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父亲
父亲去世,虽已过去将近两年,但在我的心中仍有一个无法释怀的结。父亲去世让我第一次近距离、全方位经历了生离死别,用天塌地陷形容也不为过,那种悲情是难以表达的。
2010年的春节,台里有个部门搞活动,我中了张体检卡。那时父母正好在我这儿住,过去父亲单位每年都体检,恰巧那两年没有安排,出于一片孝心,我就陪父亲做了个全面检查。
谁知就是这次体检,成了梦魇的开始。
父亲的肺部发现一个阴影,体检医生非常严肃地告诉我,要尽快确诊,以便做进一步的治疗。当时我认为,父亲吸烟几十年,肺上有个阴影,恐怕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然而,我还是听从医生的劝告,赶紧安排父亲做进一步的检查。
当年4月我带父亲去人民医院再次做了检查,怀疑是肺癌。看到这个,我顿觉五雷轰顶,心里在滴血,怎么会是这样?
第二天我去了北京肿瘤医院,想咨询两个问题:一是仅凭两张片子能否确诊就是肺癌?二是如何确诊?医生看过片子后告诉我,仅看片子确诊不了,要想确诊就得做气管镜检查。
那几天,在我眼里天是灰的,几次忍不住落泪。但是为了不让父亲母亲看出端倪,回到家还得装着没事一样,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
经过跟父亲商量,父亲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去人民医院住院,准备做气管镜检查。虽然父亲身体一直看上去不错,但他心脏、血压、血糖多少年都靠药物维持,气管镜检查其实还是有很大风险的。那是需要全身麻醉,将气管镜从鼻腔插入,摘取病灶上的活体,然后进行生化分析,确定是什么。
手术那天,看着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我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前一天我签字,几大篇的风险告知,让我格外沉重。我在病人家属等待区,一个人就像在烧红的锅上烙,每一分钟似乎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通知,我内心惶恐起来。因为医生曾经告诉过我,这样的手术检查最多也就一个小时。是怎么回事?我疑心越来越重。那时显得多么的无奈,没有通知就是没有通知,再没有一个办法打听到一丝的消息。
在两个小时的时候,终于通知让我去手术室门口等候。虽然时间长了点,但这个通知对我而言,那是莫大的安慰,我知道父亲的手术做完了,而且是顺利的。
回到病房,我看着仍然昏迷的父亲,握着他的手,眼里含着泪水,心好疼。
父亲过了手术检查关,几天之后,医生告知,检查结果是炎症。
那一刻我真的是心存侥幸,将检查的结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亲,希望这个结果就是真的如此。然而医生偷偷告诉我,过三个月再来复查,以便确认有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我把医生的建议告诉父亲,父亲平静而和蔼地说不用了。父亲一生从事教育,是个明白人。他告诉我:不是恶性的用不着再检查,如果是恶性的,做不做手术都基本是两年。
我知道父亲心意已决,那个检查手术对他本身就是一个伤害,他不想在手术台上再受煎熬,因为他之前看到过先例,要么是走着进去,根本就没下手术台,要么手术之后一直过着没有质量的生活。
出院不久,父母就商量着回到他们熟悉的老家,我没有劝留。我知道父母的想法,他们要过在老家那种自然、自在的生活。
时间一晃就到了2011年春节,父亲住在五弟家,类似感冒的症状一直持续,打点滴也不见好转。五弟带父亲去医院,打算给他做个胸透,父亲发了脾气。
正月初三,我把父母接到北京。吃了一些治疗胃病的药,父亲感觉有点缓解。其实父亲那时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
终于在2011年5月的一天凌晨五点,母亲把我从睡梦中叫起来,告诉我父亲一直喘不上气来。我马上送父亲去医院看急诊,做了血液检查,拍了胸片,结果已经不可逆转了。我知道接下来也只能尽量想办法,让父亲生活得不那么痛苦。
经过医院急诊输液,父亲的症状有所缓解,我们开了一些药,准备在离我家比较近的社区医院继续挂点滴。一个星期之后,父亲的病情稳定住了,但是我知道从此之后氧气对父亲是多么重要,所以我购置了一台制氧机和一个轮椅。
父亲跟母亲商量,天气转暖,又回到了河北老家。
我老家是个景色秀丽的农村,村北有一条河,一条沙岗是当年为了挡水患而修的,如今荆棘丛生,父亲过世后就埋在沙岗上,与爷爷奶奶永远地在一起了。
今天写这段文字,泪水几次又模糊了我的双眼。父亲虽然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我内心经常泛起对父亲的不舍。
我曾想:如果不是我劝父亲体检,父亲就会在毫无压力下生活,或许会多活些时日。
如果在最初发现那么早的时候,做个手术,也许能延长父亲多少年的生命。
家人都劝我别那么想,手术有成功的可能,也有失败的先例。也许父亲的决定是最好的,毕竟他又有质量地生活了一年多。
一切都那么合理,唯有我的心一直没有安宁。
父亲,多么好的一个人,是我心里的天,我从没想过您会离我们而去。阴阳隔不断亲情,父子的暖流永远相通。
父亲,永远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