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诺言之生命奇迹(二)
在这光秃秃的岩石上怎么会有一棵松树呢?
更奇怪的是他用根茎把一个一尺高的小土堆紧紧围住,倾斜身体,遮挡雨水。
然而雨水还是轻易穿过稀疏的树叶,滴打在小土堆上。
看着土堆一点点泥泞,流失,松树的哭声也更加悲伤。
痛之所及,竟能轻易扣动我的心弦,悲恸的酸楚瞬间涌上鼻尖。
看来这场与乌云的较量,我不得不主动认输。
从记忆书包中拿出一把长柄黑伞,撑开。
尽管乌云仍旧沉浸在较量中,但松树的哭声已然小了很多,啜泣着感谢我。
我却受之有愧,毕竟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是我一手造成的。
重新打量眼前的松树,叶子较为稀疏不说,还露出一丝黄迹,裸露的根是扁细的,像干枯了一样。
不过也难怪,能在这岩石上存活下来本就是个奇迹。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松树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拼命保护那堆土呢?我看你似乎也没有使用啊?”
“因为…因为妈妈在里面睡觉,我…我不想她被打扰,”松树哽咽道,眼眶又一次被热泪盈满。
多么单纯又奇怪的回答,不知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伸出手,抚摸他光秃枝干上留下的一道道来不及愈合的伤口,悄然间来到他的记忆之中。
天空中盘旋着一只老鹰,脚下死死抓住一只哀叫的小松鼠。
声音入林,正在收集松子的松鼠妈妈惶恐的追了上去。
当她艰难爬上巨石,老鹰满嘴的鲜血激起了一位母亲最痛苦的愤怒。
松鼠妈妈疯了似的扑上去,誓要与凶手同归于尽。
狡猾的老鹰展开翅膀,扬长而去,留下一具血肉绽开,渐凉的尸体和一颗冰冻的心。
对于这样一个不幸的结局,是任何一位慈母都不愿接受的。
松鼠妈妈静静站在小松鼠身旁,过了很久,才自言自语着。
时哭时笑,唯有泪水一直涌出。
坠日将天际浸染的红通,松鼠妈妈仍像往常一样喊道:“孩子!回家啦!该吃饭了!”
不同的是,呼喊声中多了一份悲伤。
松鼠妈妈把口中的松子轻轻放在孩子身上,自怨道:“孩子吃吧,快吃吧,妈妈保证再也不会说你吃的多,再也不会,再也不会…”
昏暗的月亮如倒影般挂在天上,地面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什么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松鼠妈妈的儿歌在黑夜里荡漾。
待到强烈的倦意袭身,才在恍惚中合上眼睛。
在梦中,活泼可爱的小松鼠又回来了。
百灵鸟的残影掠过枝头,留下婉转的脆鸣与地平线上的太阳一同越上山头。
晨露顺着叶尖滴落,山林里的生灵们一一苏醒,新的一天又一次拉开。
现实的隐痛把松鼠妈妈从美梦中拽出。
她却紧压着眼皮,试图再次回到昨夜的梦中。
梦中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哭泣声与泪水不断刷新模糊的记忆。
挣扎的内心一直在告诉她孩子还在,昨晚不是还一起玩的那么欢乐吗?
但漆黑中传来的回声却是一次又一次坚决的否定。
最后一丝美好的幻想,美好的记忆,正在被坚冰裹挟。
当它冻融时,一颗残缺的心不知要多少泪水才能填满呢?
“呀…”
一声稚嫩的叫喊突然传来,仿佛一只手,一只洋溢出阳光般温暖的小手,将那点残存的美好拥入掌心。
松鼠妈妈猛地睁开眼,忐忑又兴奋的看着孩子冰冷的尸体。
可期待中的美好并未发生,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但刚刚的声音是那么真实,依旧能听到在耳边清晰的回音。
抱着对奇迹的憧憬,松鼠妈妈亲昵问道:“孩子~,是你吗?”
安静的时间过去许久,哭声和泪水再次打破短暂的宁静。
潮起潮落已然把这位母亲推向崩溃的边缘。
她再也经受不住虚幻的摧残,默认成了唯一也是最艰难的无奈选择。
“妈~妈~”
稚嫩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耳畔,而她已不再愿睁开眼睛。
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越是如此,泪水越是如潮水般难以平复。
她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谁叫她是一位母亲呢?
松鼠妈妈睁开红润的眼睛,眼前依旧如此冷淡,不同的是在孩子的身上意外多了一个小东西——绿芽。
似乎刚从长眠中苏醒,睡眼惺忪的样子。
绿芽看见松鼠妈妈,奶声奶气的喊道:“妈~妈~”
松鼠妈妈先是惊愕住,转而有了一丝惊喜的冲动,焦急问:“孩子?是你吗?”
“妈~妈~”
绿芽懵懂的喊着,就像是天生的本能。
也正因为这种本能,松鼠妈妈破涕而笑,用脸亲昵磨蹭着绿芽,高兴说:“诶,是妈妈,是妈妈。”
自那以后松鼠妈妈便有了盼头,盼她的孩子能健健康康的成长。
为此,她不得不跑到巨石下把新鲜的泥土带上来。
光秃的岩壁本就不好攀爬,更不用说带泥土了。
她只好跑到河边,用水浸湿自己的尾巴,再将少许泥土塞进毛茸茸的尾巴里。
上去后再将湿润的泥土弄出,但每次拨弄时,泥土便如那吸血虫一样,非要扯下几根毛发才肯罢休。
就这样,松鼠妈妈每天不辞辛苦的重复着这件痛苦又乏味的日常活动。
每次怠慢时,她总用那恶梦般的回忆刺激自己的神经,搬运的动力也就源源不断的滋生出。
日积月累下,松鼠妈妈磨平的利爪在岩壁上留下道道凹痕。
她尾巴的毛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浓密,那样细长。
天空吹来寒风与白雪,地上早已被白色笼罩。
寒冷的冬天来临,好在小树苗已被一层泥土裹围,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