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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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青楼结识知春妹 庙会收获芙蓉情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日子就相当难熬了。皓天每天都盼望着礼拜天赶紧到来,这样就好早日见到芙蓉。他想转移自己的煎熬,就更加拼命地干活,有几个活儿根本不急,他也提前给干了。

谁知道好不容易马上要等到芙蓉回家了,却又忽然有事了。直隶省,也就是如今的河北省保定一个叫连有福的外放旧王爷,新买了一处牧场,一百多头牛。这阵子有不少母牛怀上小牛犊了。听京城朋友介绍说秦桂龙特别擅长养牛挤奶,就特意来京城,先把牛场场主搞定了,然后拉着场主来说情,要秦桂龙去他的牧场帮着侍弄这些孕牛一段时间,同时教他的牧场工人养牛挤奶,教会了就完事儿。并且先付了一笔定金,说只要做得好,事后一定重酬,自然也少不了给场主那一份。

秦桂龙一看,体面人啊,给的工钱不少,场主也同意。估摸着大概需要两个月左右时间,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将自己的牛场交代给了几个堂兄弟,然后要皓天赶紧收拾一下,马上跟他出发。皓天一听心里有些惆怅,心想:这一来又要好久见不着芙蓉啦。可是没办法,他是师父的得力助手,师父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了,他必须得去,不得不去。

第二天一大早,皓天起床后收拾了一下行李,告别了母亲,就马不停蹄跟着师父来到了保定。

这是皓天第一次出远门。这回见到的牧场更大,这个旧王爷可不是一般的有钱。牧场的草原非常宽阔,东西北三面都完全接到了远处的山脚下,远远看去山顶还有白云缭绕。南面有一条河,水草茂盛。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悠闲地散步、吃草,有几位牧人骑着骏马在草原上疾驰。这景色简直太美了。

当天晚上连有福便设宴款待师徒二人,相当于他乡接待故知啊。连有福实在太热情了,酒桌上不停劝酒。秦桂龙经历过不少酒场,平时自己没事也会喝上二两。皓天却没喝过酒,稍微沾了点就感觉晕。

秦桂龙一看他为难的样子,对连有福说:“咱就别再难为小家伙了,我替他喝。”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连有福一伸大拇指:“咱京城爷们儿就是豪迈!”又给倒了一杯。秦桂龙又喝了一杯。这一来二去,推杯换盏,秦桂龙终于也扛不住了,喝的是酩酊大醉,说话都不利索了。连有福一看这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哈哈大笑,送二人进房睡觉。

那连有福是外放王爷,早前受皇上赏赐多了,钱多得都没地儿花。生活中最大的爱好就是摆阔,这赶上京城来的更要显摆显摆。刚过了一天又来请师徒两人喝酒,这次师父秦桂龙求饶了:“那天晚上我可现眼大了,今儿晚上是无论如何不能这样了。”连有福一看师父这边有点行不通,就朝徒弟做功课:“小伙子,你是男人不,是爷们儿不?”

皓天想了想说:“不喝酒也不说明就不是爷们儿。”

连有福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喝酒的不一定是爷们儿,但不喝酒的肯定不是爷们儿!我跟你说,我这可是好酒,贵州茅台!这酒一般人喝不到,今天你就给喝了,喝了之后我给你工钱加倍!”

皓天不为所动:“您说笑了,按我们那儿的说法,是多大的屁股穿多大的裤衩。我们就收干这活儿的,不能乱了规矩,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

连有福一听,这小伙子行啊,居然不为金钱所动,“好,真爷们儿,干一杯!你不喝我喝!”抓起酒杯咕咚一口喝下了。一会儿工夫就连喝三杯,然后又开始用激将法:“我这都喝三杯了,你还不喝一杯?这可不行啊,不是做客之道啊。”

秦桂龙暗叹一声,这又躲不过去了:“主人家您太客气,皓天年纪还小,喝酒伤身,我看还是我来吧。”

皓天一看师父又一连灌了几杯,心想不能再跟上次一样让师父出丑啊,拦住了秦桂龙,端起酒杯:“师父,我今天就学学吧。”

连有福鼓掌欢迎:“好样儿的,早该学了!一学准会!”

皓天瞅了瞅,这杯酒大概得有半两左右,心想这要是牛奶该多好,可是没办法,喝!长痛不如短痛,一仰脖子,就灌了进去。那酒到了嗓子眼儿,皓天只觉得火辣辣的。心想什么上等好酒,根本品不出什么好坏滋味。不知不觉又喝下几杯,这就有感觉了,飘飘然了,感觉进入了另外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瞅着桌上的一个个人,不停地笑。秦桂龙一看坏了,赶紧起身告辞,拉皓天进屋睡觉去了。

皓天躺在床上感觉天旋地转,恍惚之中依稀看到了芙蓉,不禁伸出手来,却抓了个空,心里顿时无比沮丧。秦桂龙见徒儿抓挠难受,向主人讨了一杯牛奶,温了,让皓天喝下去。嘿,这一喝牛奶,皓天就感觉胃里好受多了,就是眼皮子抬不动,很快便呼呼睡去。

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皓天是度日如年,每天拼命干活,只希望早点结束早点回去,这样就能早日见到芙蓉了。这半个月连有福又招待了师徒好几次,皓天喝酒进步挺快,每次也能喝上几两。

一次酒后闲话,连有福听说皓天还是个“雏儿”,还没尝到过女人的滋味,拍案而起:“这说明你还不是真正的男人!这可不行,我得带你去开个荤去,今晚就去!”嘿,好歹曾经是王爷,吃喝玩上的功夫不是嘴上白说的。

这天傍晚,连有福特意支开秦桂龙,说要到外边去买东西,要皓天跟着帮个忙。秦桂龙看出来主人有些不怀好意,却也没办法,偷偷叫住了皓天,要他多多提防,别做傻事。皓天不知道师父何以如此紧张,不过还是用力点点头,要师父放心。

两人到外边的市场转了一圈,天已经黑了,走到半道经过一家“龙凤酒楼”,连有福说:“肚子饿了,咱们去里边吃一点,吃完就回去。”皓天不好拒绝,跟着到了酒馆。一位中年妇人看到主人就喜笑颜开:“连老爷你可好几天没来了啊。”连有福大手一挥:“废话少说,赶紧上酒菜,看见没?今儿我还带了一位,你们要好好招待。”妇人扫了一眼皓天,顿时眉开眼笑:“哟,这小爷长得还真俊,我们这儿……”

连有福打断她,让她先选好地方。皓天觉得诧异:“咱们就随便找张桌子不就行了?”

连有福神秘兮兮地说:“我们这里的跟京城那边不一样,吃饭有特殊规矩,这叫花酒,你先等着。”说完走到那妇人身边,附在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过了片刻,皓天被叫到二楼一个房间,进去后吓了一跳。只见一名浓妆年轻女子站在桌旁,满身脂粉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皓天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出门问连有福:“你咋不过来一起吃?”连有福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初次来,所以要特别照顾,享受单间的待遇。你在这边吃,我在另外的地方吃。等你吃完就出来,我在外边等着,赶紧去吧。”说着又推皓天进去。

一会儿工夫饭菜便端了上来。那女子一双媚眼直勾勾盯着皓天,娇滴滴地说:“这位小爷,您还是第一次来吧,我叫玉影,今天就让我来伺候您。”

皓天勉强笑了笑:“你们这里还真有趣,不就是吃个饭嘛,排场这么大。”

“您可是贵客哪。”那玉影夹了一口菜,送到皓天面前,“来,吃一口。”

皓天推开她,拿起了筷子,只希望赶紧吃完这顿饭,这顿饭吃得太难受了。

玉影又打开一壶酒,斟上酒杯,递给皓天:“来,小爷也喝一口。”

皓天又推开:“我不会喝酒。”

玉影咯咯笑起来:“小爷还挺害羞哪,我看哪,你一定是个‘雏儿’。”

皓天再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个“雏儿”,心里不太高兴。却也懒得理会,匆匆吃了几口菜,说吃饱了,转身便要出门。到了门口,却发现门被反锁上了,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女子又凑到皓天面前:“这可真不巧,锁正好坏了。”

皓天着急了,用力捶打着木门:“门锁坏了还愣着干吗?赶紧找人修锁开门哪。”

玉影却不紧不慢坐下来:“小爷莫非怕我吃了你不成。放心,累了你就先在这里歇息一晚吧。等明天自然有修锁的人来。”她指了指屏风后面,“喏,屏风后面就有一张床,大床,够两个人睡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明明吃饭的地儿怎么还有床?”

玉影看皓天的样子不禁感到好奇:“小爷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小爷难道今天真想离开这里么?”

“我还真不知道,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铺?不像啊。”

“实话对你说吧,今天跟你一块来的那位爷特意交代了。说无论如何今晚要把你留住,因为他要你做真正的男人。这里就是青楼啊。”

“青楼?”皓天大吃一惊,他以前只是偶尔听说过这种地方,这次算真正见识了。无论如何他不能在这里,他使劲捶打着房门,大声叫了起来:“快开门,开门!”

玉影拉住皓天:“你就是喊破天也没用的。我看咱们还是等到天亮吧。”

皓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烦躁地在房间走来走去。玉影说:“你别走来走去了,我好头晕。坐下来吧,咱们聊聊天。”

皓天厌恶地看了一眼玉影:“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

皓天的话一下子让玉影受刺激了,脸上本来挂着的媚笑变成了冷笑:“是啊是啊,我们压根就不是人好吧,你们都是高贵的上等人。”

皓天反唇相讥:“我不是什么上等人,可绝不会赚那些不干净的钱。”

玉影更加激动:“你以为钱会进到我的腰包里?你以为我愿意做窑姐吗?哪一个人天生就愿意如此下贱?这不都是因为家里穷给逼的吗?”说着竟然嘤嘤哭了起来,看来是真觉得自己委屈,眼泪把脸上的妆化成一道一道的,看上去是又可怜又滑稽。

皓天说不出话来,心想其实她们也是苦命人,真不应该拿她当出气筒。走到墙角盆架处拿了一块湿毛巾递给她:“都哭成什么鬼样子了,这得吓死多少小孩啊。来,赶紧擦擦。刚才我言语太重了,实在对不起啊。”

“呵,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说对不起的人,谢啦。对了,听你口音是京城来的人吧。”

皓天坦诚相告:“是,我跟师父在这边有生意,过段时间做完就走了。”

“那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真是个好人,我会记住你的。你会记得我吗?”没等皓天回答,玉影又幽幽地说,“算了,相逢何必曾相识。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来,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皓天心中一动,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却有着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沧桑。他忽然想到芙蓉和秀娥,如果这女子也像她们那样去学堂读书,去工厂做工,那她还会是今日这样的处境吗?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而出:“老天爷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是新时代了,你今年多大了?你要是去学校念书,也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玉影摇头苦笑:“别谈什么老天爷,反正我从小就被卖到这里,一直没见过老天爷什么样。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谢谢你的尊重。我活了十七年,从来没被人这么尊重过。”

十七岁,跟我同岁啊。皓天再一问,玉影只比他小两个月。皓天天性纯良,这一番交流,让他对玉影多了几分怜惜,同时添了几分亲近:“我比你大两个月,今天你我能够在这里遇到也是缘分,我们不如交个朋友吧,我叫张皓天。”

玉影诧异地看着皓天:“张皓天,我记住了……你真的愿意跟我做朋友?”

“当然愿意。”皓天毫不犹豫地说,“玉影是你的原名吗?”

玉影眼中闪闪发光,却又很快黯淡下来:“这是我在青楼的名字,是这儿的妈妈给起的。我哪有自己的名字啊。”

皓天说:“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怎么行啊。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玉影有些兴奋:“看你斯斯文文的,一定读过不少书,给我起的名字一定错不了,好,你给取的名字我以后就当我的本名。”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皓天略加思索,口中念念有词:“春风如醇酒,著物物不知。我看你就叫知春吧。”

玉影不大明白:“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看到你就知道春天来了。”

玉影这下明白了,拍起手来:“我明白了,我就是报春鸟,是杜鹃,是布谷鸟!知春,知春,真好听,我就叫知春了!”

看她开心的样子,皓天也感到开心:“知春,我现在就叫你知春好不好,知春妹妹!”

玉影——她现在改名字叫知春了,连连答应:“哎哎!不过……只有皓天哥你才可以这样叫我,这么好听的名字我舍不得在这个脏地方用。还是先存着吧,等哪一天不在这里我再用。皓天哥,谢谢你!”

一句“舍不得”让皓天倍感心酸,心想:幸福对于她这样出身的人,实在太奢侈了。

知春举起酒杯:“皓天哥,今天是我在这里最开心的一天了。反正今晚你也走不掉了,索性不如我们喝喝酒,说说话,喝到天亮。来,干一杯!”说罢便先自干一口。

皓天有些为难:“其实我不怎么会喝酒,前两天刚学的,所以只能陪你喝几杯。再说了,明天我还要做工哪,怕喝酒耽误事。”

知春摆摆手:“对了,皓天哥你是做正经事的,不像我们天天醉生梦死。放心啦,我不会逼你喝的。”

皓天说是少喝,可是跟知春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却已喝下半壶,两个人都有了醉意。皓天看时间已是午夜,对知春说:“知春妹妹,你到床上睡去吧。我趴桌上凑合一夜。”

知春摇摇头:“不行不行,那怎么行呢?皓天哥你是客人,我是伺候你的。况且我也习惯了晚睡,还是我趴桌上,你到床上去吧。”

皓天打了个哈欠:“既然是朋友,还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废话少说,马上去床上睡觉。不行,我太困了,你可别耽误我睡觉。”说着便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一会儿工夫便呼呼睡去。知春拉不动他,只好作罢。

第二天,天已微亮,皓天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知春依旧趴在桌上睡,原来她并没有到床上去睡。皓天不忍打扰她,悄悄洗了把脸,就准备出门。岂料到了门口,门却依旧反锁着打不开。正在焦急,却听到身后传来知春的声音:“皓天哥,你要走啦?”

皓天回头看了一眼知春:“是啊,知春妹妹,我该走了,怕打扰你睡觉,所以就没叫你。”

知春忽地站起身来:“呀,以后我们就见不着了。皓天哥,你以后会想起我吗?”

“会的。”

“等你将来有了老婆也会想起我吗?”知春喃喃地说:“将来咱们再见面时,我希望到时我不再是现在的我。”

皓天有点懵,不知如何回答。知春却笑了起来:“逗你玩呐,皓天哥。你这人真是实诚,连句哄人的瞎话都不会说。好啦好啦,不难为你了,我叫妈妈来开门。”忽然又压低声音对皓天说:“咱们就假装事儿成了,这样你好交代我也好交差。”

“什么事儿成了?”皓天一脸茫然。

“哎呀,怎么说呢?”知春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嘛,我来之前他们千叮嘱万嘱咐,要你做真正男人做的那种事……哎呀,你就说成了就行,不然妈妈就要骂我的,记住了吗?”

皓天虽然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点头:“我说是就是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知春放下心来,叫人开了门,拉着皓天便走了出去。那连有福正在楼下大厅吃茶,一看到皓天下来便乐了,挤眉弄眼地问:“好啦?”

皓天看看知春,点点头:“好啦,你别跟我师父说就是。”

“哈哈,当然当然,我怎么会跟你师父说?”说罢随手给了知春一个银元宝,“赏你的。”

知春接过元宝,连连称谢。结账完毕,又一直送皓天到大门外。皓天坐上马车走了好远回头还看到知春在冲他招手。连有福问他:“怎么样,这女人的滋味怎么样?”

皓天生连有福的气,一直没言语。连有福自觉无趣:“还不好意思啦,我这是做好事你还不领情。告诉你要想做男人都得过这一关,过了这一关你就是真正的爷们儿!”

皓天回去见到师父秦桂龙,秦桂龙问他为啥彻夜不归,他说:“陪主人多喝了几杯,他就不想走了,所以就找了客栈睡下了。”秦桂龙一直对皓天很放心,也就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皓天心思有些恍惚,虽然他明知自己跟知春没做什么事,可好像还是有些对不住芙蓉。他这么一想就想到了中午时候,秦桂龙来叫他吃饭。忽听一片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爹,猜猜谁来了?”皓天一惊,感觉如堕入云里雾里,心怦怦跳了起来。

只见一名年轻女子出现在面前。她斜挎着一个精致的小背包,穿一身剪裁合体的淡蓝色女生服,刚剪的齐刘海短发显得清新乖巧,此时阳光正打在她的脸上,笑靥如花。

“哟,闺女来了!”秦桂龙放下手中的活,“嘴里都叫着爹哪,还能是谁,这爹能是随便叫的吗?我看看,这背上没长翅膀啊,怎么过来的?”

芙蓉说:“从卢沟桥车站直接坐火车坐到这里,可方便了!”

秦桂龙逗她:“我家闺女长大了,胆也大了,以前你可一直不敢坐火车啊。”

芙蓉跟秦桂龙撒娇:“别拿老眼光看人,人家都长大了!”

皓天在一边一直没出声,芙蓉只顾着和秦桂龙腻歪,就像没看到他似的。他有种被冷落的感觉,内心颇感惆怅。

秦桂龙拉着芙蓉:“正说要吃午饭呢,走走走,咱们到外边找个馆子,吃点好的。”又回头叫皓天,“皓天,别瞎忙活了,走吧。”

猛然见到芙蓉,皓天却犯傻了:“不饿,等下主人家也送饭过来,我再干一会儿,你们去吧。”

“你这孩子干吗呢?”秦桂龙不高兴了,“天天大鱼大肉有啥好吃的,到外边咱们吃点特色菜。”

芙蓉摇着秦桂龙的胳膊:“爹,我天天在学校吃得太清淡了,正想着大鱼大肉哪,况且我这一路奔波,也饿了,也累了,走不动了……”这时她才瞟了一眼皓天,两人目光相对,又马上回避开了。

秦桂龙笑了:“好好好,依你,你在家吃饭不一直很矜持嘛,都是假的啊。饭估计一会儿就来了,我到屋子里换件衣服。”说罢转身进了屋。

皓天悄声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你瘦了。”

芙蓉垂下头,声音像是蚊子叫:“学校放两天春假,我太想……我爹了,所以就来看……我爹。”

皓天再笨也听出来了,这话颇有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由心里偷着乐:“哦,幸好不是来看我。”

芙蓉哼了一声:“想得美,才不稀罕看你!”

皓天看到芙蓉的娇憨之态,只觉得心花怒放,忍不住说:“芙蓉,你真美。”

一句话惹得芙蓉小鹿乱撞:“别瞎说,那是你没见过美的。”忽然又想起上次天桥的相遇,不由又不悦起来,“我就觉得你那邻居姑娘比我美。”

皓天拍了一下脑门:“你记性真好,还记着这茬儿呢。”

芙蓉半天没言语,似乎在等皓天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这时候,饭已经送来了,秦桂龙从屋里走了出来:“赶紧吃饭,吃完干活!”

芙蓉反应挺快:“爹,我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让我看看今天都有什么饭!”说着一把掀开盛菜的竹篮,“哇,有鱼肉,有烧鸡,还有……”

几个人坐下来开吃,芙蓉时不时给秦桂龙夹上一口菜,假装无意地也给皓天夹一下。皓天吃在口里,甜在心里。

吃罢午饭,秦桂龙一个人做工,让皓天带芙蓉到周围转一圈,然后就送她上火车回去。

芙蓉有些委屈,嘟囔说:“你是不是我亲爹?怎么我这刚来,你就轰我走啊。”

秦桂龙拿起旱烟抽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你在这边睡不惯,还是回去好一点,真以为我们在这儿是来享福呐。”

芙蓉握紧了拳头:“我不怕苦。你们能吃苦,我也能!”

“说得轻巧,自小到大,咱家虽然不富裕,可哪儿让你吃过什么苦啊,看到只蟑螂都能把你吓得半死。”

芙蓉有些紧张了,转头问皓天:“这里也有蟑螂吗?”

皓天故意逗她:“这里的蟑螂跟咱们那儿不一样,一个个都成精了,跟耗子差不多大。”

“瞎说!”芙蓉瞪了一眼皓天,“我才不在这里住,我晚上到同学家住去。”原来这次她是跟一位家在保定的同学一起来的。秦桂龙一听放心了,说城南边这两天有个庙会挺大,挺热闹,让皓天带芙蓉到外边去转转。

芙蓉还有些扭捏:“我一个人就行了,丢不了。”

秦桂龙说:“现在世道乱,哪里都不太平,还是有人跟着好。”两人这才走了出去。

路上两人半天没言语,皓天日思夜想着芙蓉,如今真的单独相处了,反而又拘谨了。

这一对少男少女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到了城南,一看庙会人山人海,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走到一卖棉花糖的摊位,皓天丢了两个铜板,一会儿工夫棉花糖就做好了。皓天递给芙蓉,芙蓉却不要:“我要你手里那个,你的比我大。”皓天把自己手里的棉花糖递给她,芙蓉这才笑盈盈地接过来,甜甜地咬了一口。

皓天看着她开心得像个小孩,笑她:“真是长不大。”

“我才不要长大……长大那么多烦恼。”

“都有什么烦恼?说说,兴许我能帮你。”

“得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一会儿工夫,皓天的棉花糖刚吃了一半,芙蓉却已经吃得精光,眼巴巴盯着皓天的手,皓天给她递了过去:“吃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皓天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田,试探着要去拉芙蓉的手。芙蓉却红了脸,轻轻在他手上捏了一下又迅速甩开了,小声嘀咕:“大庭广众的,让人家看见多不好。”

这是芙蓉接受了自己吗?此时的皓天心花怒放,想大叫,想大笑,直感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两人在庙会转了半个时辰,根本心不在焉。穿过长长的一条街,又漫无目的继续七走八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站住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空气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半天,芙蓉才轻轻叹息一声:“天气真好。”

皓天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有你在,所以天气才好。”

芙蓉笑了:“没看出来,才几天工夫,你就学会了油腔滑调……”

皓天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你就想说那些平时说不出口的话。”

芙蓉忽然抬起头,凝视着皓天:“其实我也,我也喜欢……听你说。”

皓天再也无法遏制自己,一把抓住芙蓉的手。这次芙蓉不再拒绝,同样紧紧攥住了他的手,两个少年十指紧扣,似乎再也不想分开。

两人互诉衷肠,表白了心迹,两颗躁动的心也安静下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芙蓉松开皓天的手,轻声说:“该回去了。”

又走了一会儿,芙蓉忽然叫了一声:“哎呀,不好了!”

“怎么了?”

芙蓉满脸焦急:“我忘了同学家的路怎么走了,这可怎么办?”

皓天又幸灾乐祸了:“真是小糊涂虫,那就跟我回去呗,跟我们住一块啊。”

芙蓉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们房子里有蟑螂,万一爬到脸上……太可怕了!”

皓天拍拍胸膛:“咱不怕,有我在,我帮你一个一个捏死它们。”

芙蓉捂住耳朵:“别说了别说了,好恶心。”

皓天摇摇头:“唉,幸亏有我,要不然还不被人拐跑?”

芙蓉使劲掐了一下皓天胳膊:“本来我是记得的,都怪你,带人家七拐八拐,拐着拐着就迷路了。”

皓天说:“所以你以后出门就一定要跟着我,这样就不会走迷路了,知道不?”

芙蓉看着皓天,眼神比天上的星星更亮:“以后就一直跟着你,烦着你,好不好?”

皓天心醉了,他又怎么会嫌烦呢。

三天后,芙蓉要回去上学了。傍晚皓天送芙蓉去车站,芙蓉恋恋不舍:“要是天天都这样多好。”

皓天冲芙蓉眨眨眼:“其实这也没多少天了,等干完了这里的活儿咱们就能天天见面了。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芙蓉点点头:“嗯,你也要保重自己啊。”

送完芙蓉没几天,皓天又送别了一位姑娘。谁?

估计您猜出来了:知春。

这差不多又是一次生离死别。怎么讲,那知春被赎身了,赎她出来的还不是一个中国人,要带她远渡重洋,见了这回可真不一定有下回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