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变化
周子衿现在的生活算是发生了些转变，那些尘封许久的中医书籍，现如今已是书架中最显眼的位置，加上在雪庐中取来的书，七哥续断为自己选来的书籍，排了满满两列书架，她的房间墙壁上也都挂满了十二经络图解，甚至人体模型，大的，小的，全都笔直的立在了房间内，高飞说，她的闺房不仅是那么简单无趣如今还恐怖了，他每次进来都要被这几个人体模型吓个半死！
如今呆在桃林的时间短了，多半的时间，几乎吃住都在雪庐，她与六姐灵芝住在一个房间，灵芝并非自己初见那般有些瞬间的疏离感，了解过后才知道，她待人接物不是一般的知礼温和。雪庐的大小事务她都会经手，是师父的得力助手，也是师娘煎药房和厨房必不可少的帮手。更是会在周子衿夜晚温书的时候送来夜宵和陪着她一起熬夜的人，周子衿怕自己干扰到她休息，有时执意要去书房看书，可是灵芝却说没关系，自己也熬的习惯了，太早她也睡不着，说完将刚熬好的粥放到她面前，坐回自己床上，将桌上的那针线筐子端到身前，手指上带上顶针，一针一线穿过那厚厚的鞋底，发出好听的嗤拉声
“六姐，你还会做鞋子”周子衿不禁惊讶起来，现在能会这项手艺的，少之又少，如她们这般年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比比皆是，这项“技能”别提有多稀有了！
灵芝将那针轻轻插进鬓边浓密的发丝之中，嘴角微微上扬
“嗯，从小奶奶就教过这些”
周子衿埋首默默挖了勺粥塞入口中！心道那自己的奶奶有她这么一个一天天只会种桃树摆弄桃花的孙女，心底该有多凄凉？那些即将消逝的“老手艺”她可是一项未去传承啊。灵芝抬首望了她一眼，笑道：
“赶明儿个，我也替十一你做一双”
“不用，太麻烦了”周子衿连连摆手，这太费工夫了，本来六姐就里外兼顾忙个不停，再来顾及她，时间哪里够用？
“不麻烦，十一你刚入门，我这个做师姐怎么也该表示一下”
“谢谢六姐”
将那线头咬断，灵芝将那赶缝好的鞋底子比划看了看，满意的放下，又穿上针线拿起另一只继续缝制起来！
周子衿与灵芝话都不多，顶多问一句答一句，却从不妨碍灵芝对待自己好，她好似所有事情都能做到另所有人满意，安排妥当，这一点让周子衿心生敬佩，对于灵芝也是凭增几分敬重。
探药，闻药是中医识药的基本，今日二师兄从中药房中取出好些草药，说是都要晾晒，这个任务便交给了周子衿，用手触探着那些晾晒完毕的药材，周子衿第一次觉得多有意思，将这些草药融合到一块便可解百痛，治百病，将手上的甘草放在鼻前闻了闻，又放进嘴中含着，牙齿轻咬过那草药
清秀的面容上微微生异，周子衿这拙劣的试药方式。她真是羡慕二哥和七哥，每次他们如此试药都觉得格外娴熟老成，为何自己试药也试不出半分好坏，口中只觉苦涩来！
茯苓顶着阳光，双手背去身后从门前蹦蹦跳跳的来到她面前
“子衿姐，你在这做什么呢？”
“晒草药”压着口中的苦涩，子衿慢慢说道，茯苓顺手抓起一把草药放在鼻尖嗅了嗅，皱了皱鼻子
“子衿姐，你这些天也太用功了，早课都是第一个到，中药房和书房也是一待就是一天，晚上也不早些休息，若再这样下去，身体可会吃不消哦”说完，又拾起一片扯皮，拿在手中瞅了一眼
“这陈皮还是不够干，明天还要再晒几次才行”拍了拍手中的药渣，茯苓轻松说了一句
周子衿闻言，也跟着抓起一把陈皮，细细瞧着，探了探湿度，又放去鼻前闻了闻，两条好看的眉毛皱到了一起，她果真还是没这个天赋吧？周子衿顿生怀疑，茯苓歪着脑袋看着好似生了忧虑的周子衿，转了转眼球，立刻开朗的劝慰起来
“子衿姐，你切不可操之过急哦，我十四岁进的雪庐，就是这些药草方面我到现在都还未能全都融会贯通，师父说过学这行都要在探索中，没有什么是尽头？”
“嗯”周子衿点点头
“我们这几个徒弟中，也只有七哥现在可以独自行诊，七哥呢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极其有天赋，都说他8岁便能辨识1500多种草药呢，16岁那年便可独自行诊了，外人都称他七先生，也是除了师父外，雪庐如今啊唯一能被称谓上先生的弟子了”
“是嘛”周子衿心生敬佩，不过七哥续断确实为人是谦逊和煦，而且极其温柔，在雪庐的这些日子，他每每都是礼数相待，帮助了自己很多，识药，熬夜为自己讲解医书上的知识点，在他身边总能学到许多东西，往诊室的方向望了一眼，相处这些日子她可以想象到七哥行诊时的亲近又镇定模样，只是自己和他相差太远，可是却也想朝他的步伐再迈近一些！
周子衿明白，茯苓的这些话都是在安慰和鼓励她，记得刚入中药房识药之时，看着那七星斗柜上醒目规律隶书药名，药斗之中静息安躺着的高达600多种中药材，斗柜表面布局层次分明，雅致美观，白字洁净，紫红古朴，着实让她震撼到且在心底发了怵。
“只是子衿姐看出今日雪庐有何不同吗？”茯苓见她面色如常淡然，突然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句，脸颊上掺杂了一丝皎洁
雪庐今日依旧满满的病患，廊下等待的病患依旧安静如常，只顾低头玩着手机，有何不妥？周子衿将手中的白芷放入口中央央问道
“有何不同？”
“十一，十一”随着这声叫唤，就见高飞跌撞着从门外冲了进来，奔到周子衿身前一把抓过她的肩膀，对着她是左右查看，周子衿无奈闭上了双眼，这臭小子自从入了雪庐，连名字都给她省了，每日这么十一，十一的喊，要不是在雪庐，顾着这诸多师兄弟之间需要相亲相爱的条款条例，她早就控制不住自己能打了他不知多少回。
“禁止喧哗”周子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来，这每日的早课怕他是白上了，被师父看到怕又是一通责骂和惩罚，不过高飞现在怕是已经习惯了，跪祠堂，打扫卫生，抄写内径…雪庐有的罚的，能罚的，几乎一样不差全挨上了，也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了。毕竟比起在外“呼风喝雨”“笑傲人间”的日子，如今在雪庐，高飞已经算是收敛许多了，这点倒是让周子衿格外安心，不会鼻青脸肿的再出现，是好事！
“这楚老头可真是太狠心了，让我和小八哥去收草药，我这可是二天都未见到你了，十一，快让我瞧瞧，有瘦没瘦？受伤没有？有没有被欺负？”说完还不忘向诊室那里望去一眼，这孩子到底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周子衿挣脱他的禁锢，他这小脑袋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安静些”周子衿厉声说道
“哦”高飞见她无恙，乖巧的点点头便紧挨去她身旁
石奎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手中还拿了编成了可爱的兔子形状的狗尾巴草递去茯苓面前，壮实黝黑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九妹，你刚刚同子衿姐在说啥呢？”茯苓环抱着手臂，昂首得意的笑了笑。
“当然今日雪庐的不同？”
石奎听后便回首望了廊庭一圈后，开口道
“害，我跟你说子衿姐，这很明显吗，你没发现这几天来的病人都是年轻女子，你再瞅瞅”将那草一把塞入茯苓的环起的手臂内，用手指了廊庭下一圈，笑着说
周子衿扫过一眼，这么一说还真是，大都年轻且都女性较多，垂首又将那些药草翻弄一番，依旧淡然，茯苓便接下话来
“子衿姐，就跟你说了吧，今日是七哥行诊，这些女患可都是奔着咱这雪庐的七先生来的”
“奔着？七哥？”为何？这雪庐虽是好，可这没病之人来寻什么？有谁不想身体康健的生活着，倒会想着整日来这里讨些苦药，挨些针回去不成？所谓没病找病？
“子衿姐你看看那个女患，穿白色连衣裙的那个，她第一次来已经瘦弱的就快成皮包骨了，可还说要用中药方法减肥的，七哥诊断后做了劝说，不可再减下去，身体会出问题的，她现在最该补的气血，这说是说通了，自那以后就娇柔病态，缠上喽”
“还有那个穿戴夸张的那女患，她更夸张，说是因为失恋导致了心脏抽痛，可是见到七哥后，还心痛列，就差没把七哥扑倒在地了，可怕可怕”
“那个年纪稍大的，那阿姨可就更离谱了，只要七哥行诊她都会过来，且看完病后都会掏出张照片，每次都不带重复的，侄女孙女外甥女，全推来了，哈哈哈”
……
石韦和茯苓一唱一和的说道着，说到有趣之处更是笑的前俯后仰，如此说来七哥真是格外受欢迎呢，周子衿心道.不过这样听着今日七哥的行诊应该格外艰难吧？想到这，也在心中放肆的顺带消遣了七哥一番来。
“切，招蜂引蝶”高飞愤愤开了口，不屑的小眼神简直能将那间诊室射穿般
“小十，十一，你们功课做完了吗？”森然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师父背着手臂从后院走出来，四人当时便正襟身子，反应过来后四处逃跑开来
周子衿硬着头皮与高飞走近
“师父”朝着楚云行了师礼后便一起奔去了后院，唉，怕是今日又要加重课业了！对于周子衿和高飞惩罚起来，师父可从未“心慈手软”过！果不其然，她与高飞那天晚上的课业直到凌晨才结束。
“这老头一天天不想做名师只说想严师出高徒，这句话常挂嘴边，天天将我俩往死里整是吧？”高飞双手扶着脖颈，闷声嘟囔，要不是为了子衿，他可绝不来遭这罪，怕是以他的个性，也早将雪庐闹的人仰马翻，谁想留在这没自由没人权的鬼地方！！
“你快去休息吧，晚上不要再和石奎玩游戏知道吗？”周子衿也是乏了，教育起他来也提不起力气。
“知道了，十一晚安，明天见”高飞悻悻回着，疲惫的朝着他和石奎的房间走回去
回到房间才发现六姐还未回来，已经凌晨了，不知六姐还在忙些什么，只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周子衿大抵已经习惯，因为六姐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可是也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的做着事情！
周子衿坐在书桌前，擦亮根火柴，将摆在桌子上的香烛点燃，顺势便趴到了桌子上，她真的不想动了，身体脑子都不想再动一下了，好吧，就眯上一小会，想完便闭上了眼睛，她正休在舒适的时刻，一股中药苦味扑鼻而来
“六姐，今晚就不喝了吧”周子衿未睁双眼便闻到那熟悉的中药味微微皱着眉头道
瓷碗轻触桌面的声响，周子衿听到了一声温柔的鼻息笑意，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眸，看了来人，困意醒了一半，揉揉双眼，坐直了身子
“七哥，你忙完了”
续断满是春风的笑意含在嘴角，温声道
“门未关，我便进来了”像是解释自己出现的唐突
“七哥今日那么辛苦，也不必特地送药过来，其实我身体好很多了”之前体寒的毛病调理的很好
“嗯，不可以不喝哦，喝完了这个灵芝一会会再端些粥来”
周子衿看着那碗中药，痛下决心般端起一饮而下，这下倒好，五脏六腑都跟着苦了，倒也把困意全赶走了，见她喝完，续断便将掌心中那块黄纸包裹好的砂糖递了过来
“谢谢七哥，只是今日七哥肯定更累的”不知这从何而来的捉弄心思，如今的周子衿似乎话多了些，也学的坏了些，这话一出竟能从中品出了丝异议来。
续断听了后耳根都跟着红了起来，今日她与高飞被惩罚的缘由他也多少从灵芝那里探出些来
“十一你这是取笑我？”
将砂糖黄纸在手中折叠整齐，安放到了一边，原本那张白皙温煦的脸上也透出了窘迫来，周子衿还是第一次见七哥如此，心中竟没来由一阵小窃喜！
“没有”咽下口中砂糖沁出的甜腻，周子衿连忙摇头
“十一喜欢点着香烛入睡？”望见桌上正在燃着的香烛续断便问了一句
“嗯”周子衿看着那烛火答
“知道里面的成分吗？我可以闻下吗？”续断在征求她的同意
“嗯，可以”将那火苗吹灭，周子衿将它递给他
续断将它贴在鼻前闻了闻
“倒是没有什么有害成分，可是这里面的用料也没有任何有益之处”将那香烛又放回桌上，却望着它陷入沉思
“有些习惯了，也可能是对这光亮产生了些依赖”
“七哥”见续断只是望着那香烛出神，周子衿轻声唤了他一句
“嗯，时候不早了，十一，早些休息，晚安”续断应了一声后便站起身来
“好，七哥也早些休息”
送续断走出房间，周子衿又抬手擦了根火柴将那香烛点燃，嘴中那颗砂糖也已融化干净，好似困意又袭了回来，今日未给爷爷奶奶去电话，桃林现在应该是绿叶葱葱了吧她此时念极了桃花林，和已是过去很久的桃花香
萦绕在心间的那桃花林，闭上眼睛依旧历历在目，那繁花仿佛盛开只是在昨天般相近，可再想来还要再等上一年了，倒也无事，她早已习惯等待了！望着那摇曳着的烛火，舒适的眯了眯双眼，花草都是要遵从时节的，她以后只需记得它曾灿烂的模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