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今已是曲中人

杰且知道我的性子，也从不强制性的给我辞职。

“好了好了，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要是累了的话就多休息，我不想你太拼。”

我醒来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因没能进食整个人虚弱得不得了。杰且抱我下床，帮我按摩手臂肌肉舒缓。

可我依旧没有力气，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全身都不停的冒虚汗，肚子空无一物，身体极具缺水。

杰且扶着我出卧室而去，可我总是三秒一步走，三秒一步走的。他看我这样，直接就把我从家中二楼往一楼厨房抱去。

后来吃了晚餐才慢慢恢复活力，又得急着去换班。

看着他在厨房洗碗，我走过去搂着他的腰。

“杰且，又得麻烦你送我了。”

我转过身来说道：“今晚你就不用去了。”

听到这话，我生气极了，总以为他能懂我心思，可最后还是按着他自己的意思来做事。我立刻放手，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背。

“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怎么就给我辞掉了？”

他立刻将洗碗手套摘下，冲洗一下手里的余味，不急不缓的转过身来将我抱在厨房的台子上坐下。

我俩之间的脸颊凑得越来越近，近到似乎只有一毫米。

他在我耳边呢喃：“我没有辞职，只是先帮你申请以后上日班，而不是上夜班。夜里寒，生物钟也会被打乱。你呢，今晚就好好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明天才能以更好的身体素质去战斗。”

我一时受宠若惊，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便浅浅道了一个“哦”字。

和恋人在一起时，时间总像落花，与枝叶别得无情。

很快便到第二日清晨，我一如既往的去医院的感染去里。

病毒感染已半月有余，医院感染区从原本的一层变为六层，每层有二十个病房，每个病房住着四个感染病人。

感染科主任极力与病毒抗衡，可还是没能将一些重症患者拉回人世间。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世界堕入死亡轮回，虽无能为力，却也从未放弃。

我常常一人看到医生们在走廊里倚着栏杆叹气，有的甚至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每日裹着这么一件纸皮大衣，全身都湿透。左右延缓，跑东跑西的往病房里走，整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我推着医药小推车走访各个病房，将药物拿给药房的各个护士们。

透过门缝看见一个戴着口罩喘着粗气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便往走廊那头喊着主治医生。

“王医生！王医生，这有个病人快不行了……”

他和正在研讨的李医生一起冲过来，紧急之下给他插了呼吸管。那是医院里面最后一个呼吸机了，院里的氧气机变得供不应求。

可随着时间的进步，越来越多的病人出现在医院里。

老人挣扎着，表情狰狞。

似乎不想接受治疗，据我平常所知，他在医院里有时候连饭都不愿意吃。

可在同事和医生们的压制之下，我们成功的给他插了呼吸管。

待他镇定下来，我们拔了呼吸管迅速将他抬到ECMO室做体外膜肺氧合治疗。

整个过程下来就用了一天的时间，后来老人醒来，发现自己依旧在病房里。只是呼吸没有这么困难了。

“我这是在死了吗？怎么感觉自己身体这么轻。”

我当时一听到，整个人都笑了，觉得他的话搞笑，但又可怜。他是这些天来拯救人员当中难得活下来的其中一位。

我走到他身旁，对他说道：“大爷，这是医院，经过我们王医生和张医生的不懈努力，你如今命是保住了，而且你的身体状况有好转。”

他深邃的眼里热泪盈眶，直感谢医务人员。

住在一旁的一位年轻女孩说道：“是啊，昨天那一场景，还真算可怕的，医务人员可是2020年的救世者啊。”

老人点头，我帮他把床头调高，床上放着一个小桌子，以便他能吃医院食堂里准备好的饭。

他看着饭，掩面而涕。

“我那败家子又在家圆桌赌钱了，这些天来我都不在家，不知道我那家产还够不够付医药费。那败家子媳妇也不找，整天就知道赌钱。我对不起阿如啊。”

老爷子口中的“阿如”便是他的老伴，据我们了解，他的老伴是前年不幸离世的。

老爷子一说就来气，又觉得自己老了身体太差。他一边咒骂儿子，一边说着自己的身体是个躯壳。

“这饭，我就不吃了。倒还不如随我老伴去了得了，反正我那败家儿子一天天不务正业，我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倒还不如饿死病死。”

当时有个叫“林念念”的小护士站在一旁安慰他。

“老爷爷，那您可得好好活着了，瞧瞧您儿子这般无所事事。你活在这世上还得多担待担待他，也许这次疫情过后，他便懂得人家情可贵了呢？”

老爷子心中依旧有余虑，他道：“可是我不能欠着医药费不给啊？”

念念当时就笑了。

“原来您还担心这个啊，放心吧，医药费的事国家报销，这不今日国家还给我们送来好几台机器呢。而且近日国家正在建新的感染科医院，往后咱恐得搬过去，但我们相信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一定不会去那里。所以您得争取做到早日康复，这样我们医务人员好落得清闲。只要每天都有患者痊愈，那到时候全国都会渐渐好起来，每个人都会好起来的。”

就念念这么一句毫无辞藻的话语，说得我当时热泪盈眶。

现在每天都会有患者出现，就光我们一个医院，每天都会增加七八十个轻度患者，二十几个重症患者。

我不知道它何时能到尽头，前方充满着未知。刘姐打电话给我，让我和念念到楼下集合领盒饭吃。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每每一闲下来时，便会想到杰且。刚开始时，他每天都会给我送饭，可后来越来越严重，我便强制性让他远离医院。

此刻已经临近傍晚，我拿着盒饭看着杰且给我发的几十条消息。我都逐条观看，其中有一条视频，他弹着吉他唱着那首《象牙舟》。

“驶过，你眸中的懵懂，不解片刻或不朽。驶过，千万人的床头，千万个梦，顺着情愫浮游。然若你无畏结果，我便造一座港口……假借时日无多，沿途放纵，过往不究，愿我们满载一宿好梦……”

听到歌声，我身边同事皆来围观，我们一同听着杰且弹唱的这首歌。

以前听这歌，不是曲中人，不识曲中意。

如今听来，你我皆是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