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权当是自家人
沈寂此举,千澜猜测不到他的用意。
既然都能凑近过来了,你就亲一口又能怎样?
但这个想法才上心头,她又忍不住要骂自己一句思想龌龊!
没准沈寂就是不喜欢她呢?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想想就觉得丢人。她心里告诫自己,往后可不能再这样!自己整合整合都已经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逗趣沈寂这个还没二十的孩子呢!
太为老不尊了。
海棠巷里廖氏已经从得真堂回来,还带回一个专司灶间的厨娘,姓柳,据说是王氏特地指给千澜做饭的。
沈寂两人进门,还没来得及问在灶间忙活的女人是谁。后脚郑羽也来了,身后还跟着念娘,两人手里都拿着个竹编篓。
四人在院中目光相对。
片刻之后,念娘莫名脸红一阵,郑羽也目光闪躲。两人脸上都默契的泛着可疑的绯色。
千澜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但也并未说什么。她作为一个未来新兴女性,难不成还会反对自由恋爱?
“回来了啊!”她笑眯眯的看着门口的人,“怎么样?摸了多少螃蟹,够不够吃一顿的?”
气氛和缓,念娘立马高兴地扬了扬手上的竹篓,回答道:“满满两竹篓,岂止一顿,两顿都够了!”
小丫头把喜悦挂在脸上,兴致勃勃的上前来要给千澜看他们今日的成果。
“想不到郑二哥虽然是京城地界上的公子哥,但摸螃蟹这种乡野活计也很厉害。”
说完眼中唯余惊羡。
千澜嘁了一声,打趣道:“那你可别小瞧你郑二哥,他八九岁大就连碗口大的蛇都敢捉。”
念娘与千澜一样,在这世上最怕的就是蛇了。
偶然听见这话,哪还淡定的下,扭头去向郑羽求证。
郑羽嘴角一扯:“少听你澜姐姐胡说八道,哪有碗口大,杯口大都没有。就是一条小蛇,呐,我这还有那蛇留下的疤呢!”
他将左脸上被蛇咬留下的疤给念娘看。其实已经很浅了,在脸上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但念娘仿佛看到盖世英雄,眼睛里绽出光来。
看得千澜啧啧直叹。
郑羽十分不好意思,胡乱将手上竹篓颠了颠,叫来凌云:“……你将这一篓螃蟹给廖府送去,里头有两只大的,可以蒸着吃。”
凌云望望他不太自然的神情,虚握着手掩唇笑两声,接过螃蟹出了门。
在屋里温书的赵霁闻着声响出来,见郑羽在院中,忙不迭冲上去问螃蟹。
念娘笑嘻嘻将自己手上提的竹篓递过去:“在这里,里面有一只很大的,比我拳头还要大些。”
“当真?”赵霁半张着嘴,不怎么敢信。
“真的!”
“你们上哪里去摸的螃蟹?”
“就在你们县学背后的溪流里。”
赵霁半挑着眉,“我们学堂后边有溪流?”
郑羽跟上他们,“后边山上!”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去看螃蟹去了。
剩下千澜二人相视一笑,在院里又吃起了茶。
这时廖氏从屋里走出来,方才见年轻人在说话,便没出去,省得又要他们见礼,坏了说话的兴致。
她隔老远就喊沈寂:“长清来了……柳妈妈,菜做清淡点,长清吃得惯些。”
沈寂忙站起见礼道谢,廖氏笑道:“权当是自己人,又何须见怪。澜姐儿就是你救的,今后来这儿就当进自己家门了。”
千澜纳闷,觉得自己的弟弟和母亲是不是对沈寂有点客气过头了。就因为她这条命是沈寂救的,所以就成不分彼此的自家人了吗?
这么一想,沈寂已经救过自己好多次了。
他要是要求自己以身相许都不过分,被救的她还是少说些话吧!
廖氏与沈寂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折入灶间帮柳妈妈打下手。沈寂便也退出来,回到千澜身边继续吃茶。
两人沉默一阵,忽然沈寂问她:“你还记得那天在山洞里你问了我什么吗?”
千澜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却紧张起来,身子绷直,拿茶杯的手都不自然的抖了抖。茶汤落到她的裙摆上,但她无动于衷。
这副神情落在沈寂眼中,他又疑惑了几分。
回想起山洞里发生的一切,以及沈寂来不及回答的那个问题——那如果我不是赵千澜呢?
她当然记得!
当时那场面她脑子一抽才问出口,但现在沈寂却又问起,可见他是记在了心里。那么她如今要怎么回答?说自己来自于几百年后的未来,沈寂会信吗?他届时只怕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吧!
她心里正乱七八糟的。
“千澜。”沈寂却轻声叫她。
他很少这样一本正经的喊她。千澜下意识就想躲开目光。
“或许你真的可能不是赵千澜,但你只要清楚你是你自己就行。这世上有些人,不是因为你是谁而留在你身边,仅仅因为你就是你而已。”
千澜听闻狠狠地愣了一把,目光看向他幽深的眼眸,鼻头一酸,瞬间就有些热泪盈眶。
她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入侵者,她本以为在这里一切都不是属于她的。
但眼下有个人告诉她。
在这里她所拥有的一切,不是因为她变成了赵千澜,而是因为她就是她。
她刹那间顿悟。
因为是她,所以原主和廖氏的心结才得以打开,赵霁不必夹在母亲与姐姐中间左右为难。因为是她,所以周笙想要重启田月娘的案子才能成功。
甚至因为是她,才会在那一天非要回珑汇县,所以在路上遇见沈寂。
或许原主还在,这些事情会有不同的走向,但至少现在有这样一副局面,都是因为她。
“大人……”她低头一笑,用着最真诚的语气,“谢谢你。”
沈寂回看她,虽不发一语但目光柔和。
暮色将至,各家点起灯火,像散落在人间的星子,成为傍晚的光。
玩螃蟹的人终于依依不舍的将一篓美味送入厨房,吵嚷着今夜必吃三碗饭把螃蟹空盘。吃茶的人也将茶碗放下,静静地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
过份地沉沦在一件事里,那不叫留念不舍,而是在为难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都快来吃饭吧!”
廖氏在偏厅喊道。
千澜闻声看过去,恍惚之间,她的脸与自己记忆中现代母亲的脸渐渐重合,然后又逐渐明朗。
“来了。”
她笑着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