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殇之黑森林（二）

在风的肆意下，那片赤红的枯叶很快点燃了四周的落叶，直逼树干边的杂草丛。

火光猛地窜上树干时，三人才觉出闯了大祸。

用脚踩，树枝打，衣服扑，都阻止不了火苗在枯木间的肆虐蔓延。

很快，那棵树也烧了起来。

三人见亡羊补牢来不及时，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出森林，向村民求助。

村里的青壮年们急匆匆跑来，扛上大扫帚便冲进森林灭火。

女人和孩子们则从邻近人家中提水灭火。

纵然每个人都尽心竭力在抢救，但奈何效率太低，火势终究抑制不了。

见灭火无望，大家经过简单讨论，决定放弃这座不大的森林。

趁火势还没扩散开，抓紧时间在森林外挖出一圈地沟，将森林与周围的草木隔开。

这样既能使行动有意义，也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抱着这不过就是一座不大的森林的想法，在暮色将至时，人们成功把森林隔开。

夜色入深，淡淡银月高挂，而山间却一片赤红，如烈日般照耀。

林中的火势越来越大，熊熊火焰窜上树梢，晃眼的火光直逼天际。

走进大火肆虐的森林，我陷入强烈的不安与自责。

奔逃的呼号声，悲恸的哭泣声，绝望的哀嚎声，在森林中回荡。

滔天的焰火是如此刺眼，势要将整片森林给吞噬殆尽。

眼中的红热仿佛那喷薄而出的滚烫岩浆把我紧紧裹围，就要融化了一般。

更不用说此刻正处在火海之中的森林，那份钻心的疼痛一定比我更加刻骨铭心。

多么想帮帮他们。

可当我上前扑火时，火焰从我的手掌穿过，树木也从我的身体穿过。

才知，这不过是石头的记忆，眼前的一切也早就发生过。

目睹森林里一幕幕痛彻心扉的画面，重重锤击在心坎上，泪水止不住的涌出。

一只松鼠被困在树上，大火顺着树干一点点逼近，松鼠无助的一点点向上爬。

当退到树顶时，大火猛地扑上去，如一头饿狼般张开血盆大口。

松鼠痛苦挣扎地身影渐渐消失在焰火中，而那棵树也烧尽了最后一片枝叶，重重倒在地上。

无路可躲的长蛇被倒下的树干死死压在地面。

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大火蚕食。

小树苗孤零零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身边的亲友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他的面前，永远停止呼吸，永远合上双目。

黑色入深，气温渐渐凉了下来。

尽管火势依旧旺盛，但肆虐的脚步却慢了许多。

如果人们没有放弃，再多坚持一会儿，或许森林就能少一份疼痛。

然而人们都走了，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

难道森林就只能葬身在这茫茫火海中吗？

事实也正如心中所期盼的那样，虽然人们放弃了他们，而大自然却仍在以她的方式挽留她的孩子。

一场及时的大雨很快控制了大火。

当最后一点火苗熄灭，温暖的太阳乘上彩云走来，与沥沥雨丝滋润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小树苗们。

快快生长，长大成树，伸出枝条，萌发嫩叶。

尽管重获新生的森林一片繁景，但怎么也抚慰不了过去的伤，过去的痛。

树木生出更多枝条，长出更多密叶，将森林与外界隔离开。

恰似披上一件冰冷的铁甲，让人们对他们避而远之。

只要靠近就能听见缠绵且幽怨的啜泣声在林间回响，就像在哀悼那些游荡的亡魂。

眼前忽然一黑，一股冷气袭身，我应该是回来了。

没有刺眼的光，黑色是那么柔和，融入其中，连时间都仿佛戛然停止。

愤怒、惋惜、悲伤，所有的情绪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那一汪死水般的心湖。

没有灼热的炙烤，身体变的轻飘又沉重，只想匍匐在地，任那寒风肆意拂过。

世界啊，陷入了久久的静默。

森林啊，再也不愿睁开双眼。

虽然心绪归复平静，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卡在心头。

“对不起”，轻声向石头道歉。

他并没有回答我，也许只是简单的不想回复，又或是冬眠去了吧，毕竟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更何况悲剧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他们的伤口有多深，我不敢妄加猜测，但摆在面前的事实已然告诉我他们的答复。

凭借刚才的记忆，在林间摸索。

碰到一棵大树，沿着凹陷的伤口，轻轻的，慢慢的往上抚摸。

指尖突然传来一丝痛感，应该是碰到了撅起的干树皮。

收回手指，转头向四周看去。

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他们都在，都在冬眠，都在逃避。

从记忆书包里取出一颗玻璃珠。

将手电插在地上，在镜片上铺一圈泥土，把玻璃珠放在中间。

滑动按钮，淡淡碎光点缀的夜空浮现在森林上空。

嵌着几点零星和一轮弯月，如摇篮般轻轻晃动。

微风唱起悠长的儿歌，沉睡的孩子做着奇妙的梦。

淡淡银辉指明离开的方向。

临别前回望这片寂静的森林，深深鞠躬，默念：“对不起，希望刚才我的鲁莽没有伤害到你们。”

淡淡月色下，黑叶有了一抹淡淡的绿，我阴沉的脸上终于挂上一丝微笑。

暗言：“真期待第一缕阳光的到来，让这座小镇永远不再冬眠，鸟语花香，欢声笑语，那才是你们该有的生活。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