只有走廊上一排还亮着,被吸引的飞虫绕着电灯泡转个不停,兴许因为是第一天报道所以并没有长官来查房。

又脏又累的警员们也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行李,将领到的铺盖随便一扔就倒在上面睡着了。

夜晚很静,窗外的路灯光直射在何家诚的脸上,第一天入住,拆下的窗帘都是灰还没来得及洗。

黄色的光,带着微微的凉意,连带摇晃的树影仿佛在跳一支催眠的舞蹈。

一瞬间,巨响,炸裂的血色,女人睁开的眼睛统统涌入脑海,构成了一副诡谲的画面。

何家诚惊出一身冷汗,喘息声在寂静中尤为明显,他看了看手表,两点十五分,环顾四周,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你怎么了?”床下传来轻轻的拍打。

“没……没什么,”何家诚舒了口气,“做噩梦了。”

他翻了个身,再也睡不着了。

五点半起床,七点准时在警署,同期警员们陆续到达,皆是顶着黑眼圈,一脸疲惫的模样,看来昨天都没休息好。

过了约五分钟,钟柏元出现,显然已经在楼上观察一会儿了。

“上午先参观警署,简单介绍一下,下午带你们去巡街,然后安排每个人的工作。”钟柏元从头走到尾,看了一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对于新进警员来说,首先就是不能睡得太好,宿舍是提前布置过的,若这帮家伙在那种条件下还能睡得跟死猪一样,以后晚上临时出警怎么办,有案子都叫不起来那才是麻烦。

“喂,你听说了吗?”

陈嘉文溜到何家诚身边,眉眼之中带着些许紧张,像是要说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里原来闹鬼啊……”

何家诚哑然,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回应。

“原来小日本过来,这里警署被征用当作战俘营的指挥部,很多俘虏被虐待死的……所以这里也叫……”

“猛鬼差馆。”

陈嘉文一惊几乎就要捂住他的嘴,“哇你别说出来啊,万一被听到……”

被谁听到?

没想到他还挺迷信的,何家诚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原来住的训练营是建在坟场上的?”

“不是吧……”陈嘉文惊呆。

“是啊,那边地价便宜嘛,而且你知不知道,”何家诚放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其实香港所有警署下面都是坟场,因为警察呐比较有正气,能压鬼啊。”

“不是吧……”陈嘉文左右看了看捧着脸硬挤到警员队伍中间,深怕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许是被吓到了,陈嘉文整个上午都没再找何家诚说话,反而总是贴着钟柏元,上厕所和吃饭也跟,大概是觉得职务高的警察正气盛,搞得钟柏元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饭后休息了一阵,钟柏元又带着警员小队在警署周围逛了一圈,时间有限,只能挑着重点讲。

“钟sir,那我们日常要做些什么呢?”有人还是一头雾水。

“不是废话嘛,就是到处转,看看有什么不法事情发生,把犯罪分子抓住送到警署就是了。”说话的是之前让陈嘉文帮忙的寸头。

寸头叫郝宗杰,祖上都是打渔为生,基本不上岸,到了郝宗杰父亲这辈,毒贩走私猖獗,海上生活又困难许多,所以下定决心搬到了陆地上。

郝宗杰十岁才过上陆地生活,刚开始因为不习惯陆地走路还总打晃,没少因为这个被同龄小朋友欺负和嘲笑,养成了不服输的性格。

十九岁那年考入了警队,因为会说客家话和没后台直接被分到乡村巡逻队干了两年,每天要做的就是在各个偏远村落和野外巡逻,保证村民和游客的安全。

巡逻队大部分都是客家人或者会说客家话的,郝宗杰又是个干活卖力的,本来长官想让他做小队长,但是听说有机会能调到分区警署做事,就劝他试试。

能到分区警署干活总比整天在穷乡僻壤巡逻好,廉政公署成立后各部门大换血,新官上任三把火,郝宗杰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结果竟把他调到深水埗警署了。

当警署警员和乡村巡逻队可不一样,乡民淳朴见着警察都有畏惧,迷路的游客更是巴不得碰上人救。

而在警署做事,不光要跟底层老百姓接触,还得跟各级长官、形形色色的生意人打交道,尤其九龙这边分布在各处的帮会也不是好惹的。

警队长官出于稳妥考虑,让郝宗杰这个两年警龄的警员和新手们一起学习学习,顺便和未来同事培养下感情。

加拿大蒙特利尔,林浩德风尘仆仆下了飞机,同是三月,这边比香港可冷多了。

他叫了车,将地址出示给司机,便不再说话。

这次出来是用了探亲假,但他压根就没来得及去看妻子和孩子。

到地方还要五个钟头,望着窗外车水马龙,林浩德泛起困意,他已经两天没闭眼了。

那只是一场很普通的饭局,到场的有和安医院副院长和一个搞科研的医生,警署的几个老前辈也参加了,只是现在大多已经退休移民了。

要说印象最深的,应该是薛特助,很漂亮的一个女人,毫不夸张地说,她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眼光。

但她是和安医院大股东的私人助理,没人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和安医院的大股东是个神秘人物,据说财力雄厚,资产遍布世界各地。

做介绍的时候说那种药物可以提升人体素质、强健体魄,林浩德还暗地里嘲笑过大股东估计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怕死,所以投了大笔的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研究上。

当时具体谈了些什么记不清了,睡梦中的林浩德皱起了眉,那时他不过是个无名之辈,陪衬而已,有关于项目的内容一点都不了解。

直到上头的一个长官突然被查,自己莫名其妙地接手了这个摊子,越了解越令人心惊,他吃不准到底是碰上机遇了还是大麻烦。

那个长官逃走之前说过,如果遇到问题可以找前任卫生署署长李英雄,林浩德也是打听了许久才确定李英雄的落脚点,虽然可能会引起怀疑,但他还是决定当面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