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神坛”的安子
明永冰川属于低纬度现代冰川,客观地说观看明永冰川最佳的时节应该是在春冬季,因为夏季的明永冰川由于雨水较多,沿山体冲刷而下的泥土常常使得冰川呈现灰黑色,不甚美观。不过作为此次进藏的“拉练”内容之一,我是强烈建议伙伴们去看看,也算是锻炼一下“队伍”。明永冰川是梅里地区最成熟的旅游景区,冰川脚下的明永村也是梅里地区经济最富有的村庄,每年大批游客的到来给当地带来可观的收入,旅游配套设施也较为完备,客栈、宾馆、饭店、停车场一应俱全,甚至在藏区少见的混凝土楼房在这里也很普遍。
在明永村停车场检查了徒步上山的装备物品后,我和白玛约好五个小时后再来接我们,便开始沿着马道徒步上山。除了小章,我们都准备了登山杖,不过小章一个劲地让我别担心她,这个女孩子的体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想能够去到阿里的人一定是能够吃苦的。至于小飞和安子、林她们三个,我却不太担心,一直以为她们是很有经验的旅行者。
“有多远,走多远!上上上!”我给自己打气,直往山上走。
都说后生可畏,此话一点不假。虽然从明永村停车场到太子庙的山路都是上坡,整体路面还算不错,基本上是由碎石填泥压平过,但我还是在开始的半个小时里觉得累,五个人当中只有小章的体力是最好的,几乎一直走在我的前面,而且从不见她走“S”形路线上坡。安子和林也是走走停停跟在我的后面不远处,小飞却是一开始最慢的一个,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拽得要命的家伙此刻倒显出难见的“淑女”风范,很“乖巧”地耷拉着脑袋走在最后。
“小飞行不行啊?”我问安子,有点担心小飞会否疲劳过度。
“没事的,她就是速度慢点,耐力没问题。”安子微微笑了笑,“我们多等等她就是了。”安子和小飞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彼此都很了解,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们像两姐妹,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说话的方式以及处事风格都很像。
“对,多等等她。”安子这么一说,我稍微放心了些,毕竟她们曾经一起旅行过。林的体力没什么问题,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她一直跟着安子这个“猛驴”,小章我是压根就没再担心过,这个小我八岁的女孩子精力充沛,且没背包,走得极其轻松,总是一个人在最前面等我们。前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基本是在断断续续地互相等着往山上走,小章也感觉到小飞似乎有点吃力,主动帮她背了突击包,这样的举动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我总希望伙伴间能够开心相处,旅行会更愉快。
这条明永冰川的徒步路我已经是第三次踏足,去年就走过两次,此刻不是太能够提起精神看风景,对于风景,我是一个超级喜新厌旧的人,我总觉得不喜新厌旧的人是看不到绝色美景的。徒步高海拔地区并不太适合快速行走,需要一个缓慢的缓冲过程,我们一行人在互相等待与鼓励之后,终于上到了一半的路段——太子庙。经过短暂休息后的继续走上坡路,大家也都找到了适合自己体力的速度,开始向观景台方向走。小飞也恢复了常态,跟着一直比较匀速的林在后面走,小章的速度或许是背了包的缘故,没有先前那么快了,剩我一个人在最前面走。我不希望自己的脚步慢下来,也不再担心身后的伙伴了,加快了步伐一直不停地走到了参观明永冰川的观景台最高处,足足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远远地看见小章一个人出现在观景台的下方木台上,安子、小飞、林她们还落在后面。
“Peter! ”过了大约十分钟,小章在距离我大约二十米的下方台阶上振臂高呼,这个家伙在另外三个伙伴面前也跟着叫我“猪”,唯独没旁人的时候才叫我那如雷贯耳的英文名,我似乎也明白其中缘由:估计小章是怕我真把她当嫦娥了,尤其是没别人的时候,毕竟猪八戒调戏嫦娥的犯罪事实地球人都知道。“哈哈哈!”我一阵狂笑,其实小章只是想我给她拍张远距离的照片而已。约莫十几分钟后,安子那鲜艳的红头巾终于出现在观景台的下方台阶上,紧接着小飞和林也出现在第一个平台上。十几分钟后,大伙儿总算在观景台顶会合,原先阴霾的天气短暂放晴,附近山峰顶依旧云雾缭绕。站在与冰川平行的观景台上,空气有点闷热,只有当微风抚来的时候才觉丝丝寒意。我看了看手上的登山表,气压开始走低,闷热的正午和偏低的云层不断聚拢,预示着可能会降雨。
“猪,过来拍张暧昧照!”安子这个家伙休息了十几分钟,又开始呈现出“傻高”状态了,嚷嚷着让小飞给我们拍张合影。我倒乐意和美女拍照,起码可以在旅途中给自己的信心快速充点电:我其实是属于气质型的!
今年的明永冰川与去年同时期相比,似乎还要糟糕。所谓的“糟糕”主要是不再觉得那么干净,冰川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沙,只有在横切面上才能够清楚地看到蔚蓝色的冰面,这样的情况如果到了秋季晴朗的时候,倒是有机会看到雪崩。秋季一是雨水少,天气晴朗,午后的温度也比较高;二是这些厚厚覆盖在冰川上的泥沙在阳光的照射下,会迅速地吸热导致冰层松动,若是再下场雪加大压力,就很容易出现坍塌。事实上在两个多月后,有朋友去到了飞来寺,果然看见了明永冰川的小型雪崩。
“怎么样?大家都没什么体力问题吧?”我们在观景台玩了约莫半小时后,我开始征求伙伴们的意见:“如果没问题的话,那我们就抓紧时间下到太子庙,从那儿上莲花寺。莲花寺是这条线路中游客所能够上到的最高点。”
“真的去吗?你去我就去,我没问题!”小章应得爽快,我知道她体力好。
“去吧,我们都来到这儿了。”小飞也说没问题,走慢点就是了,林也乐呵呵地说要去。
“我还是不去了,我觉得我是走不到那儿的,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体力。”安子的一席话让我颇为意外,印象中的“猛驴”形象顷刻间垮塌!
“你不会是刚才跳得太多了吧?慢慢走没事的,我们等你。”说句心里话,我一点也不想安子放弃去莲花寺,总希望大家能够一起上下。安子的确是觉得累了,担心明天进雨崩村走不动,就决定自己先下山到停车场等我们,下山路自己走下去没多大的问题,一路上游客和当地的老乡都很多。
商量完毕,我们便陆续下山往太子庙走。徒步下坡路我一直觉得是种享受,况且一想到要去莲花寺了,心里就有莫名的兴奋,下到观景台平台后,我独自加快了脚步在前面走,甚至在稍微平缓的路段开始“咚咚咚”地跑起来,小章居然也能跟在我后面跑,真是个“初生牛犊”!莲花寺于我有特殊的情感意义,去年七月我曾经一个人上去过,在寺旁独自观看卡瓦博格主峰落日的时候,意外地遇见了一只很灵异的猫,一直让我觉得很神奇,总觉得它就是卡瓦博格的守护者,这次不知道它是否还在那里,我一定要去看看它!
太子庙的岔路口到莲花寺的路程没多远,但却比到观景台的路难走,尤其是在夏季。通往莲花寺的路比较潮湿,路两旁树木茂盛,几乎遮蔽了阳光,满是落叶的狭小山路全是上坡,道路非常湿滑,只有走在路边的碎石上才感觉扎实些。丛林中虽然时常蹿出些可爱的松鼠,但更多恭候你的是蚊子小虫之类的家伙,拼命地往你的脸上脖子上凑,路上也几乎没有游客走。天气晴朗时,在海拔3100米的莲花寺看卡瓦博格峰非常壮观,莲花寺后有一小片平地,那里也是整个到梅里地区的游客所能够到达的、最接近瓦博格峰的地方,去年我有幸在这里独享卡瓦博格峰耀眼的落日,那碧天白云下被阳光挥洒得肃穆雄伟的卡瓦博格主峰所带给我的震撼,至今仍让我不能忘却。可惜的是,绝大多数游客只是慕明永冰川的名而来,从观景台下到太子庙的岔路口时也大多体力匮乏,很少有人会上去,一路的湿滑阴暗也会让人误以为这是条荒芜的山道,一个人走此路上山,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莫与人言欢、自感怀的孤独。
或许是过了徒步适应期,小飞在继续往上走的路上虽然还是最慢的一个,但已没太大的问题,我亦故意减缓了步速,尽量使自己能够看见她;林是属于“后发制人”的类型,走着走着状态极好;小章依然帮小飞背着突击包,依然精力充沛,大家尽量彼此照应着徒步在卡瓦博格广阔的天地间。
莲花寺依然和去年一样,寺前挂满了经幡,周围的石阶似乎有人清扫过,我正纳闷会否有人时,猛然看见了老朋友——去年在寺后一起陪我看卡瓦博格落日的灵猫,它居然就在寺前的窗台上睡觉!
“章,快看!就是这只猫!就是去年我遇见的那家伙,居然又看见它了!”我实在是乐坏了,胡言乱语地冲刚刚上来的小章叫嚷。我除了高兴,再也找不着其他的形容词了,睡得正香的猫被我们的叫声惊醒,只是抬头看了看我便伸开了懒腰,舔起了爪子,我可不管那么多,跑过去近距离地和它打了声招呼。“嘿,亲爱的!”灵猫的毛色依然亮泽,体态憨实,摸上去还和以前一样软塌塌的,看来山神保佑下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快快快,帮我们合一张影!”我嚷嚷着让刚刚上来的林给我拍照,能够遇见老朋友,真的是种福气,我要让这福气一直伴着我走过西藏!兴高采烈地彼此拍了照后,林干脆把猫抱在怀里抚摸个不停。这只猫,或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猫了吧?看着它美美地吃着,我竟羡慕起它来,羡慕起这样简单的幸福。
莲花寺并不在梅里转经线路上,由于是最靠近卡瓦博格峰的寺院,当地人对寺院非常重视,寺院内部装饰的新旧程度明显可以看出常有人护理,内有两个喇嘛常年住在此,从寺后转了出来,我便看见小章和驻寺的格绒多吉活佛攀谈着,欢笑的言语间,人世间的所有功名得失在那一刻已全然消逝。小飞信佛,一脸幸福与虔诚地围着寺院顺时针地转。
“我们都是幸福的,我们都是好孩子……”我心里默默自语,安子如果也能来就好了。
“你去年七月什么时候来的?”格绒多吉活佛听小章说我曾经来过莲花寺,便饶有兴趣地问我,“去年七月我一直在这里啊。”
“是吗?我是——”我努力地回想着,“七月二十八日!我是去年七月二十八日下午五点多一个人上来的!”我很庆幸自己依然记得。
“哦,七月二十八日……”格绒多吉活佛迟疑了一会儿,“啊,那天,那天我是下明永村开会去了,呵呵。”估计活佛下山的次数并不是太多,他还记得很清楚。
“对啊,那天就是这只猫陪我,再没别人了,我还和它一起吃饼干了!”我总是难掩故地遇老友的兴奋。
午后逐渐聚拢在头顶的云果然下起了雨,趁着在寺里躲雨的空儿,小飞和林都拿了自己的随身的物品请格绒多吉活佛开了光,活佛和另外一个中年喇嘛热情地招呼我们一起喝酥油茶,都说莲花寺的酥油茶味道香浓,我们还真的是幸运尝到了。待雨略小,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估计白玛等得着急了。
“没事,安子会忽悠他的,放心好了!”小飞嘿嘿地笑着,想来也是,安子那家伙“傻高”起来会让整个世界充满欢乐!
告辞了活佛,我们四人便抓紧时间往山下走。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但我们此刻却是“明永道之易,易于下坡”,连走带跑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平安回到了山下的停车场,安子果不出小飞所料,跟白玛言笑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