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次交锋
第二天上午，恰好马焕明也没有课，他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刘晓慧走了过去：“马老师，我昨天上课时，注意到了一个学生。”
马焕明笑着问：“哪个学生？班长刘敏？文艺委员许萌萌？学习委员徐文君？还是谁啊？”
“都不是。你知道张承峰吗？”
“张承峰？哦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坐在最后一排边上的小个子男孩吧？”
“是啊，是他。”
“怎么，是不是他不好好听课，惹你生气了？其实你没必要生气，他一直都是那样的，没有一科成绩好，怕他影响到其他学生，就安排他坐最后一排了。”
“是的，他的成绩非常差，上课注意力也不集中，昨天我专门找他谈了话，问其原因，他说是坐在最后一排听不到我讲课，也看不到黑板上的字。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帮他调换一下位置，调到前面来坐？”
“哈哈！刘老师，总会有一些学生天生就不喜欢学习，你没有必要把时间与精力都耗费在他们身上。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优秀的学生身上，这样可以保证升学率和成绩。”
“马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刘晓慧不自觉地声音就大了起来，“他们都是你的学生啊！你怎么能将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呢？”
刘晓慧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她认为老师绝不能这样对待学生，更何况他还是班主任。刘晓慧有些愤愤不平地与马老师起了争执，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位老师——柳成鹏、纪老师，还有其他几位任课老师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马焕明没有想到刘晓慧竟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见刘晓慧如此激动地质问自己，他说：“刘老师，我只是表明我的看法，我教学数十年了，也算是有资历的老教师了，在教育学生方面，我有我的观点，我相信我的经验。你这才来多久啊？这屁股底下的凳子都还没暖热乎吧。”
“是的，在教学经验和时间方面，我算是晚辈。但我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你是班主任，为什么在你的心中要将学生划分等级呢？他们都是孩子啊！他们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我虽没你有经验，但我深信，只要老师用心对待每一个孩子，一定不会有差学生！”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刘老师，我可从来没有给学生分等级，但确实有一些学生不喜欢学习，成绩自然就跟不上去，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吧。”
“你这是什么话？谁是老鼠？马老师，你这样说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其他几位老师见这儿吵起来了，便围过来好言劝和。马焕明见状，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情绪有些失控地用手指着刘晓慧大声吼道：“刘老师，我才是班主任。”
其他老师纷纷劝阻说：“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嘛，大家在一起工作，都是为了孩子，千万别伤了和气。”也有老师说：“现在的这些孩子啊！确实有个别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怎么教也教不会，就是不认真学习。”
一旁的柳成鹏说：“马老师，要不就先把那个小孩调换到前排，先观察观察，犯不着因为一个孩子这么伤和气啊，咱不都是为了孩子吗？”
这时，王校长走进办公室，笑着说：“怎么这么热闹啊？”
众人没有说话，王校长问刘晓慧：“怎么了，小刘老师？哦！老马，你们这是咋了？怎么还吵上了？”
刘晓慧把内心的愤愤不平向王校长表达出来，王校长听后哈哈大笑，说：“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为一个学生的座位啊！我看这样，你们两人各有自己的观点，有观点是好事，但观点的对错很容易判定，这样吧，先把那孩子的座位调到前面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还是不好好学习，到时再说吧！不过，个头小的学生本就应该往前面安排。老马啊，这个你就尽快安排一下吧！”
马焕明说：“王校长，我只是觉得……”
王校长摆了摆手说：“老马，俺们大男人，就别拘于小节了。就这样定了吧！现在都去吃饭吧！”
听王校长这么一说，马焕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刘晓慧说：“刘老师，明天我就将张承峰调换到前排，看看会不会有好的结果。其实俺们目标是一致的，都是希望班里的学生好。”
下午回到宿舍，刘晓慧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柳成鹏便过来安慰她。
柳成鹏也附和道：“是啊是啊！目标一致。”
刘晓慧也勉强跟着笑了笑：“是啊！我们都是为了学生好。”
“我就是怎么也想不通，身为一名人民教师竟然还有这样的思想，还将学生划分等级，贴上差生的标签。”
柳成鹏笑了笑，安慰道：“别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闷气了，这样会越来越想不通的，要不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好吧！”刘晓慧也觉得有道理，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一件粉色外套便向外走去。柳成鹏打趣道：“刘老师，这外面的蚊子多，你这样穿着裙子出去，只怕会被蚊子攻击得体无完肤。”
“哈哈！我差点儿忘了。”说着，刘晓慧返回屋内拿起放在桌上的花露水朝自己狠狠地喷了几下，又拿起一把折扇，这才走出了宿舍。学校外面就是小镇，学校门口的路贯穿小镇中心，是小镇的主街道。
“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看来我只能陪你轧轧马路了。”
刘晓慧笑着点点头。
两人出了校门，向北走去。这条路稀稀疏疏地间隔着几根电线杆，杆口斜拉着几盏孤零零的路灯。柳成鹏说：“刘老师，今天看你跟马老师争论的样子，才明白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啊，完全一个女中豪杰！”
“呵呵！让你见笑了，柳老师。”
“你呀，有时太较真了。”柳成鹏笑了笑，“当然我不是说你较真不好，但对马老师那样的人，说话还是得注意方式方法的。”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思想的人？”
“其实马老师这个人还是很好的，只是思想比较陈旧，做起事来有些呆板，喜欢凭自己的直觉来判断和下定论。之前也有个别老师反对他这种过于主观的处事方式，也有老师和学生家长向校方投诉过，但学校一直未做出处理，可能是考虑到他资格比较老，教学也很认真负责。他就是性子太直，做事有些武断。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他这个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学生被歧视，尤其是被老师歧视。”
“我跟你的感受一样，可以想象得到，这样会给孩子的心理带来很大阴影。刘老师，你是怎么想到要来李家坝中学支教的啊？像你这样漂亮时尚、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女孩子，怎么会愿意跑到这么偏远的贫困地区支教啊？你是刚刚大学毕业吗？”
“我毕业一年多了，之前在苏州一家投资公司上班。”
“哦，这就更怪了，一般来支教的，多是大学刚毕业，为的是毕业更好分配工作。你有那么好的一份工作，怎么还想着支教？”
“其实，之前整日待在高楼大厦里工作，朝九晚五，从来没有想过做支教。每天八小时工作，每周都是双休日，工作之余不是去看电影、约好友逛街聊天，就是四处去旅游。那样的生活很快乐也很安逸，但心里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工作起来也越来越觉得没动力和激情了。前段时间同学聚会，听我同学李芸儿讲她支教的故事，我突然才觉得，自己看似生活得无比舒适，实际上是把自己困在了思想的囚笼里。这让我想起了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我可不想成为那只被温水俘虏并煮熟的青蛙。”
“所以，你就出来了？”
“对啊！我想趁着年轻，趁着现在还有这份勇气的时候来改变、挑战一下自己，想让我的人生变得更加有意义，更加丰富多彩。你呢？柳老师，你怎么会选择来这么偏远的地方支教呢？”
“我与你有些不同，我是师范生，毕业之后，我本想考研，国家有政策，支教的老师考研是可以加分的。我就想着，不如一边支教，一边复习，为考研做准备。所以我就选择来了李家坝中学。打心底来说，我来的目的有几个：其一，因为我自己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我知道农村孩子对知识的渴望，却又苦于教育资源稀缺；其二，对于我个人来说，这也是锻炼与学习的机会，支教可以让我得到实际性锻炼，学校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学习平台；其三，对我以后的考研会起到很大帮助。本想支教一年也就算了，结果这一年竟过得如此快，我突然发现自己舍不得走了，舍不得这儿的学生，而我自己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与提高，所以就留了下来，想再继续支教一年。”
“你也应该有女友了吧？你出来支教，你女友会同意？”
“不同意，上个月写信给我，分手了。她不能理解我，而我也无法给她她想要的生活，我想分手可能是最好的结局吧！”柳成鹏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说，“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没关系，你抽吧。你女友应该是希望你能够回到她身边吧。”
柳成鹏点着烟，深吸一口说：“也许吧。她是上海人，家庭条件很好。她要我去上海找工作，希望我们一起在上海生活。”
“这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吗？”
“这我知道，可我更清楚如果我去了上海，就真的一无所有了，除了她。在学校里，我是校足球队主力，又是文艺社团的积极参与者，学习成绩也不错。可是我去了上海，又能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在上海那样的大都市，我或许连一粒小小的尘埃都不是，大街上随便挑几个，学历都比我高，我有什么竞争资格？所以我想考研，想再提升一下自己，但是她等不及了。”
“是啊！现实总是很打击人，总是那么残酷与残忍。”
“你呢？你男友应该也不愿意你出来支教吧？”
“是啊！就因为支教这事儿，我们已吵过无数次了。我来陕西的时候，他都没有送我去机场。我想，或许他是恨我恨到极点了吧！”提到男友，刘晓慧的情绪一下低落了许多，之后没有说什么话，两人便回到了学校。
回到宿舍，刘晓慧怎么也睡不着。想起今天柳成鹏说的那些话，柳成鹏的女友因为柳成鹏支教而与他分开了。自己呢？男友陈建海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自己。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因为支教，男友也与自己分手了，那样值不值得？自己是否也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她不自觉地回忆起了与男友相遇相识的情景，现在想起来，已一年多了。
让刘晓慧欣慰的是，那次争执之后，张承峰被班主任马焕明由原先的最后一排调换到了第三排右侧的位置，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的学习成绩也明显地提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