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第17章说媳妇的事
第二天去了王姐和英子那里。
到了之后没见到英子,王姐说不在这里干了,自己找了个工作,在铁西,是一家小饭店。没说什么,英子是想出去自己闯,好在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心里放心不少。
英子早晚得自己出去干,这是她的性格,只是希望她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出啥事。已经拿她当妹妹看了,在心里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
中午和王姐一起吃了饭。
她说:“英子她哥考上大学了,我俩儿没有那回事了。”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但是它确是那么现实。
王姐很落寞,也很平静。虽然她不多说,笨脑袋想也知道她是为这段感情付出过的。按她的年龄来说早就该结婚了,一直没结婚就是在等待,等待那个从小定了娃娃亲的男人。可是最终那个男人考上了大学,无情的和她分手了。
王姐长得不太漂亮,但很好看,比一般女的长相好,个子高,有一米六七,身材也好。她性格好,干活利索,绝对是一个持家的好媳妇。只是造化弄人,家里人的一个口头约定,就这样耽误了几年青春。
心里有着愤怒,为王姐感到不公和不值,同时心里对英子的哥哥记恨起来。这是一个多好的女人呀,就因为是打工妹而被爱情抛弃,难道打工妹就不能拥有爱情吗?既然想考大学,在刚上高中的时候干啥了?那时候就不会说吗?三年大学,又复习一年,让一个女人等了整整四年时间,最后还不要了——
这是没在跟前儿,在跟前儿保证是一顿胖揍。
看着王姐不知道该说啥,因为气愤有些激动,掏出烟点上一支,使劲的吸了一口,稍微有些缓解。
“给姐一支。”王姐说。
抽出一支烟给她,想说句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说了句:“女的吸烟不好。”
王姐笑了,在她平静表情下的淡淡的笑,里面装满了叫人心疼的苦涩。
“知道吸烟不好,但是想吸。”这个一脸平静的女人心里苦呀,这就和她知道英子的哥哥考上大学会不要她一样,为了那个承诺,苦苦的等了四年。
明知道结果,偏偏去做,有时候女人很傻,情愿去做那只扑火的飞蛾。
这样傻傻的女人才是最好的媳妇,可惜很多男人不知道。
“姐,你一定是个好媳妇,找你的人有的是。”
“是吗,你要我呀。”
“我不行,配不上你。”
她把抽了几口的烟扔掉,对我说:“你比我小,不合适。”然后从兜里拿出张纸条递给我说:“这是英子的电话和地址,叫我给你,有时间去你看看她。”
我接过纸条说:“行。”
她站起来,说回饭店做几张熏肉大饼叫我带回去吃。
跟她一起回了饭店,等了一会儿,接过刚做完带着热气并且还烫手的熏肉大饼时有种想哭的感觉,鼻子酸酸的,眼圈湿润。
“别感动了,以后想吃了就来找姐。”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眼泪就掉了下来。
看着她,和家里的姐姐们一样,就连看我的眼神都一样——充满了姐姐对弟弟的溺爱。
这一刻,真的有点想家了。
回到三台子的时候天快黑了。三台子和市里确实不一样,市里喧闹繁华,人多车多,相对来说三台子安静一些,没那么多的人和车,也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最高的楼八层,因为有飞机厂,总有战斗机试飞,不允许建高层。
回到寝室,就我一个人,也没啥事干,躺在床上看小说。
以前没这么早回来,咋一回来还有点不适应。外面走廊有别人家的做饭声,还有单身小伙放录音机的歌声,彼此见面打招呼的说话声,一片烟火气息。
隔壁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女的在走廊做饭,男的可能是在帮忙。
“把盘子拿过来,菜好了。”女的喊。
“给你。”
过了一会儿听男的说:“十月一小王结婚,咱们随多钱?”
“咱们结婚时他随多钱?”女的问。
“一百。”
“那就随一百呗,这还用问。”
“哦,馒头热完了。”
“吃饭吧,你把煤气罐搬屋去。”
听着听着感觉在城里生活也不是太好,结婚没房子只能住这样的单身公寓,做个饭还得在走廊做,不够费事的。农村多好,有的是地方,谁家都有几间房子,可劲造都没事。
想到家,家就出现在眼前,四间老屋,一个一亩地的大院套,前面是园子,后面是树。土院套已经不行了,去年下大雨浇塌了几段,挣钱了买点砖砌个新院套,再焊个铁大门。然后再盖四间厢房,等厢房盖完了把老屋扒倒重建,盖四间平房,也气派气派。
母亲一辈子没住过新房子呢。
砌院套,盖厢房,翻盖老屋,这些都需要钱,现在挣的这点钱哪都不到哪,把厨师学成了还行,一个月一千块钱,一年赞一万,那也得五、六年。还有一万块钱的饥荒呢,还得说媳妇呢。哎,都得钱呀。
不知道老板这回新找的厨师啥样,看看有没有机会当水案,要是能当水案就好了,可以配菜,钱还能多点。
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开始为今后的工作和日子打算起来。
在辽西靠近内蒙的地方,一片山坳间,夜开始慢慢降临。
北边矿山的灯亮了起来,电厂大烟囱冒出来的黑烟在灰蒙蒙的天空中融入即将到来的夜色。南边营子的住户很分散,顺着沟岔左一家右一家的,西山坡上一户塌了几段院墙的院子里,有四间老屋,靠东边的两间屋子亮着灯,母亲和五姐刚吃完饭,坐在炕上准备睡觉。
“也不知道国华信收到没?”母亲自言自语道。
“肯定收到了,估计过两天回信都到了。”五姐说。
“他说干啥呢,学厨师呢?”
“嗯,学厨师呢,在一家饭店。”
“他没说过八月节回来不?”
“没说,说过年回来了。”五姐回着母亲的话,想了想对母亲说:“你不用惦记,他挺好的,好不容易找个饭店,人家饭店忙,过节也不放假,等过年回来就行。”
“嗨,惦记他干啥,那大了,二十一了,也不是小孩儿,我就是问问。”
母亲为自己的惦记辩解着,五姐笑了,知道母亲在惦记我,想我了,只是不承认而已。为了宽慰母亲,五姐说:“要是想你老儿子了,我写信叫他回来一趟。”
“不用,我就是叨咕叨咕,写啥信,叫他在那好好学吧,你看前营子老孙家那三小子,人家出去的早,十六、七就出去了,不也是学厨师,听说现在一个月五百块钱呢。”母亲说着。
在母亲眼里,一个月五百块钱就不少了,快赶上往年一年的收成了。
五姐说:“我三叔公公家小子在滨海呢,也是当厨师,一个月六百,去年回来把媳妇都领回来,听说今年要结婚,媳妇锦州的,也没少要彩礼,三万呢。”
“三万?”母亲吃了一惊,问五姐:“从外边领回来的媳妇还要那些钱?”
“咋不要,也要。听我三婶婆婆说人家女方家条件不错,比她家好,再说我三婶婆婆俩儿子呢,这是老大,人家女方能不要吗?”
“你三婶婆婆家有哪些钱吗?”
“哪有呀,老两口各家借呢,我老公公给拿了三千。”
“你老公公拿点行,亲侄子。”
五姐说:“我老婆婆有点不乐意,那也没法,咋说也不能看着差钱媳妇娶不到家吧,有别人看热闹的没我家看热闹的。”
“哎——”母亲叹了口气,“国华二十一了,该说媳妇了,咱家要是条件好早订婚了------”
我的婚事让母亲犯愁,五姐也犯愁。都盼着我早点订婚早点说媳妇,可是家实在困难,连个媒人都不上,能不愁吗。
看着母亲一脸愁苦的表情,五姐说:“国华说媳妇的事你就别跟着操心了,他那大了啥都知道,上两天我上我大姐家去,还说这事呢,我大姐说等过年国华回来问问他,是想在家找还是在外面找,要是在家找的话就在家这边托媒人,要是在外面找那就得他自己处了。”
母亲说:“在哪找都得花钱------”
“现在哪有没彩礼的,都有,少说得三万,要是小子熊的,窝囊点儿,没四、五万到不了家。我们营子老张家那小子,蹦精蹦灵的,干啥像啥,还能说会道的,就是走道有点踮脚,人家女方说了,不给五万不过门。”
“上哪整那些钱去,家家都趁啥?老庄稼人日子,口饿肚攒那点钱,忙活一辈子,都不够给儿子说媳妇的。”母亲说完又叹了口气,脸上的愁容加深几分。
“现在都这样,哪有不要彩礼的。国华的事你不用管,到时候我们姐五个一人拿张罗点就够,不能叫你老儿子打光棍儿。”
五姐知道母亲堵心的事,宽慰着母亲。
“我一个老太太没啥能耐,过一辈子也没攒下啥家底,拉一屁股饥荒,嗨,跟头把式的也过来了,老了,没啥能耐,说不说媳妇就看他自己吧。”
“你老太太就放心吧,咋说国华也能说上媳妇,这不还有五个姐姐吗,还能看他掉地上?拿钱堆也给他堆个媳妇。”五姐说完看看母亲,母亲闭着眼睛,以为母亲眼睛又疼了,问:“今天没上眼药水吧?”
母亲把眼睛睁开,五姐看母亲眼睛不是太红,放心下来。
母亲说:“上了,能不上吗。”
“过年把地干脆包出去,可别种了。你说你都多大岁数了,竟逞能,种也种不及时,收也收不及时,你一个老太太侍弄我们还不放心,下雨泡天的还得惦记你,再说你上山我们也不放心,万一摔着了可咋整。”
五姐数落着母亲,母亲也不生气,叨咕着:“庄稼人哪有不种地的,行,听你的,过年不种了。”
五姐说:“今年就不该种。现在我也挣钱了,每个月都开工资,我家根本不花我钱,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你花的?再说国华每个月还给你邮钱呢,你老太太是好日子。”
“好日子,听你的。”
“不是说听我的,现在你啥也别操心,操那心干啥?就在家养老,好好待着,国华现在就差说媳妇,说媳妇的事也不用你管,我们姐五个就管了。我一个星期回来看你一趟,把大米、白面都给你准备好了,菜也买齐了,你愿意吃啥吃啥,把身体保持好,没病没灾的啥都有了。你这老太太呀,就是不会享福。”
五姐说着说着笑了。
第18章店外学习
当演员的看遍了人生百态,才会演绎百味人生。
当厨师的尝遍了酸甜苦辣,才会烹饪美味佳肴。
每个人都没有设计好的人生,每天都在彩排中真实的演绎。
活明白的人会把每一天都活的很好,有滋有味。
第二天来到酒店,跟着老板来到他朋友开的饭店。
老板朋友五十多岁,是个老师傅,以前在市里国营饭店炒菜了,下岗之后在家开了饭店。由于菜做的好,受客人喜爱,生意非常好。他家最出名的是“肥肠系列”,做的地道,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老板把我带到饭店之后就去忙别的事了,老板朋友,这位老师傅问我:“你会什么?”
我说:“我是干零活的,只会切一些简单的小料。”
老师傅把我带到厨房,叫我切生姜,告诉我切多少姜丝,多少姜片,多少姜末。
拿起一块姜连皮都没打,洗了洗就准备开始切,老师傅看了赶紧叫我停下。
“孩子,你先看我切。”
老师傅从我手里接过那块姜,先是打了皮,打完皮之后对我说:“你看,这是块姜,可以切丝,可以切片,还可以切末。但是切菜不是切成丝、片、末就可以了,得首先看这块原料怎么切才能做到最大出成率,切出来的最多,不造成原材料浪费才行。”
出成率?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以前切小料的时候没人给我讲过,老师傅把这个词一出口,感觉说的非常对,也确实是这回事。对他的用词准确感到佩服,并且因为这个佩服而认真的听起来。
“你看,这是块姜,可以切姜丝、姜片、姜末,是不?”
“是。”
“看这姜,不规则形状,赖赖巴巴的,不像土豆子好切,是不是?”
“是。”
“看到没,首先把姜的四边切下来,厚度是准备切姜末的厚度。”
老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把姜的四边切下来,整块姜就成了一个规则的长方体。
把切下来的姜片码好,对我说:“看,切姜末不需要大块的姜,这些大小不一的姜片就可以。但是要记住,切姜末就是切姜末,不能像剁饺子馅一样去剁,那不叫切姜末,那叫剁姜馅,炒菜没用。”
说着他把码好的姜片一刀一刀的切成粗细均匀的细条,然后用刀一摆,再次顶刀去切,直接切成粗细均匀的细小颗粒,每个颗粒大小都一样,没什么误差。看着老师傅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里佩服不已。心想这大岁数的人了,刀工如此厉害,这得练多少年呀。
老师傅把切好的姜粒收起,拿起长条形的姜块对我说:“看,这时候你是切姜丝还是切姜片,是不是好切了,而且还省事了?”
“是。”我点头道。
“你看着,我给你切一下姜丝。”老师傅一边下刀一边说:“切姜丝要细,因为姜本身就有辛辣味,切粗了不好炒,炒好了也不好吃,看着没,要切成这样的。”
老师傅很快切出二十多片薄薄的姜片,然后把姜片码好,快速的切丝。转眼切完,停下刀把切好的姜丝铺开,放到旁边已经装好水的马兜里,姜丝在水中分散开,又细又匀,每根姜丝都一样,比头发丝粗,比火柴梗细,在水里飘着非常好看。
看着水里的姜丝心里佩服,姜丝我也能切,但绝切不到这种粗细均匀的程度。
“这样的姜丝才是炒菜时候用的,粗了不行,细了也不行,知道了吧。”老师傅指着水里的姜丝说。
我赶忙点头说:“知道了。”
然后老师傅拿起剩下的半块姜对我说:“我再切一下姜片,你看着。”
“姜片不能太大,刚才跟你说了,姜本来就辛辣,客人吃菜的时候咬到姜片怪辣的,不好吃不说,还挺闹心,所以切的时候要切出形状来。咱们炒菜不只是炒好就完事了,还要美观,形状要好。别小看这料头,也是有讲究的。”
说话间剩下的半块姜在老师傅的手里变成了大小均能匀、薄厚一致的菱形片,非常美观。
这时候整个一块姜全部切完,没有一点浪费,做到了最大出成率。
“看明白了吗?”老师傅问。
“看明白了。”
“先在这慢慢切姜吧,估计在那干也没人教你,不知道这些事。跟你说小伙子,学东西要扎实,先把基础打好了。”
老师傅现场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刀工课,印象深刻,记忆犹新。这堂课不但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出成率,还明白了什么才是刀工。老师傅的精湛刀工让我佩服,知道自己的刀工连入门都不是,且得练呢。
还有老师傅的这堂课颠覆了我对厨师的认知,之前认为厨师都是高高在上手艺人,只有你请教的时候才会告诉你一些不懂的东西,有时候还得看心情,心情不好根本不搭理你。现在发现原来手艺越高的师傅越平易近人,没一点架子,没等你问呢就主动教给你,这就叫厨德。
对老师傅心生敬佩,心想他要是我师父多好,一定跟着他好好学,也能成为一名好厨师。
后来知道老师傅是省城的名厨,非常有名,不显山不露水,不争任何名利,一辈子就收了两个徒弟。
我开始切姜丝、姜片、姜末,边切边回想着老师傅说的话,慢慢体会。有人说十年学道不如一朝悟道,有一种突然顿悟的感觉,以前许多不明白的东西现在有点明白了,模模糊糊的,细细感觉,又有点不太明白。
知道自己这是有点入门了。
一理通,百理融。
在切姜丝、姜片、姜末的时候,感觉葱花、葱丝、葱段也会切了,蒜片、蒜末也会了。
切着切着有马上拿根大葱切一下的冲动,但是忍住了,没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什么都得一样样的来,既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剩下的就是不断练习了。相信自己,只要给时间啥都会练出来的。
厨房一共三个厨师炒菜,岁数都不大,二十多岁,一问都是以前在这里当学员了,学了三、四年,经过老师傅的调教之后可以上灶台炒菜,直接在这里当了厨师。
三个配菜的水案也是从学员上来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学员,已经在这学习半年了,他俩儿的刀工不在石军之下。
其中一个学员跟我说,在这学习行,老师傅在市里开了一家大饭店,他儿子是老板,从这学成了直接调到市里的饭店当水案,都不用自己出去找活,要是干得好还可以当厨师。说得我心里痒痒的,但是不能在这干,盛美老板对我挺好,跳槽的事做不出来,能在这学习两天就心满意足了。
饭店生意非常好,这边的客人刚走那边的客人就进来了,都是老顾客,一进门就问老爷子呢(大家都称呼老师傅为老爷子)。
老爷子听到后笑呵呵的过去招呼客人。
厨房和前台隔着一道半截门,上菜的时候门关上,半截门上打着个樘板,把菜放到樘板上,服务员看了直接过来端走上菜。
一共三个服务员,加老爷子四个人。服务员都是三十往上的大嫂,下岗女工,干活麻利,并且能说会道。前后厨非常和气,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家人一样,不分彼此。
我把炒好的菜端到门口放到樘板上,看到老爷子正在给一桌客人点菜。
老爷子说:“差不多了,你们四个人点这三个菜够吃了,别浪费了。”
客人说:“那好,就这三个菜。”
看到这心想人家生意火是有道理的,不但菜做的好,人做得还好,这样的饭店不火不行。
做饭店一定要诚信为本,不但做饭店这样,做人也这样。做饭店没了诚信,赔钱亏本;做人没了诚信,没有朋友。
第一天收获满满,第二天早早到了厨房,老爷子看到我笑呵呵的打招呼:“过来了小伙子。”
赶忙点头答应:“嗯,老爷子好。”
“会切姜丝姜片了吧?”
“会了。”
“那葱丝、葱花呢?”
“也会了。”
老爷子笑了笑,说道:“那今天就不用切葱了,这些个回去自己练吧,你就这几天时间,别浪费了,今天跟着收拾肥肠。”
说完老爷子把我领到厨房后面一个屋子里,里面有三个阿姨,每人坐着个小板凳,前面摆着个大盆,里面装着满满的肥肠。说实话一盆肥肠就够盛美一天卖的,这里三盆,可见人家肥肠卖得多火。
老爷子没亲自教我如何收拾肥肠,把我交给一位姓黄的阿姨之后就走了。
黄阿姨带着我收拾肥肠。他家的肥肠全部是猪大肠头,也就是所说的直肠,没有大肠。一头猪就一根大肠头,八十多厘米长,不像大肠那么多,所以价钱要比大肠贵不少。但是大肠头好吃,真材实料。
鲁菜有道名菜叫“九转大肠”,就是用大肠头做的,大肠做不了。还有“脆皮大肠”也必须得用大肠头做,别的肠做不了。
黄阿姨告诉我如何翻肠,如何去赃物,如何去肠油,去到什么程度,如何清洗。尤其是在清洗的时候,要加多少面粉,多少醋,多少盐,揉搓到什么程度等等,讲的非常细致。
讲完了领着我亲手操作,黄阿姨非常细致认真,每一个步骤都很严谨,必须做到位才行。尤其在去肠油的时候,亲自示范了好几遍,告诉我去多了不香,去少了腻人,去的时候要分清,什么样的油必须去掉,什么样的油不能去掉。
一上午时间我就收拾了一盆大肠头。在盛美也收拾肥肠,厨师长叫我洗洗就完事了,根本没这样细致的收拾过。
管说人家的肥肠卖的火,是特色,并且还成为系列,是有道理的。
收拾完之后黄阿姨要我把大肠头用葱姜水腌上,下午烀。
到下午上班的时候,黄阿姨开始领着我烀大肠头。
“大肠头一定要用锅烀,不要用高压锅压,那样不但出成率低,压出来的也不好吃,有脏性气儿。烀肥肠的时候先大火烧开,然后转中火,烀的时候加一点白酒,去里面的脏性气,少加一些红干椒,也是为了去味儿。”
黄阿姨一边说一边操作,我在一边记下——这可是不传之秘。
最后黄阿姨说:“看着没,要想这大肠头好吃,从一开始去肠子里面的脏东西,去油、清洗,还有烀,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你以为炒出来的肥肠好吃就是厨师手艺高是吧?其实功夫全在这呢,这块儿有一点不到位肥肠都不带好吃的。”
“等一会儿熟了你就知道了,都不用炒,直接蘸蒜酱吃就行,那才香呢。咱家有一道菜叫‘肥肠蘸酱’,卖的快,客人都抢着吃,一点不腻人。”
说实话就这样处理出来的大肠头不用尝,看着就好吃。
第19章陈师傅
在老爷子的饭店学习了两天,第三天老板叫我回去上班,说新找的厨师带着人来了。真想在这里多学两天,舍不得走,但是那边厨师来了,得回去上班。
新来的厨师长姓陈,看上去年纪和我差不多,其实我长得老相,人家比我大。
陈师傅带来两个水案,一个贴厨,一个凉菜。
他们刚进厨房,对什么东西都不熟悉,我是老人,什么东西在哪都知道,正好和他们一起整理归拢。
陈师傅人挺随和,面相和善,指挥着大伙儿干活,时不时地说两句玩笑话,逗得大家哈哈笑。大家干活他也不闲着,亲自收拾灶台卫生。
以前灶台卫生都是我收拾的,看他收拾马上过去,哪能叫师傅收拾呢。
“我来吧陈师傅。”
“不用,我闲着也是闲着,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忙你的去。”
他说的很客气,并且很实在,看样是真不需要我收拾,不禁对他有了好感。
水案有个叫李剑寒的,干活非常快,又利索,收拾冰柜的时候我准备过去帮忙,他说不用,自己就能干,说收拾冰柜就是他的活。
凉菜师傅也不错,干活干净利索。
给我的感觉这伙人比上伙人强,是干活人。
中午的时候又过来几个人,都是陈师傅朋友,过来帮忙的。人多干活快,很快就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立立正正。
陈师傅把大家招呼在一起开个小会,这是我自打进厨房以来开的第一次会,后来知道这个叫“例会”。
“咱们大伙儿在一起组建这个厨房,以后一起工作,一起赚钱,都是缘分。希望大家共同努力,一起加油,把咱们厨房工作做好,把酒店的生意做好。大家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像一家人一样,活计别分的太细,谁忙了就过去帮一把,有活大家一起干。”
“咱们一共六个人,没啥说的,别把我当领导,都是兄弟,大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陈师傅说的很实在,心里道人家这才是师傅,是个管理厨房的人。不禁对自己没和上伙厨师一起走感到庆幸。
下午陈师傅重新调整了菜谱,添了不少新菜,很多菜我都没听说过,心想等过两天开业了好好看看到底是啥菜。
整个下午都在做准备工作。
这伙人准备工作做的非常细致,以前的水案是现来菜现配,很慢,客人总是因为上菜慢投诉,我还以为饭店上菜都这样呢,现在一看不是那回事,原来得提前做准备工作。
李剑寒和另外一个水案把肉丝、肉片、肉段都提前切出来,用保鲜袋一份一份的收好放进方盘,一个方盘装一样,然后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冰柜里。
以前冰柜里的很乱,找一样东西得翻半天,有时甚至把冰柜里的原料全翻一遍才能找到。现在打开冰柜一看,方盘一层层码放的整整齐齐,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给人的感觉也舒服。
所有的青菜都摘洗干净,装进菜筐摆放在菜架子上。土豆也打完皮,放进塑料方盒里用水泡上。木耳、干黄花菜、干葫芦条、榛蘑全放到方盒里用水泡上。
看着人家干活才知道厨房工作是这么做的,以前就是糊弄。
陈师傅把厨房卫生做了划分,灶台卫生由他和贴厨负责,水案负责自己的操作台和青菜架子,凉菜除了负责自己的区域之外还负责水池子跟后院。我负责整个洗碗间。他划分之后我轻快不少,要不然以前青菜架子、水池子、后院都是我的。
还有两天高温假结束,这两天全部做准备工作,有客人来也接待,来的客人虽然少,但是吃过陈师傅的菜之后都说好,比以前厨师做得好多了。
紧接着高温假结束,开始正常营业,第一天就是爆满。
以前爆满客人催菜不断,厨房会乱成一锅粥。现在没有催菜现象,并且不乱。什么都提前准备好了,菜上的也快。忙的时候李剑寒上灶台帮着过油过水,煮饺子炸小馒头,下面条,看着挺忙,但是有条不紊。
自从陈师傅来了之后酒店生意比以前好了许多。菜品好,上菜速度快,客诉率低,生意想不好都不行。
酒店生意好,前台服务员不够用。放高温假的时候杜海燕和王艳重新找了工作,不在这里干了,老板又雇了两个服务员。其中有一个和我老乡,我们两家离得不远,我是黑城子镇,她是桃花吐镇。
她叫李艳华,大个,长得好看,一张娃娃脸肉嘟嘟的,招人喜欢。来的第一天晚上,准备取杯子口碟摆台,我正在刷碗,她在身后站着也不吱声。
我回过身看到她,问:“是不是取杯子口碟?”
“嗯。”她小声回答,看样有点怕我。
“消毒柜里呢,取吧。”我指着消毒柜说。
她取了杯子口碟赶紧出去,看着她背影不禁笑了,估计是我土匪的霸气把她吓到了。第二天她撤餐具进来,因为听她的口音像北票的,于是问她是不是北票的,她说是,告诉她我也是北票的,并且说出几个北票乡镇的名字,她才相信。
因为老乡的关系,她渐渐不怕我了,我俩儿走得近些,不忙的时候会聊聊天,唠唠家乡嗑儿。通过唠嗑儿知道她姐姐在离盛美酒店不远的一家饭店做吧台。
我依然早上七点到酒店,把小料切好,现在切的小料比以前大有进步,丝是丝、片是片、丁是丁、段是段,陈师傅看了问我是不是在大酒店干过,因为我切的小料已经达到了大酒店的标准。
切完小料摘洗青菜,熬粥,热馒头,等大家都到的时候吃早餐,吃过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
李剑寒和另外一个水案做准备工作,该切的切该剁的剁,陈师傅和贴厨在灶台上做初熟加工,把能够准备的全都提前准备好,这样上菜的时候快。凉菜师傅自己一摊活,不用别人帮忙,整的立立正正的,像水晶肘子、酱牛肉、皮冻之类的都提前切出几盘,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柜里,等走菜的时候直接拿就行,省事,速度快。
李剑寒忙完自己的会过来和我一起收拾海鲜冻货。这在以前是没有的情况,以前的水案把自己的活干完之后直接到后院抽烟聊天,对我的活根本连看都不看。
陈师傅家是大东的,离三台子远,住寝室。和他一起住的有李剑寒和凉菜师傅,另外一个水案跟贴厨不在寝室住。我和他们住在寝室,彼此交流多些,都是年轻人,容易找到共同话题,加上他们仨还没架子,能说能笑,互相熟悉之后开始称兄道弟了。
客人多生意好,我刷的碗也多。每天忙完之后李剑寒会过来帮我一起刷,陈师傅也过来帮我,我哪好意思,对他说:“陈哥,不用,我忙过来了。”
“就这么几个人,总不能我们下班留你自己在这刷吧?再说留你一个人哥心里也过意不去。”
有他们帮忙我轻快不少,干的快多了。
陈师傅人缘好,朋友多。他一个朋友叫小吴,是他师父的堂弟,在离寝室不远的黑山路上经营一个小吃部,在陈师傅的带领下我们总到那去喝酒。
陈师傅的师父在工会大厦当行政总厨兼副经理,是省城名厨。最初小吴也在工会大厦学厨师了,和陈师傅关系好,俩人和哥俩儿似的。陈师傅出来炒菜后,小吴也跟着出来,俩人在五爱市场一家酒店做了。小吴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有个三哥在三台子胶带总厂做销售,开了小吃部,叫他过来帮着经营。
老板是通过小吴的三哥认识的陈师傅,于是陈师傅到了盛美。
每天下了班没啥事,大家就打扑克娱乐,有时候玩凑钱的,输了的把钱拿出来放在那,凑够一顿饭钱就停,跑到小吴那喝酒。一顿饭也没几个钱,五七、八十的,很多时候是象征性的给点儿,大部分是陈师傅买单。用他的话说谁叫他挣钱多呢,等你们一个月挣八百块钱的时候就开始你们买单了。
陈师傅讲究,重义气,大家都喜欢和他在一起。俗话说跟啥人学啥人,跟着他在一起干活,渐渐地也学着讲究起来。
他哥哥在电信工作,买传呼机方便,所以整个厨房就他一个人有传呼机,厨房人把他的传呼机当成共用的,给朋友留的传呼号都是他的。他也不在意,心甘情愿的给大伙当通信员。
一天晚上我正在刷碗,陈师傅过来说:“晚上吃火锅去。”
“上哪?”我问。
“小吴那,他刚才打电话说准备好了,叫咱们晚上过去。”
“去呗,晚上不吃饭了。”
“吃火锅还吃啥饭,傻呀。”
他帮我刷了一会儿碗,传呼机响了,擦擦手跑到吧台去回电话。不一会儿回来冲厨房喊:“凉菜那小子,电话。”
凉菜师傅跑出来去吧台接电话,过了一会儿回来跟陈师傅说:“陈哥,晚上我不去了,对象来电话说有事,我过去看看。”
“好,不去省了,我们能多吃点。”陈师傅笑道,然后说:“不行借你钱你自己整个传呼机,我都快成你通信员了。”
“你不是老大吗。”凉菜师傅笑嘻嘻的说。
“再不把我传呼机便宜卖你,我换个新的。”
“买不起,给我还行。”
“滚——”
一个数字传呼机四、五百块钱,如果是汉显的得一千多,对我们来说都买不起。李剑寒一个月才四百,我就更不用提了,老板给我涨了六十,三百,哪敢买呀。
陈师傅抱怨着:“不攒钱,挣点钱都给你们交电话费了。”说完又笑了,“我不攒钱你们倒是攒点呀,还说不说媳妇了。”
凉菜师傅说:“我们不攒钱都是跟你学的,跟啥人学啥人不知道。”
这小子说完就跑。
我对陈师傅说:“陈哥,你花钱也是,太大方。”
“钱这玩意儿不是一个人挣的,有钱大伙儿花呗,知道不,钱越花越有,有人就有钱。”
其实真是这样,钱挣回来就是花的,会花钱的人才会挣钱,货币只有流通起来才会产生价值。有些人活了一辈子也没弄明白这回事,最后是钱没攒下,人也没留下。
人们认为金钱就是财富,为了拥有财富拼命赚钱,把钱赚到手之后发现人这辈子除了钱之外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已经离自己远去,想要重新追回来为时已晚。该有的快乐没有,该有的幸福没来。
细想想什么是财富,生活本身就是财富。