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世间修罗场(六)

程狗儿怒火自全身聚集至胸口，夺去他孱弱的意识，奋身而起猛禽猎食般全力扑到领头的微胖小子，其余几人皆看傻了眼，浑然不知所措。逼急了的人总会做困兽一斗，耗尽所有气力。

领头的微胖小子显然也急了眼不甘示弱，凭借体型优势将程狗儿反扑在地，困兽终究是困兽，再如何拼搏也是白费力气。程狗儿渐渐体力不支，挨打的疼痛感变得微弱。坐山观虎斗的几人见程狗儿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纷纷动上拳脚欺负不再有气力的程狗儿。

“我不能死！不能死！”程狗儿靠着升起的执念努力往前一寸一寸往前爬着，“我要为夫人老爷报仇，不管天塌地陷，粉身碎骨！”

“爬！给我爬出东江县！”领头小子一鞭一鞭狠狠抽打着程狗儿，所有的怨气都要一次撒个干净。

程狗儿忍受着一切辱骂，一步一步往前爬，身体上的疼痛比起言语间的痛击根本不算什么。活着，活着才有可能为老爷和夫人报仇。程狗儿不明白为什么老爷和夫人这么善良的人却要遭受不堪的结果。

树枝仍在身上不停地乱舞，新鲜温热的血迹化开衣服上结痂的旧痕，程狗儿如释重负，背负的几十人的血债似乎找到了债主，给予他向死而生的曙光。

前方，就在前方，“让我背着这份痛苟且下去！”程狗儿爬过县口的石碑，不再留恋县里的一切，过去的且随着今日刻在心里。

“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领头小子扬起鞭子恶狠狠地说道，自己停留在石碑前。

天色渐晚，逃离也许是最好的选择，程狗儿支起身子走了不少路途，不知身在何处，不过眼里的一切都比压抑的东江县好太多太多。悦耳的风吟，动人的鸟鸣，怎么以前没有这种感受。太阳缓下西山竟是如此的温柔。程狗儿仰望着广阔的天空自由的呼吸，暂且将所有压在心底。

由于体力不支，又添重伤，程狗儿倒在乡间小路，映上余晖的草儿轻轻拖住狗儿伤痕累累的身躯，给予他力所能及的抚慰。

当程狗儿醒来已是天明，天空的云变成了一片一片的旧瓦，檩和椽年迈多病，发挥着余热。像是做了一个很久很久梦，夹杂在真实与虚幻之间。

“你醒了？”陌生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声音不见得悦耳，有些像老树上乌鸦的啼叫，程狗儿转头望去，脖子感到生疼。这是一个相貌丑陋的姑娘，年纪似乎三十，程狗儿没有在意这些，再丑陋的相貌都不会比似真似幻的经历可怕。“喝点粥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

“好几天？是多久？”程狗儿感受到四肢不听使唤，老老实实听天由命。

“有四天了，我找到你的时候就躺在路边，浑身血迹，而且很虚弱。”说着，丑姑娘放下粥扶起程狗儿。

“谢谢你啊。”程狗儿打心底觉得姑娘善良。

“我叫娟儿，你叫什么名字呢？”

好温暖的声音，尽管这是像乌鸦一样的叫声。“我叫程狗儿。”

娟儿对他笑了笑，不堪重负碎裂的心似乎还能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