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晚安
人活一辈子，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对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答案，而对于被卖给杀手组织的只有五岁的苏映雪来说，自己的未来就是杀人杀人，不断的杀人，直到最后被人杀掉。
没有一点变化。
其实最早的时候，她也没有想那么多，毕竟训练的生活虽然累，但他们也是有吃有住，苦过痛过流完泪就好了。
但在接触到心剑术之后，那样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还了；那种极端的恐惧，痛苦和压抑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能忘掉。
“心剑术不但是一种魂力的运用技巧，同时也是一种可以让人觉悟为自由者的功法。”
在特意营造的极端的环境下，那些孩子的本能反应会突破还未牢固的枷锁，使他们成为自由者。
“心灵的裂缝也是松好的土壤，最开始的魂力会被扭曲成心剑种子，种在里面，并且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成长。”
和苏映雪同批的学员大多死了，剩下活下来的那些也各有各的问题。
总之没一个是好的。
而且这是开始，从那之后漫长的时光里，他们都将与痛苦和绝望为伴，直到死去。
“只要活着就有转机，这句话，映雪不知道跟自己说了多少遍了。”
在那些无法忍受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苏映雪一边颤抖着喘着粗气对抗浑身上下所有的痛苦，一边不断的回想着自己听过的那些道理。
“黑暗的日子总会过去，黎明迟早会来临。”
那个小女孩无助的祈祷着，对生的渴望就像风中的火烛一样摇摇欲坠。
直到她在某一次行动之中彻底爆发，一个人逃进了山林里。
“大部分人类都是目光短浅脑子发育不全的蠢货，他们看不透未来，也看不到柔弱之中蕴含的力量。”
他们不懂魂力，于是宁愿结成社会用枷锁封印自己的力量；他们不懂心理，所以以为笑能填补哭的悲伤，快乐能抹去悲伤的痛苦，以为只要结果没事，过程所遭遇的一切都会被抹去。
那些小说里可以治好一切的灵药，消弭所有隐患的名医，其实都是这种朴素思想的反应。
可惜现实不是这样的，真正的伤口，永远都会存在，消失，只是因为伤口死了。
“我们一直在改变，就像一只不断蜕皮的蛇，只要伤口增加的速度比蜕皮的速度慢，我们就能把身体保持在良好的状态。”
但反过来，一旦伤口增加的速度超过了极限，那就是神医难救了。
苏映雪就是这么个状态。
所以在明悟一切之后，她的修为就开始停滞了。
“哈，和预料的一样，明悟自我之后确实能得到一部分成长，但这种速度还远远比不了伤口增加的速度。”
苏映雪的眼睛越来越清澈，许久没有变化的枷锁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撑开，越来越多的力量流淌了出来。
她达到了拾荒者境界。
在自我的影响下，苏映雪的心理和大脑都在快速的成长，一些细微的伤痕肉眼可见的消失掉。
可惜心剑造成的破坏更甚，自我的修复速度根本比不上。
就在这以瞬间，苏映雪催动秘术，直接把心剑连同那一部分灵魂割裂了出去。
心剑术——出剑！
这种程度的伤口已经救不回来了，就算苏映雪能够活下来，她的灵魂也会不可逆转的迅速衰败，大脑也会因此退化，最后变成一个白痴——心剑派里面就有很多这样的白痴杀手。
“那样的生活，就留给他们去过吧。”苏映雪保持着递出剑的姿势，却没有前进。
因为来自上方的致命一击已经洞穿了她的心脏。
“雷暴。”
苏映雪出现的那一瞬间，牙就引动了所有的力量，释放了一场笼罩整个山谷的雷暴。
在他意志的加持下，这些雷电的穿透力变得及其惊人，瞬间就击穿了苏映雪的防御——当然，这也跟苏映雪为了拔剑，身体防御削弱了有关。
刺穿心脏的那道雷电只是一个开始。
失去行动力的苏映雪一瞬间就被雷电给淹没了。
这是魂力模拟的雷电，可以电死人，却没有自带的高温。
所以雷霆散去的时候，苏映雪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模样，连发型都没有乱。
只是她已经死了，嘴角还带着笑。
九只是瞬间就到了她的面前。
苏映雪的尸体慢慢倒下，安详的躺在了九的怀里。
早就预料到这个后果的牙，建国，还要青冥步伐沉重的走了过来。
从另一边飞奔而至的酒咖他们却是满脸震惊。
不就是打个架吗？怎么还闹出人命来了？
“什么都不要问，”九比了个嘘的手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许久以前，苏映雪经历了最后一次间歇性痛苦爆发。
当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无比疲惫的倒在阴影里的时候。
九正在旁边守护着她。
他们在钟塔上，往外面看去就能看到巨大的挂在天上的月亮。
沉默了许久后，苏映雪自嘲的道：“爆发越来越频繁了，我也越来越压制不了它了，想来，死期就要到了吧。”
“每个人生来就是为了死的，这倒是没什么。”九没有看苏映雪，只是盯着天边的月亮。
“是啊，为了死，为了死，如果早知道这一点，如果没有傻乎乎的坚持，或许也不用承受这么多痛苦了吧。”苏映雪的大脑已经空白了。
为了遗忘刚才的剧烈痛苦，她的大脑启动了紧急手段，强行删去了那段记忆。
连着删去的，还有其他的可能会很宝贵的记忆。
“没有必要后悔什么，毕竟外面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相比之下，那些话也没有错，未来确实会出现的；只可惜，那是基于整个世界的无限所产生的概率，对一个人来说，从生到死一直遭受灾难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还是不甘心啊，就这么死去，还打算陪着您去看看外面的光彩呢，大海，应该很大吧。”
“应该会很大，比幽湖大千倍万倍；等你死后，我会把你的骨灰带走的，让你也看看外面的风景。”九的语气很平和，好像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安稳苏映雪。
“真好啊，”苏映雪闭上眼睛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笑容，“嗳，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这辈子该做什么事呢？”
“你？”
“嗯。”
“作为苏映雪死掉，是最好的归宿吧。”
“什么叫作为苏映雪死掉？难道我现在不是苏映雪吗？”
“难道你现在是吗？”
“哼！”
“哎对了，有个事想问你一下。”苏映雪突然说道。
“什么事？”九转过身来。
“反正我都要死了，你把我的身子要了吧，反正不要白不要。”苏映雪的眼神平静而清澈，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九默然了片刻，才摇头道：“不用了，没必要。”
“行了，睡吧，晚安。”
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