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归田
晚饭过后。
埃蒙和林恩一起坐在书房之中，就像往常一样，两人靠近窗台，看着黄昏下的卡利亚斯城镇。
“儿子，你知道卡利亚斯这些年，为什么能在两大王国之间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吗？”
“嗯，知道。”林恩点了点头。
埃蒙的表情有些尴尬，显然林恩的回答和他预料的不同，他准备好了一肚子话，却没有一句能用来应对林恩这样的回答。
“呃……我的意思是，知道一点点，但是依旧是一头雾水。”
林恩察觉到了不对，飞快地补充了一句，终于挽救了这场差点无疾而终的父子谈话。
埃蒙心里松了口气，脸色恢复严肃，指了下林恩手指上的纹章戒指：“是平衡。”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红茶，然后才在林恩期待地眼神中娓娓道来：“就像这个天秤，不管两头砝码是否承重和对等，只要还处于一个量级之中，找到一个合适支点，它就能保持平衡。”
“在以往的大多数时间里，约克王国这一头的砝码都要重一些，因为他们距离卡利亚斯更近，而且拥有名义上的所有权，更重要的一点，是激进派整天都叫嚣着要南下的口号，所以在过往的十多年里，霍格与格鲁尼亚接触频繁，一旦约克王国大军南下，他甚至愿意让出卡利亚斯除城镇外所有地方，给格鲁尼亚布兵设防。”
“但是现在时代又变了，格鲁尼亚的老国王不敢越过黑森林主动出击，但是莫德雷德可不一样，没人知道这个疯子能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内，你需要与约克王国多接触一些，当然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会主动来联系你的，水淹卡利亚斯的事情你暂时不用担心，至少在卡利亚斯被格鲁尼亚攻陷之前，这样的事情不太会发生，你以你要修建的那个水库，并不用太着急。”
“平衡，不是一门高深的手艺，但是需要你足够的冷静，在现阶段，卡利亚斯要做依旧是如何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十年前宫廷面对我的求援不予回应，三个月前，南征的提案也不征求我意见，甚至都做出决定后，都没有知会我，那时候，我们在卡利亚斯已经成为王国的弃子，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一定会来重拾这枚弃子，所以你在做判断时，需要保持足够的冷静。”
…………
一月九号。
清晨，微风荡漾，天色还未亮开。
巴雷特城堡的门口停着一辆老旧的马车。
掉毛的老马打着烦躁的响鼻，作为一匹向“霍格沃兹”发起过冲锋的“战马”，它现在已经不安分于再做这种拉车苦力的工作。
老皮特将一个皮箱放到车厢内，看到这个不安分的老家伙还在发牢骚，抬手就是巴掌，排在老马的屁股上，躁动老马顷刻间就老实了下来。
“荣誉骑士皮特都还需要赶车，你有什么好叫唤的，上次要不是你乱跑，我都能冲锋到那该死的怪物的面前，说不定还能给它留下点伤口，那样的话，老爷在给我颁发勋章时候，应该就没有了“荣誉”这个多余的词，骑士皮特，听上去是不是更加威风。”
老皮特在他这匹老伙计面前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看到埃蒙从城堡内出来，赶紧拿出一个垫脚的箱子，放在马车旁的地上。
“动作快些，鲍里斯”埃蒙提着两口大皮箱子走在前面，还不忘催促着身后扛着更大一口皮箱的独臂侍卫：“别磨磨唧唧的，我动的手术我清楚，你那手臂早就不疼了。”
“老爷，这箱子里是装的黄金吗，怎么这么沉？”独臂侍卫将大箱子在肩头上挪动了几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埃蒙把自己手里的皮箱递给老皮特，回头接过鲍里斯的扛着的大箱子，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可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
鲍里斯两眼放光，身体僵硬在原地，在把箱子交到埃蒙手上之前，飞快地打开一个缝隙，往里面瞧了一眼，然后一脸失望：“全是书。”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准备跟着我一起种田读书吧。”
埃蒙和老皮特一起把所有皮箱都放进车厢，然后坐上马车。
独臂的鲍里斯则跨上了自己战马，护卫在马车一旁，他在杀戮之夜失去了一条手臂，虽然这次是跟随老爷一起提前退休，去乡下享福，但是作为巴雷特的侍卫，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不忘记他的使命。
他是巴雷特城堡内极少数的骑兵，在王国都城时就开始跟随埃蒙子爵，是如今巴雷特城堡内资格最老的侍卫之一。
“皮特，你进来。”车厢中的埃蒙拍了拍老皮特的肩膀。
“老爷，你要干嘛？”
“我的意思是，你进来，我来驾车。”
“可是，老爷您并不会驾车啊。”
“这有何难？好多年前就想试试，终于让我等到了这天。”
埃蒙不耐烦地说道，一把将老皮特拽进车厢，自己坐到了驾车位上。
作为贵族，在以往他为了保持礼仪，他不能做驾车这种“低贱”的事情，可现在不同了，他的爵位已经传承给了林恩，不用再被贵族礼仪束缚，可以为所欲为。
“走吧，鲍里斯。”
他抖动缰绳，拍打在老马的背上，马车开始缓缓向前。
林恩站城堡门口，尽力地挥动手臂，却发现父亲连头没回一下，驾着晃晃悠悠的马车，逃逸似的快速离去。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甚至都不愿意多留几天，看看我能否胜任。”林恩脸上满是苦笑。
今天早晨，天刚发白，父亲突然来告诉他，说要去城镇外的庄园里养老去了，让林恩自己保重。
说完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叫上了鲍里斯和老皮特，搬着行李就往城堡外走。
林恩很诧异，自家在城镇外居然还有庄园，这么多年他从来都居然都不知道一点点信息。
然后通过高文解释，才知道根本没什么庄园，只是一处小木屋，就是第一次在地牢里和弗雷见面时，对方告诉他的那条跑路线中所提到的房屋。
“大人等待这一天，已经太多年了。”高文站在林恩身后半步的距离，和林恩一起目送着马车远去。
林恩当然知道父亲的愿望，振兴家族是他的责任，研究学问才是他的喜好，现如今担子已经卸下，当然是迫不及待地过他想过的生活。
儿子才八岁就举办成年礼，这样的事情一般人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林恩甚至觉得，自己的成年礼和年龄关系不大，即便他今年只有七岁，或者说满六岁，估计这成年礼还是的办，他是否的成年的因素不在于他的年龄，而在于霍格什么时候倒台，只要獠牙佣兵团覆灭，他就会紧随着成为新的卡利亚斯子爵。
林恩一直目送着父亲的马车消逝没影，然后才问道：“老皮特和鲍里斯怎么回事？”
他不是很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带着他们俩一起退休，如果仅仅是为了映衬英雄迟暮的景色，那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高文微微一笑，缓缓道来：“鲍里斯截肢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虽然每天都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但是其实心里很难受，我见到过他在营房内痛哭，继续留在城堡，每天看着昔日的战友正常训练，而他却成了个成了残废，这对他来说是种折磨，大人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书房，但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于所有人的关心，这也是为何大人要迫不及待地离开，因为他的责任心，让他活得太累。”
“至于老皮特，他自从获得你提议的那枚荣誉骑士勋章后，就再不想当门房，整天念叨着要娶个老婆，生个儿子，好把这份荣誉传递下去，我觉得大人应该是打算帮他实现这个梦想。”
林恩一怔，随即恍然。父亲的即便是退休了，那份责任心也在无时无刻地影响着他的行为。
天色逐渐明亮，建筑工地的劳工逐渐到场。
林恩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摩西。
他感觉这个十多岁豺狼人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衣着打扮都没有变化，改变的主要是气质。
具体在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非要用个词的话，就是感觉更成熟了，一夜之间，似乎长大好几岁。
摩西走到林恩面前，弯腰行礼:“恭喜大人。”
林恩将摩西扶起身来，真诚说道：“节哀顺变。”
摩西再次鞠躬后退去，先到监工那边去签到，然后熟练地穿戴好手套和安全帽，快速地进入工作状态。
林恩唏嘘不已，他们俩同在昨天继承了长辈的恩赐，只不过一个是光荣退休，一个是无奈自尽。
卡洛斯来到林恩的身边，汇报道：“豺狼人老族长留给了摩西一份遗书，他看过之后，有了一些变化。”
“遗书上是什么内容？”林恩在看过之前那封信后，现在对于老族长留下的所有文字，都充满了兴趣。
“不知道。”卡洛斯如实回答。
“遗书呢？”
“被他烧了。”
“谁？谁烧了？”
“摩西。”
林恩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想办法查到遗书上的内容，在不惊动摩西的前提下，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不用着急，如果老贼真留下什么计划的话，也应该是一个长远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