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魔教误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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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感君恩义结金兰

观星客栈,三楼拐角客房。

“你俩一大早不见人影,去干嘛了?弄得如此狼狈。”谢逸卓数落着两个落汤鸡,“梁成誉怎么还受伤了?”

回客栈前已经到医馆处理了伤口,梁成誉此刻坐在凳子上,边饮茶边道:“妹子你不知道,我跟赵原简直是九死一生。哎不提也罢,咱们先下楼吃饭。”

“那我去点菜。”谢逸卓率先下楼。

十日后便是武林大会,会仙镇打尖住宿的人络绎不绝,客栈生意红火。

随后下来的赵原和梁成誉,已换好一身干净衣裳。赵原依旧一身紫衣,梁成誉则穿着赭色短袍。

正值日暮,客栈里满是武林人士。

谢逸卓挑了中间的桌儿,她知道,茶店和客栈,都是最快了解江湖时事的地方。

这时,门口走进一行人。为首的青年,着淡金色华服,腰封却是烫金,护腕将宽阔袖口扎起,左肩处绣着一朵梅花,如画龙点睛,熠熠生辉。身后同伴亦是同样装束,只因青年气场太盛,掩盖了同伴光华。

“哟,客观,可有订房?”小二迎上去,话了几句,将一行人往楼上客房领去。

“你们听说了吗?”邻桌一老者,对同伴道,“前些日子,暗器宗少主黄玄,于秃鹫山围困了一帮魔教人!”

一个头裹巾帻的年轻同伴立刻点头:“这么大的事,当然听说了!这帮魔教徒将近百人,黄少主带领暗器宗门人,困了他们三天,已经把他们困得精疲力尽,可就在发起总攻的时刻,魔头来了!”

“结果怎么样呢?”另外两个不知情的小白急切询问。

那老者道:“你说结果能怎样?魔头简直就是武林噩梦!一个人杀进重围,带领被困的下属杀了出来。”

“别提魔头,瘆得慌。”巾帻小伙道,“你一说,我感觉整个客栈,都充满了滔天魔焰。”

“然后呢?”两个小白弱弱地问,“暗器宗又被灭门了?”

“我呸呸呸!”巾帻小伙道,“黄少主何等的缜密心思,虽未能困死那帮魔教人,但也没让魔教讨了便宜,听说杀了好些魔教徒呢。”

“满天星,疾如风,烈如火——不愧是暗器宗,名不虚传!”这是第一个勇于向魔教挑战且尚未被灭门的宗门,俩小白眼里顿时冒出崇拜精光。

“呵呵。”邻桌的梁成誉发出不屑的声音。

赵原道:“他们说的黄少主,你又知道?”

梁成誉往楼上斜了一眼:“刚上去那些人,不就是暗器宗咯。黄玄,就是领头那小子。”

赵原道:“我不觉得那个青年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哼的。”方才所见,黄玄称得上青年才俊。

“赵原说得对。”谢逸卓道,“我大师兄也曾称赞暗器宗黄少主,说他年轻有为,乃一代少侠。”

梁成誉冷哼:“女子见识。”

“歧视谁呢?”谢逸卓右手在梁成誉眼皮下握成拳。

“我说的是事实嘛。”在谢女侠威压之下,梁成誉心虚地移开目光,“你看他走路带风,装腔作势的,骄傲个啥?有本事把魔头宰了再嘚瑟。”

“小兄弟此话差矣。”邻桌老者听见,端着酒杯过来蹭了几口花生米,“连高手榜排名第一的武林盟主都没能从魔头手底下活出来,这黄少主年纪轻轻,敢向魔教挑衅,光勇气就令人钦佩!这是给咱正道武林大长了威风啊!”

巾帻小伙跟着坐过来:“不过我听说,黄少主一众人得以保全,多亏一位武功高强的神秘蒙面人相助。”

孔雀寨分开后,陈远宁去了秃鹫山。赵原知道,小伙口中的“神秘人”,便是陈远宁。大概宁兄不想打草惊蛇,才没展露身份。

“这个魔头也算是武林公敌了。”他感慨地道。

“你现在才发现么?”梁成誉想到自己近段时间的任务都与魔教有关,气不打一处出来,“何谓魔?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喜欢跟正道对着干的邪魔外道!”

赵原瞅了他一眼,心道:我看你就挺喜欢和所有人都对着干。

夜幕降临。

酒足饭饱之后,梁成誉与谢逸卓兴致不减,和邻桌的江湖客侃侃而谈。赵原说了句“我先回房了”,也没人听见。

此时客栈外走进一绿衫女子,头戴笠帽,帽沿坠着挡风薄纱,径直走向三楼客房。

赵原前脚刚回房,敲门声响起。

观星客栈后山,枫林。

赵原跟着一个绿衣女子,往枫林深处走。二人沉默不语,气氛颇为神秘。

风动叶落,二人踩在落叶上,足迹过处,不多时,出现另一双脚。

对寻常武林人士的跟踪,绿衣女子定能察觉,然而,这双脚的主人,有着江湖数一数二的轻功。

梁成誉毕竟伤了腿,不敢跟得太紧。

凭着一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方才在客栈,风把绿衣女子的帽纱吹开一丝缝隙,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女子的脸——正是西柔圣女的贴身侍女——竹英。

赵原为什么会和竹英在一起?难不成贪图美色?

不对,梁成誉还想到另一种可能。当初他将魔教门徒潜入将军府之事禀报义父,义父已生疑虑,让他盯紧将军府。

朝廷重臣勾结江湖势力,乃重罪。赵原暗夜里偷偷与西柔人会面,难道也参与其中?

想到此处,梁成誉步子越来越缓,默默祈祷:赵原,你可千万别和魔教有关啊!

前方人声入耳,说话的是,赵原和西柔圣女妙翼。

“算算时间,你体内的毒就快发作了。”妙翼道。

“所以,解药炼出了吗?”

妙翼不答,却道:“你知道这毒为什么叫‘魇毒’吗?”

赵原才没心思打哑谜,冷道:“不知。”

妙翼娓娓说道:“魇毒,为恐惧之毒。中毒者,梦魇缠身,深埋内心的恐惧,会被不断放大,直到精神失常痛不欲生,却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原蹙眉:“你此时吓唬我,是改变主意,不打算给我解药?”

妙翼秀眉一挑,讶于赵原的聪敏,道:“只说对一半。我的确是改变了主意,至于给不给解药,要看郎君怎么做了。”

又是被要挟的感觉,赵原不耐烦地骂了句“蛇蝎毒女。”

“哈哈哈!”尖锐笑声带着些凄厉,骨子里带着圣女傲气的妙翼,被“蛇蝎”字眼激怒,道,“你当初替姓梁的换解药,就该知道,小命已撰在我手里,任凭我摆布。”抬眼对上赵原的墨瞳,微微一怔。

男人双眸深邃似海,如海纳百川般平静,却又能感觉出平静之下的隐隐力量,似乎是……杀气?

当此时,从天而降一个赭色人影,手中刀锋冰寒:“妖女!把解药拿来!”

梁成誉一直躲在枫树上,仗着好轻功,一点声响都未发出,把赵原和妙翼的谈话,一一听在耳里。他不曾想到,赵原竟为他做到以命换命的地步。

原来感受的杀气来源于这个不速之客,妙翼并不恼,反而看戏似的,动听地笑起来:“你傻呀?交易没谈成之前,我怎么会把解药带在身上?”

梁成誉浑身散发着怒火,三尺之外都能被点着似的。

“你怎么在这儿?”赵原问梁成誉。

“我出来吹吹风,哎呀这不重要。”梁成誉转话道,“今天就是杀了这个妖女,我也要替你讨到解药。”

“手下败将,你可太不了解我了。”妙翼秀眉一凛,冷道,“我妙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女人使毒无形,不容低估,梁成誉作戒备姿势,牵动腿上伤,咬牙忍住疼,眉眼却不听使唤地一皱。

瞧他拖伤死撑的样子,赵原道:“你听我的,到一旁等我。”

“我只给你一刻钟时间。”梁成誉愤然走开。

妙翼向竹英使了个眼色,令竹英跟着监督,防止其再次偷听。

夜风侵袭,很冷。

“你不是普通的艺女吧。”赵原道,“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对吗?”

“不错,只要你替我做件事,试药的约定就此作罢。”未免再节外生枝,妙翼直言,“我要镇南大将军印和南疆军防图。”

“这两样东西,关乎南疆安宁,我不能给你。”

“我说了,魇毒会让你生不如死。”

赵原陷入沉默。

当初一时冲动替梁成誉换解药,想的是多争取时间。可妙翼改变试毒的主意,却在意料之外。

“我会在观星客栈住半月,你想清楚了,随时来找我。”妙翼道。

月光下,与竹英大眼瞪小眼的梁成誉一看赵原走过来,立刻迎上去:“怎么样?她答应给你解药了吗?”

“嗯。”

“这么容易?”梁成誉半信半疑,“打死也不相信妖女这么好心。”

赵原边走路边道:“她让我替她做件事作为交换。”

“什么事,我替你做!”

“不必,这件事只有我能办到。”赵原故作轻松地一笑,“小事而已,不难办。”

见到赵原笑,梁成誉才打消疑虑。回程路上,耷拉着脑袋。

所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浆。认识以来,他白吃白喝赵原的,算上解药的恩,他却跟踪、欺瞒的愧,欠赵原的实在太多。

“赵原,我们结拜吧。”梁成誉忽然道。

赵原停下步伐,愣了愣。

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义结金兰的佳话,在江湖上屡见不鲜。

这里是客栈后山,与枫山酒庄,和遇到鬼头陀的悬洞,是同一带山脉。

略去写兰谱等繁文缛节,于是茫茫月辉、漫山红枫,见证二人跪地盟誓: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梁成誉、赵原结为异性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梁成誉转向赵原:“我是己巳年九月初八出生,虚岁二十二。”

赵原也说了自己生辰。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兄长。若有人再欺负你,记住他名字,阿兄替你出头!”忽而想到什么,梁成誉一拍脑门,“前几日,下狱那天,是你生辰!都怪我,害你生辰都没好好过。”

“不怪你。”赵原知道,不管是宋鹏,还是这个毒女,都是冲他来的,要说连累,也该是他连累了梁成誉。

内疚的梁成誉摸出一个纸包递给赵原。

“这是什么?”赵原问。

“逃命宝贝,收好了。”

赵原把纸包揣进兜里,作为回礼,取下脖子上戴的红绳:“这个送给你。”

红绳系着一颗狼牙。

狼牙象征坚毅勇敢,是五国人都信奉的护身符。尤其这还是头狼之牙,魑魅魍魉不近,非常珍贵。

梁成誉:“保平安的东西,你自己留着。”

“我不做危险之事,用不着。”赵原把狼牙放梁成誉手心,“江湖凶险,你比我更需要它。”说来这还是失忆前就一直戴脖子上的。

梁成誉摸了一把狼牙,心道:好大,能卖不少银子呢!

果断戴上,像赵原之前一样,藏进衣领里。

可是,很久以后,即便在酒瘾泛滥又没钱买酒的日子,他也没把这颗狼牙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