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弦断
冷若冰霜的佳人这会子反倒是变成了叫冰霜冻蔫儿了的花朵，杜清芷嘴唇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着棋盘两角，一双眸子里满是错乱和难以置信。
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干涩的不能发出声音。而周围人的惊叹和议论刹那间似乎放大了百倍，一字不落的钻进她的耳朵了。
羞耻、不甘、愤怒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起伏不定的胸口和青筋微微凸起的额角让人瞧着心生惧意。
而对面的姜琼羽秀眉舒展，媚眼似含了一汪清泉般莹润透亮，红唇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捏了团扇漫不经心的摇着，似乎对这结局一点儿也不意外。
“杜姑娘，承让了。”姜琼羽扶着蔻丹的手起身，扭转间裙摆上细密的银线折出流彩，直晃进了在场公子哥儿们的心底去了。
方才那些个押了杜清芷赢的人这会子懊恼的不行，倒也不是心疼那几辆银子，只是权贵子弟们不都好个面子嘛，于是现在瞧着杜清芷就有些冷嘲热讽了。
“杜姑娘方才可不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呐，这是怕丢了杜尚书的颜面回去挨训不成？”
“哎呦，那可不能够，杜姑娘这般高傲的人儿，谁敢训呢！”
杜清芷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瞪着那几个说风凉话的人，“你们这嘴若是不会说话，便给我好好闭上！”
到底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杜清芷这般动怒了，那些嘴碎的也只得悻悻的作罢。
这会子姜琼羽已经被拥簇着往古琴那边去了，杜清芷稳了稳心神，眸光锐利，无论如何这一局她不能输了，既然不能双赢，那至少也得是平局。
“杜姑娘留步。”忽的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杜清芷转头，眼前女子是她从未见过的，这身穿着打扮倒都是京中流行的，只是怎么往日里宴会上都没点印象。
王芸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迈步过来，“小女姓王，单名芸字，是户部尚书外甥女。”
“你来做什么，也想看我的笑话不成”，杜清芷皱眉，眼神很是不善，自家父亲是太子一脉，而户部尚书是忠于皇上的，多年拉拢不成，已然是死对头了。
王芸笑着欠了欠身子，“杜姑娘别误会，我来是想助姑娘赢得琴艺比试的。”
“我为何要你相助，本姑娘自然能赢她！”
“杜姑娘不想万无一失？”
瞧着杜清芷眼中的一丝犹豫，王芸知道自己猜对了，上前利落的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便转身离开。
杜清芷摩挲着手里的东西，半晌还是紧紧捏住了。
待得到了古琴摆放之处，发现太子也在此处，忙上前行礼。
“免了，孤瞧着上一场对弈颇为精彩，这琴艺便凑近些来听听，你们不必拘束”，裴钰摆摆手，一副很是好说话的样子，一双带笑的眸子望着两人。
杜清芷面色微红，眸中带了一丝娇羞，“能为殿下奏乐，是臣女荣幸。”
姜琼羽冷眼瞧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敛眸藏去眼中的讥讽，这还真是才狼虎豹都往一处聚，两个表里不一的人凑一块儿了。
人到齐了，琴艺比试便正式开始，由众人投票选出的曲子是云裳调。这些个金贵主子们真是惯会看戏的，居然是挑了这么难的一首曲子。
云裳调乃是前朝一位琴艺举世无双的宫廷乐师晚年之作，可称得上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可见其难度极高。
“我先来吧。”杜清芷扬了扬下巴，挺直了脊背，颇有几分傲骨之气。
姜琼羽不甚在的略略颔首，侧身让出位置来。
素手轻落在弦上，杜清芷微微闭眼深呼一口气，抬眸间指尖轻动，琴音如缥缈空灵的云雾在席间漫开，恍若从云端倾落，又似汩汩山泉般令人舒爽。
袅袅之音穿梭萦绕在耳边，只叫人似乎已然置身于纯净无暇的天界，浑身都放空了，跟随那琴音去了。
余光瞧着周围人赞叹的眼神和沉醉的表情，杜清芷心底愈发畅快。其实不管今日是否以云裳调为曲目，她都是打算用这一曲来击败姜琼羽。
教导琴艺的师傅曾多次夸赞，她性格清冷，最是能奏出这云裳调的空灵纯净之音，这一局，她赢定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姜琼羽也在众人面前出丑！
眸光微微一沉，勾起的唇角带着志在必得得笑意，手下愈弹愈快，曲终，双手猛的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一时间愣在原地，心神还沉醉在方才的琴音之中，半晌太子率先鼓掌称好，旁人才反应过来跟着喝彩。
杜清芷起身，恢复了那孤傲的天山雪莲模样，转头冷冷瞧着姜琼羽，“姜姑娘，请。”
姜琼羽垂眸轻笑将手中扇子递给胭脂，提了裙摆施施然落座于琴架前，也不急着奏曲，只抬了葱白的指尖从琴弦上滑过，流畅的琴音瞬间便拽回了众人思绪。
远处凉亭高座，齐陌双手环在胸前，冷眼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明艳女子，眸色深邃。
众人满眼期待的瞧着中心坐着的佳人。方才杜清芷所奏的云裳调已然是技艺超凡，不知这姜家姑娘是否还能更登峰造极了。
姜琼羽眸中神色慵懒，抬手轻勾起琴弦，一股子缠绵悱恻之音直叫人霎时间酥软了半边身子。
竟不知云裳调还能弹奏的如此旖旎，似乎是叫人瞧见那天宫里的仙女霓裳飘飘，饮着美酒步态婀娜在云端起舞。
那带着七分娇媚的琴音刚是要叫人醉了心神，忽的又听一道青荷潋滟之音掺入其中，如珍珠坠落玉盘之中，清脆灵动，好似俏皮的少女在云间嬉戏。
杜清芷紧咬着贝齿，盯着那宛若海棠的娇娘，双眸似要喷出火来。又见太子目光痴迷沉醉，心底更是怒火中烧。
指尖触碰到袖中藏着的冰凉，眸色又渐渐冷清了下来，嘴角带着轻蔑阴沉的冷笑，弹吧，你现在有多风光，待会儿就多狼狈！
齐陌静静的望着这边，将每个人的情绪都尽收眼底，触及杜清芷的目光，心底微微一沉，眉头蹙起。
还未等他有所举动，忽然听得“铮！”是琴弦断裂的声音。
“嘶！”断裂的琴弦划破了手指，白嫩如玉的指尖霎时便涌出一点鲜红，姜琼羽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无影只觉得身边一阵风略过，再看自家王爷已然没了踪迹，微愣了片刻急忙飞身追了过去。
裴钰神色焦急，正是起身往娇娘身边凑去，忽然眼前一暗，一个墨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