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活着的意义（修一）

子弹在没入血肉的那一瞬间，安尼卡心中一片平静。

这份平静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恐惧，会不甘，但是当死亡逼近眼前时，他却感到无比的轻松，纵使他神志不清，但眠和萧白的对话却一丝不差的收入耳中。

他并不惊诧眠会开枪杀他。

这个利益至上的男人，在他的眼中，人只有两种：可利用的和不可利用的。

对于那类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会毫不留情的抹杀，无论你是否与他共事。

在他杀死贝茜的那一刻，他在眠的眼中就已经没有价值的。

“没有价值的人，没资格活着”

这是眠说过的话，现如今他的存在只会让组织增加暴露的风险，也就没了活着的意义，但死亡来临之际，他却没有感到释然。

在轻松过后，他只觉得空洞。

一直以来，他活着的目的就是复仇，将杀死他母亲与姐姐的人血债血偿，但当这个目标达成之后，他却没有丝毫满足的喜悦。

将刀没入贝茜心脏时，看着她泪眼倒映着他的脸，他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在刀抽出时，他的下一步反应，竟然是为她按住伤口。

这可是仇人之女！

他看着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以及少女合上的双眼，狠狠愣住。

她的呼吸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身体彻底冰凉，死了。

这个报仇如此的顺利，可他却一点大仇得报的喜悦都没有。

他机械的搬运这她的身体，为她清洗头发，梳好发型，安置在冷冻箱内。

这是他的习惯，喜欢干净的长发。

他的母亲，就有一头很漂亮的乌黑长发，在他还小的时候，沐浴后的母亲会抱着他哄他入睡，刚烘干的发丝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他小小的身体，发丝柔顺，如同光滑的布料般舒适。

儿时的他往往是在这温暖的环境里悄然入睡的。

眠说他有恋发情节，他想或许吧，每结果一个女孩儿，无论死相如何，头发都必须干干净净，不沾上灰尘，摆弄她们身体的时候，就算是趴着，头发也不会沾地。

这是他心中最后的执念。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掉这些女孩呢。痛苦只是一瞬的，在这一瞬间他生前从未想过的问题蜂拥而出，占据整个脑海。

为了固执的摆出人鱼的形状，让所有人陷入恐慌？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杀掉所有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为什么要活着，是因为复仇吗？他是因为复仇才活着的吗？

心里呐喊着另一种否定的声音，但他从未去聆听。

他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着复仇来支撑着自己，否则就找不到活下来的理由，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太过残酷真实，是他一直不想去面对真相——

是他害死了他的母亲和姐姐。

如果没有他，母亲就不会被当做是诞下恶魔诅咒之子的邪恶来源被残忍虐杀，姐姐也不会遭受牵连，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恨高高纳村的所有人，又何尝不狠那个弱小的自己。

自己的存在，才是真正没有意义的。

‘不要这样想，小卡’温柔的嗓音降临耳畔，恍惚间他看见了母亲和姐姐的身影。

“妈妈，姐姐……”他张了张口，气若游丝的吐出这两句话。

‘乖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妈妈的双手像是捧起了他的脸，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你的存在，就是你的意义’

‘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孩子’

“吧嗒”一声，他的泪水滑落，滴入地面，和入身下蔓延的鲜血。

眼睛渐渐合上，安尼卡·赫特永远闭上了眼睛。

但他最后，留下了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